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兒也是跟他一樣情緒激動地道:“老爺,你是我的老爺麽?我的好老爺,暖兒還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你了呢!”


    說著,暖兒就撲入他的懷中,悲悲切切地痛哭了起來。


    張夢陽頗為感動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說道:“好暖兒,咱不哭了,老天既然安排咱們有再見的這日,今後必定不會再讓咱們分開了的。不哭。不哭,讓老爺看看,這一年多來你可瘦了些麽?”


    暖兒從他的懷中把臉兒拿了起來,定睛看著他道:“老爺,這一年多來,你可是讓暖兒我好找啊,我把中原塞北都找尋遍了,沒想到竟會在這田間的小河溝裏把你找著,這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張夢陽點了點頭,激動地半天沒有言語,深心裏充滿了不勝唏噓之歎。


    “來,暖兒,我給你引薦個人,你可知跟我同來的這一位是誰麽?”張夢陽道。


    暖兒朝李師師看了看,“呀”了一聲說道:“好漂亮的一位娘子,她……她是跟你一起來這裏的麽?”


    李師師這時候尚還攙扶著張夢陽,近距離地看到了他和暖兒兩個久別重逢的驚喜一幕,內心裏禁不住大起疑雲,看著眼前這個眉目清秀、滿臉淚痕的小姑娘,一遞一口地稱唿他做“老爺”,實在是猜不透她究竟是他的什麽人。


    李師師心中暗笑:“我不是跟他一起來的,能這麽毫不忌諱地相扶於他麽?”她衝著暖兒莞爾一笑道:“好俊俏的小姑娘,沒想到你兩個居然還是認得的,真是太好啦。請問,這個小船兒是你的嗎?他和敵人打鬥傷得挺重,眼下急需歇息將養,要不,咱們還是把他請到你的船上說話吧,在水上畢竟要比在地上安全些,萬一仇家循跡追來,咱們也好應對得從容一些。”


    暖兒點頭道:“好,我這船兒雖小,篷子裏卻是被褥枕頭一應俱全,正是老爺將養身子的好去處!”


    說罷,暖兒便和李師師一道,攙扶著張夢陽登上了小船,幫著他在艙篷裏的破舊棉褥上坐了下來。


    李師師斜眼暼了一眼,見此處雖說被褥臥枕一應俱全,可看上去不唯破舊不堪,而且還顯得甚是肮髒,跟暖兒一身清潔素淨的衣著毫不相襯,不由地心中暗怪:“這小妮子看上去頭麵皎潔,衣衫齊楚,怎麽所處的舟中竟然是這麽一副光景?難道她也是俗常人說的那樣驢糞蛋子外麵光?不像啊。”


    張夢陽一坐到綿軟的被褥上,強打著的精神立馬就萎頓了下來,李師師索性扶他側躺在褥上,他又跟李師師和暖兒說了幾句話,然後,困意便如陡然間從天空中傾瀉而下的泥石流一般,將他層層地掩蓋了起來。


    聽著他打起了鼾聲,李師師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暖兒也頗為寬慰地道:“老爺睡著啦,姐姐你也睡一會兒吧,我去外麵把船撐開一些,沿著這河向西北走,幾十裏之外有一個好大的蘆葦蕩,咱們的小船兒往那裏兒一隱,任他是天皇老子也決計找不著咱們。”


    說罷,暖兒便爬出艙外,撐起了竹蒿,把船兒一點一點地駛向了河心,然後又把船身擺正,順著河槽往正前方向滑過去了。


    李師師也昨天一晚上沒怎麽睡好,她看了看熟睡中的張夢陽,又看了看在外麵撐船的暖兒,嘴唇動了動,想要開口說點兒什麽,但終究沒能開口。她悶悶地坐了一會兒,耳聽著竹蒿劃動水麵的聲音——“嘩啦嘩啦”“嘩啦嘩啦”,身體感受到船身輕輕地搖擺和前進著,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仿佛置身在一個大大的搖籃裏,跟隨著這大大的搖籃在水麵上搖啊搖,搖啊搖,似乎直要搖到遠方的外婆橋上方始罷休。


