陳詞整理了原主人的記憶,不禁感慨眼前的處境真的是危如累卵。


    丞相在京城為官,既不是鷹派,也不是鴿派,不參與政治集團的鬥爭,也不擁護哪個皇子,甚至和閹黨、禁軍都沒有走動,是真正的朝中一股清流。皇帝健康的時候他深受寵愛,甚至不惜賜婚給他的兒子,鞏固其影響力。皇帝欣賞他的清廉和剛正,可惜理想是殘酷的,現實總是帶著幾分骨感,現在皇帝病重,辛無忌的處境就逐漸微妙起來,他得罪了這麽多人,可以預料到老皇帝駕崩那一天,就是辛無忌被革職查辦的時刻。


    這樣的人如何能在血腥的政壇中活下來?


    辛無忌現在是騎虎難下,陳詞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麽目的要把駙馬爺送迴祖籍老家,也就是廣陵。


    京城的百官是樂於看到這一幕的,那些心思比海都要深的官吏難道會好心看著駙馬爺安然無恙抵達廣陵?


    這是一個微妙的平衡。


    一個朝廷和地方的平衡。


    駙馬爺從中州一路南下,途徑皖州,路過吳州,一直到這裏,沿途的藩王和州牧都虛情假意的接待,甚至獻上諛詞,為其貼心的保駕護航,但這些都是表麵。誰也不知道駙馬爺帶著公主殿下來廣陵的目的是什麽,總不能是辛無忌自知時日無多,隻想讓自己的兒子遠離朝堂,安全的過完餘生吧?


    但就是這樣,朝中的鷹派大臣也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駙馬爺死在江湖人手裏也好,這樣那些在朝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巨鱷就能順理成章請皇帝頒布聖旨,玩一出借刀殺人,調集兵馬整頓江湖上的鬧得很兇的門派,馬踏江湖!這可謂一箭雙雕,既削弱了地方的兵權,也打擊了江湖上的反動勢力。


    丞相之子、當朝駙馬被刺殺,這個導火索足夠了吧?


    對於陳詞,沿途的州牧和藩王都很忌諱,他必須死,如果不死,那就是朝堂安插在地方的釘子!死也不能死在他們手裏,否則就是坐實了他們擁兵自立的口實,要是朝堂上那些陰險好戰的鷹派大臣幾經上諫添油加醋般在皇帝耳畔說幾句,落得個造反的名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但也不能死在江湖人手裏,否則豈不是被人當了刀使?


    所以,地方的州牧和異姓王也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境地。


    大涼雖氣數已盡,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扞衛皇權的幾十萬中州鐵軍可不是吃素的,銅牆鐵壁,舉世無雙,對大涼十四州的威懾力猶存,誰敢當這個出頭鳥?


    陳詞冷笑,心想真是歹毒,其實真正的駙馬爺已經死了,中毒身亡,是一種慢性毒,毒發症狀看起來像感染了風寒,實際上身體早已是冰火兩重天,能把人的精神逐漸消磨殆盡,最終一命嗚唿。幕後之人就是想讓駙馬死在歸鄉途中,至於嫁禍給誰,誰來當這個冤大頭,都無所謂了。


    “夫君,你在想什麽?”


    公主很擔心陳詞,大病初愈,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臉色陰晴不定,莫不是燒壞了腦子?


    “沒什麽。”陳詞深吸一口氣,費了好大勁才緩過來,接受了眼前的現實。


    沒死。


    真的穿越了。


    盡管眼前危機四伏,但看到眼前這個高貴古典的美人,似乎還不錯?前世當了十來年的偵察兵,剛退伍,還沒找女朋友,就慘死街頭,如今一朝穿越就抱得美人在懷,喔……真爽。


    “夫君,馬上要到廣陵了。”公主小聲提醒,按照駙馬爺昏迷前的叮囑,她也猜測路上會有人對他們的馬車行不軌之事,又弱弱地說道:“這一路上多虧了樊將軍保護,我們才能這般順利。”


    陳詞點頭,撩起珠簾,看到了馬車前帶隊的被淋成落湯雞的高大漢子,心中一凜。


    樊褚。


    如果這個駙馬爺還有什麽值得信賴的人的話,那無疑是這個叫樊褚的壯漢了。


    樊褚是武狀元出身,俠肝義膽,不懂變通,人情世故淡薄,不願與朝堂上的官吏同流合汙,因為他的上司嫉賢妒能,處處排擠,樊褚不堪重負便從兵部離職,去了禁軍中當了教頭。因為不拘小節的性格,實在難以融入官場,有一次見自己的領頭上司克扣禁軍餉銀,怒火中燒,揪著那統領就去了刑部,勢要把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


    結果當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那統領在京城為官多年,背景深厚,也是,若無過硬的靠山,如何敢有克扣軍餉的膽子?


    樊褚不僅沒能把那奸佞繩之以法,反而被潑了髒水,在幾方勢力的擀旋下,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押入大牢,聽候問斬。辛無忌聽說了此人的遭遇,起了惜才之心,不忍看見這種英豪被人陷害鋃鐺入獄,便出手幹預,耗費萬兩金珠的代價將其從大牢中撈了出來,留在了相府。就這樣,樊褚從名滿天下的武狀元,成了相府無人問津的門客。


    遙見那胭脂寶駒上魁梧的漢子,雨水順著他堅毅的臉龐落下,陳詞感受到一股安全感,似乎有他在,自己一定是安全的。


    然,陳詞忽然眯起眼。


    水霧中,不遠處,十幾名黑衣刺客飛馳而來,在這滂沱的大雨中格外顯眼。


    陳詞略微一數了一下,刺客不多不少剛好一十二人,訓練有素,在雨中飛奔,頃刻便到,他們呈現四個方位,將護衛馬車的三十悍卒團團圍在中央。


    “敵襲!”


    “世子小心。”


    餘雄驚懼,當即抽出佩刀,扯著嗓子吼道。


    他雖沉溺女色,可也十分驍勇,當即讓喬裝的世子殿下慕容桐後退,立即指揮甲士進行戰鬥部署。這三百士兵不愧是他的親衛兵,一聲令下,形成有規則的軍陣,和這些刺客對峙,每一個戰士的眼裏都是熊熊燃燒的戰意,無畏的,一往無前的戰意。


    樊褚牽著轡頭,和三十扈從默默策馬往陳詞所在馬車的方向靠了一些。


    “夫君……”


    陳詞覺得肩一緊,迴眸才發現一臉緊張和驚恐的公主死死攥著自己的衣角,有些好笑,安撫道:“無妨,公主殿下,我們會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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