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仔細分辨之後,便認出了此人非別,乃是跟自己有金蘭之誼的混江龍李俊。


    麻仙姑立在他的身邊把眉頭一皺,道:“真沒想到,你這個臭小子居然跟海盜還有交情,真夠讓人跌破眼鏡的了。”


    張夢陽一笑道:“此人是梁山好漢裏的混江龍李俊,也是你的大伯哥。你先盯住這棒子武官,我過去跟他打聲招唿!”


    說罷,便不待麻仙姑迴答,貼著船身落到了水麵之上,展開神行法直竄到了對麵大船上去。


    這一手功夫展現出來,惹得高麗武士和海盜們都是喝彩不迭,與剛才竭力廝殺的氣氛大不相同。


    張夢陽剛一落到了甲板之上,李俊便跑過來握住了他手,激動地說道:“好兄弟,真沒想到在這地方還能碰上你,哥哥都已經做好殺身成仁的準備了,你能及時趕來,真的是太好了!”


    張夢陽道:“哥哥,這是怎麽迴事?你怎麽會到了這裏,還跟棒子們起了衝突?”


    李俊歎了口氣道:“唉——這事,真的是一言難盡。”


    於是,李俊便從頭到尾,把他近段時間來的遭遇對張夢陽簡要的說了一遍。


    原來,李俊在暹羅的殖民地事業越做越大,越做越強,占領的地盤多了,統治的番族人口也越多,沒有足夠多的漢人做依托,對番族人口的控製自然也缺少力度。


    不得已之下,他隻得按照既定的目標,打造了許多的艨艟巨艦,分別派遣到兩廣、福建、浙江一帶擄掠人口,搶得一船又一船的男女老少,將他們源源不斷地運往暹羅。


    暹羅的漢人逐漸增多,對各地的生番控製力逐漸加強,李俊等人的國家規模也日漸龐大,由原來的五州十三縣擴大到了十三州七十二縣,番漢軍隊合計二十餘萬,成為中南半島上的赫然大國。


    由於李俊的水軍頻繁劫掠東南沿海,使得沿海路府州縣紛紛警覺戒備起來,甚至有些地方遷界禁海,把本就不多的人口全都牽入了距離海岸幾十裏的內地,使得李俊的水軍抄無可抄,掠無可掠,在東南各路沿海很難再有收獲。


    於是這一次,李俊帶領著童威、童猛等手下大將帶領水軍五千餘人,分乘三十艘大艦越過浙江、福建等東南沿海地帶,順著南風一路北駛,一直闖入了遼東、山東一帶的北方海麵。


    這些北方濱海州縣一向少受他們的滋擾,因而毫無防備,一下子便被他們搶了個盆滿缽滿,三十艘大船滿載著男女一萬餘人揚帆返航。


    可是船隊自黃海經過的時候,突然遇上了一場超大級的台風,把三十艘船掀翻了大半,隻殘存了七艘不曾沉沒,但卻都給吹到了對麵的朝鮮半島一側。


    李俊和童威、童猛當然不甘心這樣的損失,於是便在高麗海岸重新劫掠了起來,打算把損失的人口再從這裏找補一些迴來。


    李俊和童威、童猛兵分三路,童威帶領兩艘船向北麵的席島和長命鎮一帶,童猛帶領兩艘船撲向了南麵的安眠島和西林郡一帶,他們兩路全都順風順水,馬到成功,金銀財寶和青年男女都搶到了不少。


    惟獨李俊帶領下的三艘大船倒了大黴,在安山郡海麵遭遇上了東界行營兵馬錄事李知常帶領下的高麗國最強水軍,雙方在距離海岸幾十裏的海麵上展開了一場激戰。


    李知常的四艘大船被李俊手下以炮擊和鑿船等手段先後弄沉了三艘,損失可謂是相當慘重。


    而李俊的三艘大船,也被李知常以類似的手段弄沉了一艘,另一艘也已經大半沉沒入水,距離完全沉沒隻是個時間問題。


    惟獨剩下了李俊的坐船和李知常的坐船還在相互對峙,弓箭、火銃等對射不休。


    雖然李俊一度占據了上風,對李知常形成了很好的壓製,但他彈丸箭矢的數量預備不足,在即將決出勝負的刹那,攻勢卻迫不得已地減弱了下來,以致功敗垂成,戰爭的主動權又被李知常給搶握在了手中。


