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斌這段時間一直在謀劃刀郎寨該何去何從。


    攻打城池肯定不行。


    刀郎寨還沒有那個實力能夠抵抗住宋軍的反撲。即使僥幸能頂住,大環境下也隻能讓元蒙人占了便宜,吃力不討好還得背負罵名。


    所以隻能參考偉人那套‘以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找一個有發展潛力、又不容易被圍剿的地方,尋找發展空間。


    而龍王寨,就是他選定的最好的兩個方案之一。


    要知道古代的一切,其實都建立在農業之上的。


    農戶的人口也往往超過總人口的九成。


    基本是哪裏有適合耕種的土地,哪裏就會產生村落。


    在民風彪悍的邊陲。


    有些村寨會被官府管束登記。


    而有些深入群山或者民風野蠻的土人寨子,純粹就是化外之地,連稅吏都不敢前往尋找。


    龍王寨背靠秦嶺深處,坐看方圓百裏連綿群山之地,洋州、石泉縣、漢陰縣地界都在它的輻射範圍內。


    原本這樣的地方,隻能是個閉塞的絕地。


    但龍王寨背後的那條走私小道卻成了關鍵所在,將這片絕地給盤活一半。


    隻需重新建立次序,光依靠收取過路費,就能養活大幾百人。


    但這隻是最簡單粗暴的好處。


    剩下的一半,需要靠他在石泉縣建立的農莊和產業。


    等占領龍王寨後,趙斌可以逐步朝著周圍的村寨擴張影響力“尋求”合作,到時候不說能招收多少兵源,光做皮毛、山貨、藥材之類的倒賣生意就發了。


    配合他在石泉縣的農莊和產業,形成互補互助的共生模式。


    趙家莊負責最重要的糧食、裝備等戰略物資,而寨子負責提供錢貨支持。


    到時候進可找準時機趁勢而起,謀取更好的地盤和發展空間。


    退也能倚仗群山險峻之地,抵禦軍隊圍剿。


    再不濟還能夠沿著背後的險道跑路,或者幹脆化整為零,融入群山、村落之中...


    要是實在不想倒騰了,還可以積累足夠財富後,來個腰纏十萬貫攜美下揚州。


    找個地方醉生夢死,享受生活去,不是很香麽?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他趙某人絞盡腦汁謀劃的,如此好的一條路子,居然被人提前摘了桃子。


    還是自家生死大敵!


    怎能不生氣?


    老奎見他臉色難看,猶豫了下後開口說道:“還有一事…”


    “什麽事?盡管說。”


    “因興元府(船上的)和石泉縣的生辰綱被劫,觸怒了西軍製帥鄭損,據說他已下令要不惜代價剿滅境內的紅巾軍以及和他們同流合汙的鳳凰山。


    鄭損這狗官估計根本不會管這個時節適不適合打仗,所以沒有意外的話,戰事恐怕不久就會爆發…”


    說完,有些擔心地看著趙斌。


    因為他知道趙斌和鳳凰山的徐況臭味相投,很是投緣。


    作為身邊的左膀右臂,老奎就沒見過誰像那位徐二郎般,能和自家的少主相處的那麽輕鬆愉快。


    即使是那位和趙斌以兄弟相稱的呂大腳,也更多隻是出於想要拉攏的目的,帶有一些功利之心。


    果然,聽到這消息後趙斌臉上的怒色一下子消失了。


    似乎有點恍惚。


    過了好一會才點點頭,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人生在世,沒手機、沒電腦、沒有電視機,甚至宋朝的報紙在石泉縣這種小地方都難得一見。


    所以對朋友、玩伴、親人,甚至仇人的記憶,會比那個浮躁的世界更清晰十倍、百倍…


    趙斌不是一個矯情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身為刀郎寨的首領,是無法在寨子中交到真正的朋友的。


    雖然趙斌嘴裏一直嫌棄那個有著桃花眼的男人肉麻、惡心。


    但…那種找到同類的感覺。


    對一個孤獨的靈魂來說,有多特別,豈是外人可以理解的?


    “想什麽呢。”


    趙斌搓了搓臉,發現自己還是矯情了。


    “早就預料到鳳凰山會被圍剿的,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何必要我去多管閑事?”


    “我特麽當初怎麽會腦子犯抽,收了那一萬兩銀子和一船的糧食。”


    “不不不,那是送給我的報酬…”


    “不過什麽都不做,江湖上的人會怎麽看我,以後還會有人主動來投麽?畢竟那家夥可是一直喊著要和我結義的…”


    “幫他去抵抗宋軍,那是腦子有病,肯定不行。但…”


    “軍隊進入羈縻洲絕沒有那麽快,也許可以趁著還有時間幫他把老婆孩子給接出來,就當是盡盡人事?”


