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說,現在雲南之地的山林,到處是煙瘴毒霧,到處是蟲蛇猛獸,自己若是一時憤怒,把大批軍兵派入其中,去尋找追擊渺無蹤跡的這一小股明軍,隻怕太子朱慈煊未曾尋得,就會先行折了大半吧。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吳三桂所不能接受的。


    那麽,若太子朱慈煊的追擊難以成功,自己能不能立即派兵,先去滅了李定國的殘部呢?


    也難。


    因為就算自己現在立即集結大軍,再南下作戰,怎麽也得要一個月的時間了。而接下來,雲南的雨季馬上就到了,想要在炎熱的天氣裏,在雲南山地的漫天大雨中,去大舉進軍作戰,簡直想想是一場噩夢!


    而且,自己就算克服這一切困難,好不容易率部來到景線,那李定國也完全可以逸待勞,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勞師遠征,途多損耗,士氣低迷,這個仗無論怎麽打,悶虧都是吃定了。


    想到這裏,吳三桂忍不住一聲長歎。


    他娘的,也隻能暫且放這太子朱慈煊一馬了。


    隻能等到雨季結束後,雲南天氣變涼快,自己再統集兵馬,或是親征,或是派出得力大將,去滅掉那一直堅持不降的李定國部。


    到時候,再順手牽羊地將那依附於李定國的太子朱慈煊,也一並鏟除,當是最為正確的做法。


    更何況,那太子朱慈煊,要經過如此艱難困苦的長途跋涉,穿越如此之多如此之大的崇山峻嶺,一路上還有猛獸、毒蛇、蚊蟲、煙瘴、瘧疾等攔路虎,乃至各地關隘守將的邀擊追趕,他能有多大機率順利存活下來,亦是難說得很呢。


    也許,相比於此人最終能順利與李定國部匯合,他死在半路上的可能性,倒是更大得多呢。


    想到這裏,吳三桂一直陰沉的臉上,終於浮起淡淡的冷笑。


    吳三桂的猜想沒錯,此時此刻,朱慈煊等人,總共有一千餘人,剛剛繞過玉溪,準備離開了澂江府。


    這隻綿延的隊伍,正在曲陀關外的山穀中艱難穿行,在經過了數天的跋涉後,過了此地,將要進入嶍峨地界。


    此處地帶,在後世屬於峨山彝族自治縣,舊名嶍峨縣,素有“臨郡岩邑,省會南藩”之稱。此地屬於高原地貌形態,境內海拔2000以上的高山有60多座,較大的有高魯山、大西山、總果山、大黑山、火石頭山,可謂山高坡陡,箐深穀狹,地形破碎,想要穿行其中十分不易,自古便是商旅與行伍之畏途。


    然而,朱慈煊等人,除此從此而過,卻是再沒有別的選擇了。


    若天上向下看去,可以隱約看到,陡峻高崖的群山中,無邊無際的密林裏,一行人馬在密林中一條崎嶇山道上,時隱時現,有如一條灰黑色的長蛇一般蜿蜒而行。一眼看去,不見其頭,亦不見其尾。


    而令人心驚的是,在這樣僅有一人過身的崎嶇山道上,竟不時就有腳滑者,從山道上慘叫著掉了下去。


    而從這樣懸於半空的的險窄棧道摔下,那就是注定的死骨無存。


    而每個行走的人員,見得這悲慘的一幕,無不心下淒然。


    作為這支隊伍名義上最高統帥的太子朱慈煊,更是親眼見到,走在自己前麵不遠的一名老者,原本還在顫巍巍地走著,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瞬間倒栽入山穀之中!


    一旁的兒子,是一名普通的明軍軍兵,立即反應過來,急急探手去拉,卻又哪裏還得及!


    隻見這名老者慘叫著掉入山澗中去,迅速消失在澗中的茫茫煙瘴之中。


    那淒厲入骨的慘叫聲,卻猶在山穀中來迴激蕩,令人聞之淒然。


    “爹!爹啊!……”


    兒子俯趴在棧道邊上,探手下喊,一臉淒絕至極的表情。


    他悲痛欲絕,大聲嚎哭,情緒激動的他,竟是掙紮著也要爬下澗去,與父親一道尋死。


    幸得一旁的隊友軍兵,將他死死拉住,才沒有讓他做出衝動自盡的蠢事。


    他被人拉起後,猶是嚎啕不止,跺腳哭歎,被包括其隊長在內的一眾軍兵連連苦勸,才讓漸消了哀切,複哽咽地跟著隊伍繼續前進。


    後麵的監國朱慈煊,見得這可怖又悲慘的一幕,頓是一臉凝重,忍不住在心下暗自歎息。


    活生生的一條性命,就這樣消失在了自己麵前了。


    而經過這樣的懸崖小道,除了有摔下去粉聲碎骨的風險外,林中更會不時竄出的毒蟲猛獸,亦令隊伍中躲避不及的人員,當場重傷或慘死。


    人類的生命,在這樣的險地之下,竟是如此的脆弱,如此地卑微。


    可憐哪,可憐他們追隨自己,走上這條前途未知的旅途,又有誰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是如何呢?


    朱慈煊粗算了一下,從離開關索嶺到現在,不過僅有三天多點的時間,就已有二十餘人以種種方式死於途中。要知道,現在才僅僅過了玉溪,剛剛進入嶍峨地界,離到達最終的目的地孟艮府景線城還遠著呢,這樣的損失,實是令人揪心。


    當然了,現在死於途中的二十餘人多為老弱,但即使是損失這樣看上去無關緊要的人員,亦是令隊伍士氣大受打擊。


    隻不過,這樣的人員損失,卻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現在整隻隊伍最重要的目標,就是盡快趕在雨季到來前,去與李定國部匯合。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一旦整支隊伍被困於綿綿雨季之中,哪怕清軍不來進攻追殺,整支隊伍亦有徹底潰散之憂。


    朱慈煊麵無表情,強忍著心頭的傷感與不適,繼續跟隨隊伍一道前行。


    在經過了數個時辰的艱難跋涉,全軍總算是走過曲陀關,進入了元江府地界,來到了嶍峨山區。


    此時,天時已晚,朱慈煊收攏手下,正打算讓各人好好就地駐紮休息,卻忽有手下哨探來報,說從嶍峨前頭的伽羅關處,有一大股人馬,正朝自己的方向快速行來。


    聽得稟報,朱慈煊頓是眉頭大皺。


    “來者何人,你等可曾探明?”


    哨探頭搖得有如拔浪鼓:“稟監國,現在漸昏,道路難行,前方所來何人,我等實難探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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