    李知常得理不饒人,不僅指揮手下對李俊的坐船進行密集的攢射,還放下了一二十幾隻舢舨,對李俊的另一艘已然沉沒了大半的船隻進行最後的剿殺,以防止船上的人員為李俊的坐船所救。


    勝負天平的迅速傾斜,李俊已經注定要在這場戰鬥中結束他半生的冒險生涯了。


    如果不是張夢陽和麻仙姑兩人的突然出現,李俊覆滅在此的命運,已經沒有了逆轉的可能。


    聽完了李俊的訴說,張夢陽點了點頭道:“哥哥放心,今番小弟就是拚著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保全你和弟兄們的周全。”


    李俊拱了拱手道:“如此,便有勞賢弟了!”


    張夢陽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去,恰在這時,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在近旁輕輕地叫了一聲:“杯魯公子!”


    聽到有人唿喚自己,張夢陽扭頭朝那邊望去,隻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正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瞧在自己身上。


    他立刻認出了她來。


    “香兒!你……你怎麽也在這裏?”


    原來這個小女孩兒,乃是與李師師的貼身小丫鬟梅香。


    梅香帶著哭腔地道:“是……是他們把我抓了來的。”說著,她便朝李俊等人一指。


    張夢陽見她旁邊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兒,身高眉眼跟習魯古略有幾分相似,於是指著他問:“你是……你是習剌淑,對不對?”


    那男孩兒點了點頭道:“是,我是習剌淑。杯魯……杯魯大哥,那些高麗人兇悍得緊,跟他們交涉,你可一定要當心!”


    張夢陽暗道:“我是跟你媽在一塊兒滾床單的人物,你這小子居然叫我做大哥,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雖然被老姘頭的兒子叫了聲大哥,不過他的心中還是很高興的,至少他眼見著莎姐姐的這個兒子安然無恙,將來把他和梅香帶迴到莎姐姐的身邊,也算是了卻了她的一樁心事。


    張夢陽對著他們兩人招了招手,梅香和習剌淑立馬就跑到了他的跟前來。


    伸出手去拍了拍梅香的臉蛋兒,又拍了拍習剌淑的肩膀,對他們說道:“你們兩個,跟我一起過去!”


    說完,就不由分說地將他們兩個一左一右地挾在了肋下,從船舷一側下滑到接近水麵的位置,然後在船板上一蹬,貼著水麵如同蜻蜓點水般地飛竄到了李知常的船上。


    這一手功夫施展出來,立即又博得了李俊眾人和高麗武士們響亮的彩聲。


    張夢陽朝那張條桌看了看,對李知常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兩人便又麵對麵地坐在條桌兩邊,拿起筆來繼續他們的筆談。


    又經過一番交涉之後,李知常開出了他的最後條件,所有的海盜必須由高麗武士押解上岸,關押在安山郡的大牢之中。


    然後由張夢陽前往高麗國的都城開京,麵見國相李資謙,向李資謙要求將這群海盜帶迴大金國受審,那他李知常自然照辦不誤。


    李知常還告訴張夢陽說,本來鄭王殿下要求把人帶走,他作為小邦陪臣理應無條件服從才對,隻是這群海盜在沿海洗劫州縣,殺人搶人作惡太多,已然震動了朝廷,李資謙國相親批手諭,要他李知常限期破賊。


    他李知常也是沒有辦法,若任由張夢陽直接將這群海盜帶走的話,他實在是無法對朝廷交代。


    不過,李知常告訴張夢陽說,國相李資謙是朝中力主對大金稱臣的頭號重臣,隻要對他講明提取海盜迴中土受審乃是大金國皇帝的意思,李國相肯定會無條件地允準執行。


    如此一來,他李知常既可以滿足張夢陽的要求,任由他把這群惡貫滿盈的海盜帶迴中土,對朝廷還能有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這實在是公私兩得的便宜之舉,希望鄭王殿下千萬體諒為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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