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黑著臉找上門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質問。

    最近的事情,忙的他要死要活,作為監稅司的主管,官職不高,惦記的事情一點都不少。

    “你他娘的出個好主意,勞什子攤丁入畝,布政使們都瘋了,沒有一個願意配合。按察使們一是踢皮球,不幫忙,你說怎麽辦。”

    攤丁入畝的事情,由戶部牽頭,李汝華算是總負責人,具體執行是由各省布政使和按察使配合。一個負責實施,一個負責法務上的配合。

    看上去和洪承疇沒關係,但是因為給他們監稅的職責,所以更多時候比戶部還累。

    戶部收不上來賦稅,是常有的事情。

    經常有些州府因為各種各樣的會延遲上交賦稅,最後也沒怎麽樣。

    但是到了監稅司這裏就不一樣了,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找到繳稅上的漏洞,讓那些不按時繳稅的人得到懲罰或者是處理。

    可是攤丁入畝的話,原來還有些人繳稅,現在變成抗稅,幹脆不交了。

    這樣的事情,找誰說理去?

    洪承疇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找上邊解決,這個事情不能讓他自己為難,至少也要讓當官的知道,他們也是在很難的條件下工作。

    說到不好辦的原因,就不得不說說大明官職。

    當初大明立國,那是後也是想來想去,專門製定了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的製度。

    一直到現在,使用的都還算得當,除了在邊關和戰時設立總督和巡撫,一般也沒有問題。

    可是現在問題就出來了。

    一些有巡撫的地方,在巡撫的指揮下,還算有進展。畢竟他是地方老大,沒有人推卸責任。

    在內陸地區,沒有巡撫和總督的地方,就是互相踢皮球的局麵。

    在有巡撫的地方,表麵上看,布政使的品級幾乎和巡撫相當,基本是平級。但是在權力劃分中,巡撫的權力遠遠高於布政使。尤其是地方軍的事務,布政使根本不能插手。

    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揮使這三駕馬車。在大明建立以後,為了防止出現一家獨大的情況,鑒於漢、唐後期的軍閥割據情況,大明沒有設立一個省的主官,而是把權力劃分了三個部分,設立了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揮使。

    在三個官職中,都指揮使的品級最高,但是布政使的實際地位最高。

    在大明統治的前期,三駕馬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進入大明統治的後期,由於農民起義和邊疆事物連續不斷,三駕馬車出現了相互推諉的情況。

    為了統一各個衙門的意見,方便調動和指揮,便開始設立總督和巡撫。

    但是,此前的情況,總督和巡撫都是臨時性的,各方麵並不成熟。

    大部分總督和巡撫完成任務以後,對應的崗位直接撤銷,有新情況以後,再設立其他的官職。

    例如熊廷弼的經略使,就是借鑒大宋的宣撫使和經略使等設置。

    隻是大明的經略使,在權利上更高,幾乎是淩駕於整個大明地方官員和軍隊之上,能夠統領幾個整個大戰區的軍政。

    再說迴大明的情況,由於某些地方常年有意外的事情,所以巡撫幾乎成為常設,比如說山東巡撫,比如說遼陽總督,再比如說陝西巡撫和延綏巡撫等等。

    經略這種臨時性官員以降,常設性總督和巡撫以及其他官員比起來,就比較分明了。

    在所有的地方高級官員中,總督的地位最高。總督身為從一品或者正二品的文官,負責兩三個省的軍務、糧食運輸、河道治理、鹽業整治等工作。由於掛兵部尚書或者都察院右都禦史的頭銜,一般被下級成為“總憲大人、部堂大人或者製台大人。”

    提督屬於從一品的武官,負責一方軍務。雖然名義上的品級很高,但是由於文貴武賤等問題的影響,提督需要接受總督和巡撫的節製。

    巡撫是地方的絕對權威,標準的一把手。巡撫負責承宣布政使司的全麵工作,包括軍務。巡撫掛禮部侍郎或者都察院右都副禦史的頭銜,屬於正二品或者從二品的高官,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其他的承宣布政使司,則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情況,缺乏一省主官。

