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明白了此節,張夢陽的心中立即恍然:原來,他們擁戴我做新的大頭領,並不是在跟我玩兒客套,其實,這是他們之間合計來合計去,最後相互之間達成的一個妥協之法兒。


    自己對他們任何人都較為和藹親近,與他們任何人也都毫無恩怨瓜葛,這才是他們推戴自己繼任頭把交椅的根本原因。而有關自己的本領、能力、手腕雲雲,他們則根本就不看中這些。


    想通了這節之後,張夢陽在心中默默地覺著好笑,暗想他們在坐的各位,有心覬覦方大哥留下的這頭把交椅的正不知有多少,卻全都因為平日裏互爭高下,或明或暗地結下了許多的梁子而互相使絆,互相拆台,以至於任何人也不能夠在這關鍵時候兒得遂所願。


    到頭來竟便宜了他這麽個與任何人都不好也不壞的毛頭小子,這豈不是一個絕妙的諷刺麽?


    張夢陽又忽然想到《水滸傳》中宋江繼任梁山泊山寨之主的一節故事來。


    當日晁蓋領兵攻打曾頭市,於亂軍之中被一支毒箭射中在臉上,被劉唐、唿延灼等人死命救迴到山上,到了第二日夜裏三更時分,晁蓋便飲食不進,渾身虛腫,到了生命彌留之際,他當時轉頭看著宋江道:“賢弟保重,若是哪個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之主。”


    晁天王在臨死之前,可是說得明明白白,哪一個替他報了大仇,捉住了射死他的那人,便繼承他的梁山泊寨主之位。


    “可是方天和大哥死得倉促,臨去之前並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雖然此刻眾位弟兄們一致推戴我為新的大頭領,可是看這情形,一時半會兒的卻也推脫不得,我倒不如把晁天王當日的那個辦法兒祭出來應付一下,看他們怎麽說。


    張夢陽咳嗽了一下,說道:“哥哥們對小弟如此抬愛,真的是令我感激莫名,按理說大夥兒如此誠心推戴,小弟我若再一味地推辭,就顯得有點兒不識抬舉了。可是眼下咱紅香會第一等的大事,便是替方天和大哥報仇雪恨。


    “咱不如來立個君子協定,將來誰能夠殺掉了杯魯那廝,替方天和大哥報了大仇,咱們就奉他為新一任的大頭領,到那時候不管是誰再對這新任的大頭領有著這樣那樣的意見,也要有所保留,不得再有異議,大夥兒看怎樣?”


    張夢陽這話說完之後,在場的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該當如何迴答才好。


    錢大禮與呂師囊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轉過頭來對張夢陽道:“二當家的這個提議,其實甚為公允。隻是替方大頭領報仇之事,並非是一朝一夕能夠辦到的。


    “這個……國不可一日無君,本會不可一日無主,眼下不僅是方大頭領留下的諸般會務需要有人打理,就是方大頭領的這血海深仇,也需要有人來主持方能夠最終報得。


    “因此依屬下的意見,在給方大頭領報了這大仇之前,就由二當家的暫代大頭領的職權,所有屬下人等一體拱聽號令,不知二當家的意下如何?”張夢陽暗忖道:“暖兒和師師給我設定的目標是幹掉杯魯,爭做金人的諳班勃極烈,以便將來能繼承金國的皇位。而紅香會這幫家夥的複仇目標也是杯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把那小子碎屍萬段。


    “這麽看來,僅就這個目標上,我們跟他們的目標實則是一致的。就算是不做他們的大頭領,我不一樣得去尋黑白教的晦氣,想盡千方百計地去做掉杯魯那廝麽?


    “果真做了他們的大頭領,不僅與我爭當金國皇帝的總目標毫無妨礙,說不定還能借助幾十萬紅香會的眾人之力,極大地促成那個總目標的早日達成呢。”


    想到這裏,張夢陽便決定答應下他們的請求,帶領著他們一道,跟黑白教和杯魯那廝拚個魚死網破。


    他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哥哥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了,小弟我再要推辭下去,就顯得太也不盡情理了。既然這樣,咱們這紅香會大頭領之職,我就暫時先代理一段時間倒也不妨,這也就是相當於後世裏的那個……看守內閣吧,等方天和大哥的大仇得報,我張夢陽立刻就退位讓賢,將這頭把交椅轉讓給新一任的大頭領,你們大夥兒能同意麽?”


    大夥兒聽他同意暫代本會的大頭領,也都不好再說什麽了,紛紛附和表示同意。


    呂師囊和錢大禮等人則是尋思:“隻要你同意暫時坐了這頭把交椅,其他的便都好商量。”


    紅香會眾人此時早已經在土地廟中準備好了焚香桌案,當即便恭請張夢陽來到了廟裏,用銀盆淨了手麵,然後拈香敬拜了皇天上帝,又請他在廟堂裏的一張大椅子上坐了,紛紛朝他跪拜磕頭。


    張夢陽趕忙站起身來還禮不迭,呂師囊不由分說地將他按住了說道:“大頭領隻管安坐便是,這是新主即位必有的規程。”


    張夢陽聽如此解釋,也就不再說什麽,一臉肅然地坐在那裏,將兩手放在膝蓋上,由著他們時而站起,時而跪下地恭敬叩拜。


    待到一應程序全都按部就班地完成之後,張夢陽這才恍然大悟起來:他們的這種膜拜的禮儀,這不分明是大臣們在金鑾殿上朝拜皇帝的三跪九叩大禮麽?怎麽他們把如此大的禮節用在了我張夢陽的身上?


    略一思索,他便即明白了過來,這肯定都是方天和大哥在世之時的傑作了。方大哥一直都有推翻大宋朝廷,然後黃袍加身,另立江山的打算。在他的內心裏麵,當然是把他自己當做天子來自視的,因此在製定會中的一些禮節和排場之時,自然也就照搬了一些朝廷上的禮儀了。


    再者說了,方大哥的養父也就是他的親舅舅農民起義領袖方臘,就曾在江南做過一段時間皇帝的,隻不過他那時候不叫皇帝而是叫做聖公,就跟洪秀全建了太平天國之後不稱皇帝而叫做天王是一個道理。


    “若說我方大哥繼承的是他的養父聖公方臘的衣缽的話,那我今日的衣缽自法理上而言,也是繼承自方臘的了。方臘是聖公一世,方大哥是聖公二世,我張夢陽則是聖公三世。嘿嘿,沒想到還沒當上金人的諳班勃極烈,倒先在這長河鎮上預演了一迴三跪九叩首的大禮。這於小爺我而言,倒是個開門紅的好兆頭呢!”


    張夢陽任由這些大小頭領和香主、壇主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之後,呂師囊彎腰向張夢陽奉上了一個雕工精致的錦匣。


    張夢陽站起身來雙手接過,不明所以地問道:“師囊大哥,這……這又是個什麽物件?”


    呂師囊道:“迴大頭領話,這個錦匣當中,乃是聖公方臘當年為君江南之時所用的傳國玉璽。那年青溪幫源峒失守之時,梁山泊的賊寇們都忙著哄搶宮中的金珠細軟,無暇他顧。


    “當時是咱們的苟順兄弟揣著這枚玉璽,乘機從小道逃了出來,曆經了許多的周折,才把它獻給了咱們方大頭領。後來方大頭領創建這紅香會的時候,便讓苟順兄弟做了青龍壇的壇主,也是對他舍命相護玉璽之功的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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