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張夢陽拿起茶壺來在申仁浩的杯中斟滿了香茗,又把自己的杯子也斟滿了,然後舉起杯來向他致意。


    申仁浩也舉起了杯來,似乎心有不甘地道:“是啊,那畢竟是她自己的選擇,咱們這些外人還能說什麽呢。不過我還是覺得她應該嫁給道君皇帝能更幸福。


    “那道君皇帝我可是親眼見過的,長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哪,而且身份貴重,滿腹才華,跟李師師又好了那麽多年,他們倆在一塊兒,那才是天作地和的一對良配……”


    張夢陽不待他說完,把杯中的香茗一飲而盡,“啪”地一聲把杯子頓在了桌上,心中暗罵:“你個大傻缺,一個毫不相幹的外國人,鹹吃蘿卜淡操心,誰和誰是良配輪得著你來說三道四麽!”


    張夢陽站起身來道:“好啦大叔,話也說完了茶也喝足了,在下這就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吧!”


    說著衝申仁浩抱了抱拳,然後轉身出門,大踏步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當街的朦朧月色裏。


    申仁浩追出門來朝他揮著手喊道:“蕭兄弟,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大名怎麽講呢!”


    張夢陽的聲音在遠處的黑暗裏傳來:“我叫蕭莫陽……”


    “蕭莫陽,蕭莫陽!”申仁浩咀嚼著這個名字,覺得這確乎像是一個契丹人的名字,口中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


    “這小家夥在契丹人裏肯定也是個富貴人家出身,要不是大遼被金人所滅,他應該我是個飛鷹走馬的膏粱子弟吧!


    “隻可惜大遼亡了國,他的身份和生活全都一落千丈了,隻能跟在金人的使團隊伍裏押運駝馬箱籠,風餐露宿,說起來也真是個可憐的人哪,哎——”


    ……


    張夢陽按著申仁浩指示的方位,踏著月色東拐西拐,最後來到了安頓金國使團的館驛門外。


    館驛大門的旁邊,雁翅般地左右排列著兩溜明黃色的燈籠,在燈籠火光的映照下,隻見一些金人裝束的武士守衛在門裏,高麗裝束的武士手執著大槊長刀,巡邏守衛在門外,端的是戒備森嚴。


    張夢陽知道當此高麗政局動蕩之時,不管是朝中重臣,還是敕使館驛,侍衛人員皆比平時加倍,以防風吹草動、不測之變發生之時,擁有足夠的力量保衛權貴們的安全。


    當此情形之下,想要從正門進入肯定是會有些困難的。後門的情況大概也是如此,就連圍牆之內也必然有侍衛防守巡邏。


    好在他張夢陽也沒打算讓人進去通稟,走那堂堂正正的調調。


    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打草驚蛇是萬萬不可以的。


    因此,他轉到了一個僻靜之所,飛身越上了樹梢,在枝葉茂密的黑暗之中偷偷地飛進了館驛,悄無聲息,神鬼不覺。


    館驛之內屋宇眾多,他選擇了一處偏西北方向的、為許多擐甲執兵之士把門的殿宇狀的大屋落下,腳尖輕飄飄地點在了碧綠色的琉璃瓦上,一點兒聲息也無。


    原本他打算施展莎寧哥所授的青龍倒掛畫本領,腳尖勾住簷內的鬥拱,頭朝下自後窗中觀看屋宇內的情形。


    可是高麗的建築與中土雖說形製基本相同,可是四麵簷角的上翹程度明顯地要誇張許多,直如一個振翅欲飛的大鳥一般。


    因此,冠頂向外出簷的距離一下子拉大了許多,想要從簷角處攀著鬥拱靠近門窗,就變得極為困難。


    張夢陽伏在殿頂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隻好腳尖勾住簷角,頭朝下倒垂下去,然後再把身子弓起向上,雙手抱住鬥拱的凸起,如一隻老鼠般地順著鬥拱爬到了內側。


