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堂歎息一聲:“不知兩位道長知道否,當年那後金本是衝不動石砫所立營地的,但是在叛臣李永芳的指點下,努爾哈赤嚴令所俘虜的明軍火炮手,朝著石砫營開炮猛轟……”

    張書堂歎息一聲:“可憐石砫、戚家兩營本能繼續支撐的,竟然被那李永芳一己私欲,全員盡喪。”

    張書堂搖搖頭,臉上的惋惜溢於言表:“今日一戰,所幸陣戰李永芳兒子、幺子,某等便拿來祭拜當年亡魂,以慰諸將在天之靈了!”

    “無量天尊!”

    兩人站起,打了一個道家的稽首禮。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稍虞之後,秦良玉端起酒杯:“倒是讓諸位見笑了,老身卻是老了,都是幾十年的事情了……”

    “秦老夫人說的什麽話,都是先輩,我等作為武人自然是要敬一敬的!”

    張書堂卻是長歎:“今日某以賊酋首級遙拜諸位先烈,不知書堂他日之後,若是也折在了戰場上,可有後人以賊酋祭拜某……”

    張書堂的話語說的悲滄至極,卻是讓眾人一陣默然。

    包括清遠子兩師兄弟在內,他們都是武人,自古常言瓦罐難免井沿破,將軍難免陣上亡。

    作為一個舞刀弄槍的武人,誰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夠老死床榻呢!

    況且,死於床榻之上,本來就是武人的悲哀。

    宛如曇花一現時,武人的生命意義,就是追求刹那之間的永恆!

    酒宴一半,清遠子忽然開口道:“敢問張將軍,可是曾經遭受了必死的劫難!”

    眾將一楞,當即錯愕的看著張書堂。

    此次,鄖陽營是隻有範偉與李陵作陪的,而石砫營一樣是隻有張鳳儀、馬祥麟在場的。

    範偉與李陵看著張書堂的意思則是詢問他是否……

    而張鳳儀與馬祥麟,包括秦良玉則是詫異難明。

    張書堂苦笑一聲:“不瞞大師,書堂舊歲的確是差點身死的。”

    清遠子行了一個稽首禮,開口道:“張將軍可否讓老道看看傷口?”

    李陵當即就要發火,而範偉則是摸向了腰間。

    作為獵槍兵的統領,張書堂將自己的得道的幾把手銃之一,送給了他一把,同樣的,李陵是他的表哥,自然是也是有著一把的。

    而張鳳儀卻是作勢欲唿,隻要是這兩人再有無禮的舉動,他就要唿喚衛兵了。

    秦良玉麵不改色,手掌卻是摸上了腰間的天子劍。

    馬祥麟端起酒杯,手腕已經開始發力,作為一個自小跟著祖父練習武藝的大將,他的腕力很是不錯的,尋常的一個酒杯,隻要是被他擲了出去,就不亞於一手重擊。

    張書堂微微搖頭,製止了眾人的動作。

    清水子見到氣氛微妙,當即出麵調和道:“張將軍恕罪,我等師兄弟修習的武藝倒是二三流,隻是我這師兄的相麵之術,卻是不亞於老道的!”

    清水子說的自負至極。

    不亞於他,實際上他的潛台詞就是天下雖大,兩人的相麵之術必然是名列翹楚的。

    張書堂嗬嗬一笑,場中尷尬的氣氛頓時消散無疑。

    “既然大師願意替某治一治這風痛之症,某自然是願意至極的。”

    他衝著張鳳儀點頭:“得罪了!”

    而張鳳儀微微頷首,然後轉過了視線。

    張書堂解開衣帶,將自己的上身露了出來。

    “嚄!”

    一眾將領除了早前就已經知道張書堂傷勢的李陵之外,其他人都是震驚不已。

    天啊!

    張書堂的傷勢竟然這麽嚴重!

    隻見他的身上,縱橫交錯的布滿了幾十道傷口,甚至,最恐怖的哪一個,竟然直接從左邊的肩胛骨一隻拖到了右腹下麵!

    清水子眼神一變。

    清遠子則是沉默不語。

    他走上前來,把住了張書堂的脈搏,然後又盯緊了張書堂的麵色。

    許久之後,清遠子才歎息一聲:“對不起,將軍,老道剛才多有得罪了!”

    清水子也上前仔細的檢查了張書堂的脈搏,這才開口道:“將軍可否是到了陰雨時節,傷口便是隱隱作癢,甚至還有微麻的感覺?”

    張書堂點頭:“大師所言極是,若是濕氣重了,就像是螞蟻爬行一般。確實是讓人難以承受。”

    清水子借著給張書堂把脈的時候,仔細的看了張書堂的麵相,然後與清遠子無聲的交流一陣。

    清遠子這才行了稽首禮:“將軍的傷勢乃是風邪之症,沒有藥石可以醫治,但是能夠緩解的。”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兩人已經交換了彼此的看法,此時,這兩個師兄弟卻是打成了一致。

    清遠子則是道:“師兄所言正是,這乃是紅傷引起的風邪,藥石不可醫,但是若是取端午之艾蒿,然後煮水熏蒸,可以緩解!”

    “艾熏?”

    秦良玉麵色古怪起來。

    鄉人們家養的牲畜畜生的時候,都是要燃燒艾草,熏幹羊水的,主要的卻是讓羊羔打噴嚏,然後吐出了口鼻裏麵的羊水,不然羊羔不會成活的。

    此時,這兩個神神道道的老道士,竟然讓張書堂熏艾蒿?

    張書堂嗬嗬一笑:“某身為將軍,若是閑暇自然是可以如此的,但是,似眼下這等的光景,縱是某,也是閑暇之時無多啊!”

    兩人不理會張書堂的言語,隻是自己在一起嘀咕一陣子,然後卻是做了一個讓眾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

    隻見兩人彎腰及地:“將軍為了京畿百姓報此血仇,老道等雖然是隱世之門人,但是也被將軍感動,老道師兄弟兩人武藝不精,尚可做一牽馬執蹬的馬弁,還望將軍不棄,允了老道兩人的報國心思!”

    張書堂愣住了!

    眾將士也是愣住了。

    甚至就連秦良玉也是臉色古怪的很。

    作為一個老將,雖然眾人不知道這是什麽,那是因為他們年輕,他可是在古書上麵看到了這樣的情況!

    相傳在今朝開朝之前,不單單是君擇臣,臣一樣是擇君的。

    就算是今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平定了天下之後,想要讓跟隨張士誠的謀士,效力大明,但是都被人家給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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