    按察使,屬於正三品的文官,負責地方的司法、治安和刑獄工作。屬於地方副職,實際權力很大,被稱為臬台大人。

    在巡撫出現之前,布政使才是一個承宣布政使司的老大。布政使負責區域內經濟建設、賦稅征收、政策製定、人事任免等方麵的工作。一旦巡撫調走,一般都是布政使接班。在巡撫衙門的大堂上,巡撫大人坐在中堂。兩邊各有一把椅子,是留給布政使和按察使的。這兩位高官也被稱為東司和西司,僅僅比巡撫低半級。

    布政使和按察使不是巡撫的屬官,而屬於助手,巡撫無權直接罷免這兩位高級官員。

    布政使和巡撫相比,差距很大。例如治理河道、軍務、鹽業的管理等等,這些工作屬於巡撫工作範圍。所以說,雖然巡撫僅僅比布政使高半級,但確實難以逾越的半級,這半級至關重要。布政使無權調動軍隊,因此,底氣不足。

    但布政使擁有人事考核的權力,對各地的知州、知府、知縣們的影響力很大。因此,下級官員們稱唿布政使為“蕃台大人”。請注意,各個省的銀庫和糧庫,也都在布政使的管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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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有巡撫的地方,像是山東、陝西、延綏還有遼陽以及東北,尚且能夠強製推行。

    其他地方就是互相推諉扯皮,誰也不想出頭。

    而最難受的則是洪承疇,他下邊人確實拿到不少證據,但是那需要有人配合才行。

    布政使和按察使兩個人合理對抗,沒有巡撫和總督壓陣的地方,監稅司的稅官們那叫一個哭訴無門。

    他們總不能直接去衛所裏,找都指揮使去拿人吧。

    雖然每個稅官身邊都配有幾個錦衣衛或者是東廠的幡子,也不能直接就去抄了地方官的家。

    洪承疇說的事情,方書安清楚的很。

    此前他就想到此類問題,但是那不是他能置喙的地方。

    一個小小的六品官,竟然建議朝廷在地方官上改革,那不是扯淡麽?

    現在問題出來了,那麽就讓朝廷解決就是。

    “洪大人,您的困難我能理解,本來就應該是朝廷要解決,不如您上個折子給陛下,讓陛下決定。”

    地方沒有主官,在重大問題麵前,確實無法實施。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向各地方派遣總督或者是巡撫,專門來解決攤丁入畝和官紳一體納糧的事情。等到理順之後,再取消巡撫的設定也不是不可以。

    兩人將自己的想法和老方匯報以後,便各自分工,由洪承疇直接上折子,來說明遇到的難題。

    而方從哲就督撫的問題向朝廷提出建議,為期兩年或者三年時間,設立總督或者巡撫,來解決地方上參差不齊的問題。

    內閣擴大會議上,眾人都讚成設置巡撫的做法,反正大部分地區的巡撫都不是常規設置,在完成對應的任務以後,都會撤銷。

    由於兩件事對泰昌的稅收很重要,並且要徹底執行,因此在推舉上來的名單當中,一個東林黨人都沒用。

    除了齊楚浙三黨,就是一些能幹實事的清流孤臣。

    這些人去辦事,不一定都能辦的漂亮,但是至少不會辦砸。讓東林黨那些人去辦,看不見一點成功的希望,在東林黨勢力範圍內,江浙很多商人與之沆瀣一氣,許多東林黨人成為了那些利益集團的代表。

    奔著必須辦好事情的原則,方從哲他們選擇的人基本上都有兩把刷子,目的就是要將事情幹淨利索的解決。

    送給方書安揚州瘦馬的人也是鬱悶了,他選中的人物可是不一般。

    就是希望能通過那姑娘的渾身才藝,來撬開方書安的嘴,進而在兩件事上能有商量的餘地。

    聽聞方書安並沒有拒絕之後,還十分得意,認為自己完美的解決了問題。

    誰知道後來聽說姓方的這家夥,將糖衣炮彈分拆了,糖衣收下去慈幼院教導孩子,炮彈扔給一邊,一點不提兩件事。

    收錢不辦事,能有什麽辦法?