    想著徐況那八個妖嬈美麗,特會來事的年輕老婆,趙斌自動忽略了他的五個孩子。


    腦海中不由自動浮現出那個眯著三分醉眼,風騷至極的曹丞相。


    “汝之妻女,吾當養之。”


    一時間,熱血沸騰,大受鼓舞。


    決定當一個講江湖道義的人。


    而且這事,真操作起來也不難嘛,一來一迴也就四五天時間…


    大巴山的羈縻洲少民一向桀驁不馴,即使有鄭損的命令估計也不會那麽容易讓夔州的禁軍進入其中搞封鎖。


    所以真正的圍剿得再過一段時間才會打響。


    但趙斌隨即又想到了占據龍王寨的紅巾賊。


    感覺要是這樣貿貿然帶著人趕去做好事,一旦那些人進攻刀郎寨,怕是自己妻女要被別人養。


    一時間,左右為難。


    於是招來自己一眾心腹,詢問意見。


    趙穩第一個站起來,大大咧咧地嚷道:“二哥,這有什麽難的?不就是接幾個人麽,我替你去一趟,你守在家中就是。”


    我真是謝謝你了。


    到底是哪個沒眼力見的,把這貨給帶聚義堂來的?


    趙斌恨不得一腳將趙穩踢出去,無奈趙穩還是名義上的三首領,而且武力值比他高的多。


    這念頭隻能想想而已。


    “你覺得徐況會放心把自家妻兒老小交給你?”


    “那怎麽辦?要不你自己去,寨子我幫你守著,你讓老奎他們聽我的指揮就行。”


    趙斌捂住額頭,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直突突的青筋。


    知道跟這不省心的家夥說不明白,一指旁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然後環顧場中諸人,問道:“都說說看法。此事事關重大,寨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就先從要不要去幫忙說起吧,各位都是自家兄弟隻管放心說,我不會多想。”


    李豹很自然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胡子,第一個說道:“徐況和二首領也算是生死之交,而且還援助了我們寨子過冬的糧食,對我們有大恩情。於情於理都該去盡些力量,助他們度過難關。”


    趙斌略感欣慰的同時,決定以後遇到要下黑手、黑吃黑的時候,要適當避開這個手下第一打手。


    道德標準和江湖義氣,太特麽高了。


    這妥妥的逼他去送死建議啊。


    一點眼力見都無…


    好在其他人,沒讓趙斌失望。


    隻見大劉立馬站起身說道:“二首領,李豹兄弟說的有些道理,但凡事也要力所能及。我們寨小,如果公然和軍隊作對,恐怕不日就有滅頂之災。


    所以即使要去盡些道義,也隻能限於幫扶些力所能及的,二首領你說的保其家小就不錯。這樣即使日後被人提起,道上也無人可以指摘咱的不是。”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都覺得救人家小是應盡義務。


    “好,那就這麽定了。隻是要讓徐況將家中妻小托付,恐怕得我親自去跑一趟,但我又擔心紅巾軍會趁機來犯…”


    這真是個無解的難題。


    分寨中,別看是趙斌的一言堂。


    但這百來號寨兵其實是分為四股陣營的。


    李豹、老奎等心腹老人是一股,趙穩的人是一股,原孫老頭麾下的是一股。


    還有就是新加入進來的北方流民和慕名來投者。


    這些人無疑都願意聽從趙斌指揮。


    可他一旦不在,即使威望最高的老奎,恐怕也難以在危急關頭將命令貫徹下去。


    更何況失去了七條的偵測能力,在人數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寨子很難不被偷襲。


    眾人撓頭搔耳,憋得麵紅耳赤,愣是想不出辦法來。


    趙穩不耐煩地砸了下扶手,大叫道:“這種事情怎麽防備,如今紅巾賊就囤聚在北邊的深山裏,他們隨時可以來襲擊我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主動權全在他們手中!”


    “等等。”


    趙斌靈光一閃,問道:“你再說一遍。”


    “說什麽?”


    “剛才的話。”


    趙穩一頭霧水:“我說什麽了麽?說過的話,誰還能記得住,二哥你這不是為難人麽?”


    “…”


    果然,不能對這貨抱任何希望。


    幸好一旁的錢安咳嗽了下出來,在趙穩震驚、崇拜的眼神中,將他的話一字不漏地又重複了一遍。


    趙斌終於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


    “主動權!對,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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