    就這麽在船身不停的輕微晃蕩之中,李師師也很快地被睡意便從四麵八方給淹沒了起來,終於,她無力地把頭一低,將額頭觸在了雙膝之上,在張夢陽的身旁沉沉地睡過去了。


    雖在睡夢之中,但李師師仍然迷迷糊糊地覺得這小船兒在水麵上行駛得越來越快,不斷響起在耳邊的“嘩啦嘩啦”的水聲,也變得越來越是緊密頻繁,她覺得自己離得遠方的外婆橋越來越近了,近了,更近了……


    當李師師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方才發覺日頭已經偏西了很多,扒著船篷的邊沿朝外麵一望,發現原本的小河已經不見了,如今的小船兒已經搖擺蕩漾在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中,遠遠近近,都是一簇簇聚集叢生著的蘆葦,仿佛一座座點綴在水麵上的小島相似。


    斜陽的金輝灑在粼粼波動的湖麵上,放眼望去,顯得輝煌燦爛。


    李師師迴頭朝船尾望將過去,看到暖兒正把竹蒿搭在艙篷的頂上,在那裏晾曬著兩件衣物。


    李師師道:“暖兒妹子在忙些什麽,用不用姐姐過來幫你?”


    暖兒笑道:“不用不用,我把老爺身上的衣裳給他脫了下來洗了洗。也不知他怎麽睡得就那麽死,把被褥和衣褲全都尿濕了也不見醒來,隻管埋頭唿唿大睡。你說他可有多氣人。”


    李師師聞言一怔:“怎麽……你是說,他尿床了?”


    “可不是怎的,把整張被褥都給免的呱呱濕,害得我進這泊子裏之前,給他脫下了衣褲之後,又到岸上尋了個人家,拿十斤魚幹換來了一床新被褥,要不他這會兒啊,還在那濕被窩裏偎著呢。”


    暖兒這時搭好了衣褲,迴進艙篷裏來道:“姐姐,你說老爺他睡得可有多美,就我這麽把他一通折騰啊,他竟始終都在沉沉大睡,就好像我擺弄的是個死人一樣,真是讓人看了既心疼,又好笑。你們是碰上了什麽對手,他怎麽就給折磨成了這樣兒了呢?”


    李師師聽罷,心中便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心想:“莫說是他了,就連我不也是睡得死沉死沉的麽?你給他脫衣換褥之類,我也是一絲兒都沒有察覺到呢。”


    她見暖兒把張夢陽伺候得如此體貼周到,而且絲毫不避男女之嫌,純粹是一個小丫頭服侍主子的做派,便知道他們二人之間關係非同尋常,定是有著極大的淵源,因此在深心裏倒也不敢小覷了她。


    李師師歎了口氣道:“要說這事兒啊,可真的是說來話長。”她就把在朝城呂祖廟裏發生的事兒,對著暖兒簡要地述說了一遍,又把在那村莊之外的農舍土屋裏發生的事,把張夢陽如何以一敵眾,最後大獲全勝的經過詳細地說給暖兒知道。


    暖兒聽罷之後點了點頭,垂下頭來一臉愛憐地看著張夢陽,伸出手去捋了捋他額前的頭發,心疼地說道:“沒想到這才一年多不見,老爺的功夫竟能一進如斯,真的是讓人代他喜歡得很。可是……可是在這中間,他又得吃了多少讓人想象不到的苦啊!”


    李師師安慰道:“一個男子漢家,趁著年輕多吃點苦頭,也未必就是什麽壞事了,說不定他將來功高蓋世,名標青史,都從這段波折與苦頭上得來呢。像皇城裏的那些皇帝王爺們,雖說一個個地都是天潢貴胄,生來便享受這世間的富貴榮華。


    “他們這輩子一些兒的風浪波折都不見有,可是一旦碰上個風吹草動的,應付起來便膽戰心驚,不僅貪生怕死,而且心中全無主意,竟是連尋常的農家漢子都不如得很,做一世那樣的男人,又有個什麽趣味兒?”


    暖兒點頭道:“嗯,姐姐說得甚是,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要是個小姑娘家也就罷了,像老爺這麽年紀輕輕的男子漢,自是該當多經曆些風險曆練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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