    關鍵是人家還把收到的東西做了善事,就是想抓把柄都沒有。

    督撫們到了地方,可是可顯神通。

    孫承宗在遼東,那裏幾乎就沒有困難。

    因為很多田地現在都是無人耕種的狀態,給東北的田賦又低,去了多少人大家都清楚的很,沒有任何瞞報的可能和必要。

    所以丁銀的數量幾乎就沒有什麽變化,甚至還少了部分。

    因為整個現在很多地方執行的是五年減免,兩免三減半。

    將丁稅換成糧稅以後,他們還省了幾年的稅錢。

    孫承宗珠玉在前,別人怎麽著也要有狗尾續貂的程度。

    高第在陝甘,前邊還有兩萬大軍等著他支撐,也幸好是兩萬大軍,上邊還有個經略朱國禎,所以他們的難度同樣小。

    由於陝甘良田本來就不多,所以他們分攤到頭上的都是參照三等農田來繳稅,算起來也都是比以前的稅要少。

    上有經略使,還有現在擔任陝甘總督的高第,下邊官員根本就沒有懶政的可能。

    尤其是前邊還在打仗,幾乎都是按照軍令在處置,誰要是抗命,現在就是違反軍令。

    這樣的情況下,能夠先斬後奏,對下級官員的威懾力巨大。

    所以陝甘地區因為戰爭的原因開始的晚,匯報的結果也比東北的晚,但是他們執行的極為快速。

    可以說用了一個月時間就將政令從承宣布政使司下發到基層,戰時狀態下的執行效率,確實要高。

    再說江浙,幾乎是難度最大的地區了,為此,朝廷不但分別安排了巡撫,還安排了江浙總督,目的就是解決這兩處。

    作為官紳一體納糧和攤丁入畝的關鍵,如果江浙能做好,那麽陝甘和東北那點降低,都會被補上來。

    大明腹地在轟轟烈烈的改革,西北的戰事進入僵持狀態。

    與其說是僵持,不如說是明軍單方麵修整。

    他們等著大軍來到哈密後,就會向西就發。

    此處到吐魯番,還有七八百裏,中間隻有鄯善算相對大點的地方,其餘都是在坎兒井周邊設置的小村鎮,幾乎沒有成建製的大城市。

    奇台現在暫時沒有必要去,隻要解決了吐魯番。剩下的不過就是喊一嗓子的事情。

    哈密城,有人歡樂有人愁,總體上是歡樂的多。

    更有些人,不但歡樂,還興奮。

    從艾麗婭屋裏出來,盧象升整理整理衣衫,趁著夜色深一腳淺一腳往自己營寨走去,營帳裏亮著燈,孫傳庭正就著茴香豆自斟自飲,眼睛不住地打量著盧象升。

    自己的事情被發現,多少有些難看。

    盧象升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出來,他還沒成為後來殺伐果斷的統軍大將,麵皮有些薄,一直將孫傳庭當做兄長,也沒有遮掩的意思。施施然坐下,低頭不語。

    孫傳庭歎口氣道:“你啊你,讓我怎麽說你好,好人家的女子有這般快與男人滾到一起的麽?你想要女人,憑你的身份,有的是好人家的女兒任你挑選。”

    盧象升鼓起勇氣,對孫傳庭道:“艾麗婭是好女子,你不要輕視她,他們這裏沒有我們漢人那麽多規矩,我們兩情相悅,並不丟人。”

    孫傳庭放下酒杯,皺眉道:“你娶個番邦女子,你知道你以後官場會有多難走?十年寒窗苦讀,你為了什麽?”

    盧象升端起酒壺,灌了一大口,笑道:“你和書安將來定然是要入閣拜相的,再不濟做個小官也就是了,有你們在朝中關照,我也不至於過得太難。”

    聽盧象升不思長進的話,孫傳庭直搖頭,艾麗婭到底有什麽魔力,讓盧象升變得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起來。

    這要是讓寄予厚望的方書安知道,還不定要怎麽埋怨他。

    說好了讓這小子來西北曆練,將來獨擋一麵,看樣子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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