    如此便貼近了豎窗的上沿,用唾沫沾濕了手指,點破窗紙朝裏觀看。


    但見窗內並不是殿堂的主廳,而是一間並不太大的耳房。有三個男人正盤著腿圍坐在一張矮腳桌的周圍,正互相談論著什麽。


    其中兩個張夢陽是認得的,一個是此番冊封高麗使團的正使李靖,另一個是副使拔離速。


    在他們兩人對麵坐著的,是一個身著高麗裝束,頭戴高筒黑笠的中年男子,正在用漢話對他們兩個說著什麽。


    隻聽黑笠男子道:“所以請正副使大人盡管放心,我們國相大人從來是說一不二的,他可是我們國王殿下的親外公,他的話便等同於是國王的話。


    “二位都到了開京好幾天了,國相大人也深為沒能讓你們見到王上殿下而深感不安。隻是金粲和智祿延等人的那場叛亂著實是把殿下嚇得不輕,殿下至今禦體欠安。


    “所以請正副使大人千萬予以見諒,再過幾天,殿下病體康愈了之後,是一定能夠親自接見兩位大人的,也一定能夠在文武百官麵前跪接詔書。”


    拔離速把桌子一拍,怒聲說道:“少她媽給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你們開京發生了什麽事兒以為我們不知道麽?什麽他娘的殿下禦體欠安,全是李資謙那老狗混編出來的說辭。


    “我可是聽說你們的小國王硬氣的很哪,根本就不想對我們大金國稱臣,也拒絕在大庭廣眾之下跪接詔書。


    “這樣的不忠不孝的東西還留著他作甚,難道你們高麗王室沒人了不成,國王的位子非得由這個王楷來做不成?他不聽話你們就不能想辦法換一個來做麽?”


    那黑笠男子一臉惶恐地道:“副使大人莫要動怒,國王禦體的確是染了一些病症,小邦陪臣怎敢胡亂編造謊言,欺瞞上國天使。


    “至於副使大人剛才所說的那些,這個……其實我們國相大人也並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隻是一場大亂剛剛過去,朝中仍還有許多的不滿聲音,民間百姓們對國王殿下的處境也都抱有同情之意。


    “在這等情形之下若是冒然行廢立大事的話,難免群情洶洶。國相大人如今在高麗的地位雖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畢竟反對的聲浪也頗為不小。


    “就算真的要行廢立大事的話,那也得極其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走一步看一步才行。否則稍有不慎,立馬便會掀起一場更大的變亂來。


    “那既非國相大人之福,也非大金國皇帝之願。還望正副使兩位大人多多理解我們的處境,對我們多多地予以優容為盼。


    “國王殿下再怎麽不好,可他畢竟是國相大人的親外孫哪,果真把他給廢了的話,王室現有的公侯裏麵,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親外孫來啦。”


    李靖沉著臉把眼前的矮腳桌“啪”地一拍,怒道:“我們不管你說得是真是假,也不管國相大人除了殿下之外還有沒有親外孫,我們隻是大金皇帝差派來的冊封使臣,我們見不到國王,就沒辦法完成大皇帝交辦的任務。


    “一旦大皇帝震怒起來,原來答應給你高麗的各項優惠等項,可能就會一筆勾銷了的,這筆賬,我希望國相大人得好好算清楚些才是。


    “不過呢,據我這幾天來的摸索所知,開京發生的事情,可不像你們說得這麽簡單啊。國相大人和拓俊京兵馬使合力攻進了王宮,抓住了國王,軟禁在了他的重興苑祖宅。


    “國王身邊的內侍錄事、同知樞密院事等大臣重臣,這都被你們一股腦兒地給殺了的,就連王宮禁地,也都是被你們一把火給燒掉的,對不對?


    “這可是赤裸裸地犯上作亂哪,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無法無天。莫說是我們大金皇帝了,就是當初的大遼皇帝和大宋皇帝得知你國中發生了這等以下犯上的逆案,又豈會跟你們善罷甘休?


    “何況我們大皇帝至仁如天,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等下克上的叛亂行徑。


    “若是我等將這裏的情形如實地奏報給大皇帝知道,大皇帝震怒之餘,派遣王師揮軍東進,可還能有他李資謙和拓俊京的好果子吃嗎?”


    說到這裏,李靖略作停頓之後,不待黑笠男子答話,便又慢悠悠地接著說道:


    “不過,這事兒讓不讓大皇帝知道,全在我們的一念之間。隻要李國相盡快地按要求把把人替我們給解決了,一切麽,還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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