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

    這個王號,名義上的尊貴來說,甚至比不上陳王,更遑論齊楚秦燕等王號了。

    但是,比較特殊的一點在於,此王號,是皇帝,也就是當今的神武皇帝,曾用過的王號。

    而追溯在前唐,則是唐睿宗第五子,李隆業的封號。

    說白了,就是李嘉這一支係的老祖宗。

    當然,如果李嘉沒有稱帝,那麽,他隻能祭祀李隆業這位祖宗,而不能祭祀高祖,太宗,高宗,睿宗等皇帝的靈位。

    這些隻有皇位的嫡係,也就是皇帝才能祭祀,主支與庶支,可不能亂。

    就好像三國的劉備,從來隻說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而不說漢景帝之後一樣,帝統不能亂。

    如今,李嘉稱帝,繼統不繼嗣,就連李隆業,也被尊為皇帝。

    而以唐宋時期的避諱原則,薛王,作為皇帝的曾用王號,將會被廢黜,空著,永不能再用。

    一如唐太宗的秦王,不再冊封之。

    但,偏偏,皇帝卻對這樣的避諱嗤之以鼻,自己寧願改名,在自己的嘉字,加個木字旁。

    舊王號再用,屬實政治意味明顯。

    “這……”

    孫釗環顧幾人,思量再三,不由得說道:“陛下心意已決,我等就此罷了。”

    “名位已定,我等心安!”

    王溥也不由得點頭道。

    皇帝這一首,政治上屬於明確的昭告,但名義上,卻隻是封王罷了。

    隻要是個正常的官吏自然領會。

    宰相們甚至能夠思慮更多一層。

    按照如今皇帝的架勢,禦掌天下怕是許久了,若是皇七子日後不成材,廢黜王號,改封就是,動靜比廢黜太子小多了。

    而如今,皇七子又年幼,若是立為太子,就會成為靶子,飽受攻擊。

    受封薛王也好,得其實而無其名,之後再讓皇子們去就藩,再封太子也不遲。

    宰相們心思流轉,就此默然。

    外廷的文武百官,自然懂得形勢,對於皇七子越發的巴望起來。

    而後宮中,得知李複沐受封薛王時,周穎兒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真是的,終於算是結束了。”

    薛王的政治意義非凡,她這個後宮之主,豈能不知?

    “太子殿下迴來了——”

    這時,一陣嬉笑恭維聲中,薛王李複沐,喜氣洋洋而來,小胸脯挺起,有模有樣起來。

    “哼!”周穎兒臉色一擺,冷聲道:“瞎嚷嚷什麽,一個個下去掌三下嘴,晚上不準吃飯。”

    “諾——”一旁的女官點點頭,目光兇狠。

    “你怎麽,在母後麵前擺起架子了?”

    聽到這話,李複沐身體直顫,彎下腰,忙不迭道:“孩兒不敢,孩兒隻是換上了王袍,想讓母親看看……”

    “跪下,封了薛王,就以為自己是太子了?”

    屏退所有人,周穎兒沉聲訓斥道。

    李複沐不敢有絲毫的反抗,隻能跪下聽命。

    “薛王,沒錯,是你父皇登基前的王號,但名義上,依舊是個親王,而不是太子。”

    摸了摸肚子,周穎兒搖搖頭,繼續說道:

    “別的不提,說句難聽的,立太子,你與兄弟都是君臣,哪怕被廢黜時,文武百官,政事堂宰相們,都會力勸,朝廷動蕩,這種動搖國本的大事,皇帝都難為。”

    “但,區區的薛王,你父親甚至不需要政事堂署名,一個宦官,一個中書舍人,外加一尺黃綢,就能讓你更易王號。”

    “徐王?曹王?濮王?”

    周穎兒苦口婆心道:“被封了薛王,就得居安思危,莫要得意忘形,傳到你父親耳中,可見危險了。”

    這一番話,讓李複沐大汗淋漓,後背都是冷汗,剛才的得意一去不複還,隻剩下後怕。

    “多謝母親教導!”

    李複沐誠心實意地叩謝。

    “起來吧!”

    周穎兒這才點點頭,說道:“你還年輕,明年就會出宮就府,身邊有賢才有小人,更有許多薛王之號引來的趨炎附勢之徒。”

    “你小小年紀,就得居安思危,秉持謙虛向上之心,才可長久。”

    李複沐自然一一答應了。

    隨即,周穎兒才展露笑容,說道:“今日你封了王,是件高興的事,晚宴你父皇也會來,到時候好好表現。”

    “母親怎知父皇會來?”

    李複沐詫異道:“孩兒得封後,就跑來了,可未見父皇的口諭。”

    “我自然知曉!”

    周穎兒笑了笑,說道:“你好好準備一下,晚上自然就見真曉了。”

    李複沐心中忐忑了許久,果然,到了傍晚,來了口諭,立政殿用晚膳,讓提前做準備。

    他對於母後,越發的佩服的緊。

    皇帝緩緩而來,見到挺著大肚子行禮的皇後,連忙攙扶,責怪道:“都有了身子,還這般不識分寸。”

    晚宴上,其樂融融,聊的最多的,反而是許國公主李燕奴的婚事,讓這位活潑的少女,著實耐不住。

    “父皇,你就這般巴望燕奴出嫁嗎?”

    李燕奴大眼睛淚眼朦朧,白皙的瓜子臉皺成了苦瓜,一副可憐巴巴地模樣。

    李嘉哪裏不清楚這個大女兒,他根本就不吃這套:“駙馬的人選,也不用拘泥於勳貴,既然看不起勳貴,那就從文官裏找,秀才、舉人也行。”

    “哼!”

    李燕奴徹底生氣了,撅起小嘴,生著悶氣,皇帝幾個叫她,都不搭理,直哄著說要送給她一座馬場,這才哄開了顏。

    李複沐在一旁,如同透明人,簡直是羨慕壞了,敢不搭理父皇,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一餐晚宴,其樂融融,足足享用了一個時辰,才算盡興。

    月已高掛,整個宮廷千萬盞燈火,恍如白日。

    “走!”皇帝沒有在立政殿過夜的想法,畢竟皇後有了身子。

    李複沐跟著皇帝,緩緩而去。

    “咱們走走,消消食。”

    李嘉輕聲道。

    即使是冬日,後宮中依舊不留一絲積雪,路麵平整幹淨。

    “你知道嗎?”李嘉看著明亮的月亮,不由得說道:“前唐,自太宗始,第一個嫡長子即位的皇帝,是建國近一百五十年後的代宗皇帝。”

    李複沐心頭一凜,肩膀不由得沉重起來。

    皇帝拍了拍其肩膀,說道:“沉下心,認真學習,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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