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被他說得更加莫名其妙,茫然不知他所指的是什麽事,聽他的口氣,看他臉上的氣色,好像果真是自己做下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事一般,便也挺起胸脯來正色說道:“我這人雖不是什麽頂天立地的英雄,可也絕不是不明是非善惡的小人,自忖從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惡事,你拔離速對我有什麽不滿之處,痛痛快快地說了出來,果真是小弟我的不是,我當著這許多人,立馬對你磕頭認罪,絕不皺一下眉頭。”


    拔離速聽他這麽說,一臉痛心地說道:“你做下的這事,如果隻是磕頭認罪便能一筆勾銷的話,那倒是容易處理了,隻怕是搭上了你小子的這條命,也洗滌不淨你的罪愆!”


    張夢陽聽罷大吃一驚,實在沒想到自己在他的眼中居然是如此地罪孽深重,遂料定這中間定是有著極大的誤會,再不就是自己的假杯魯身份被他們識出了馬腳,否則拔離速對自己的這種態度,對自己所說的這番話,所自何來?


    他放眼朝周圍望去,隻見四下裏的金兵將士也都將目光冷峻地對著自己,這目光,哪裏像是對著他們的駙馬都尉、征南東路軍副元帥了?分明是在盯著大敵當前的罪魁禍首。


    張夢陽的心裏大感驚惶,想到了剛才進廟之時,李俊向自己悄聲所說的話來,從脊背到後腦不由地一陣陣地發冷。


    張夢陽料定必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們大概已經掌握了自己並非是杯魯的確鑿證據,所以才將自己引到了這地方來,在這地方對自己發難的。


    這時候,雖說張夢陽已經料到了大致的因由,但仍然神色不變,冷冷地笑了一聲道:“你好磨嘰,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說明小爺我到底身犯何罪,律犯哪條,你能不能痛快著一點兒,別像個女人似的婆婆媽媽地,就算是死,也好讓我死個明明白白好不好。”


    拔離速滿臉悲憤地道:“你平白無故害死了繩果,你真的是好狠心。他再怎麽說也是先帝的骨肉,多保真公主的親哥哥。便是看在公主的麵上,你也不該對他下如此的狠手。”


    拔離速的這話,對張夢陽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一般。使得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繩果……繩果他死了?”


    拔離速滿懷傷感地道:“不錯,繩果死了,就死在了你消失不見的這段時間裏。你……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繩果乃是金國的前任皇帝完顏阿骨打的長子,在阿骨打的皇後唐括氏的一幫兒女之中,繩果最長,而多保真最幼,因此繩果在金人的眼中實乃是無可爭議的嫡長子。


    按理阿骨打駕崩之後,皇位該當由繩果來繼承,但在女真人的繼承順序當中,兄終弟及與父死子繼並行不悖,並不像漢人那樣以父死子繼的原則為先,隻把兄終弟及當做備胎選項。


    況且當阿骨打在世之時,即已把他的弟弟吳乞買立做了諳班勃極烈,意即女真人眼中的皇儲。阿骨打駕崩以後,繩果率領宗室群臣共同迎奉吳乞買為新皇帝。


    故而,繩果不僅是金太祖阿骨打的嫡長子,而且於當今的金國皇帝吳乞買也有著擁戴之功,可謂是根正苗紅,吳乞買登基之後,出於投桃報李之心,也把繩果立做諳班勃極烈,當做自己的皇位繼承人。如此一來,通過這樣的繼承,皇位便可仍然迴到太祖阿骨打一脈的手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繩果將於吳乞買千秋萬歲之後,順理成章地坐上大金國皇帝的寶座,而張夢陽以杯魯的身份,也仍然是妥妥的大金國駙馬爺,皇親國戚。


    張夢陽自從與多保真公主有了夫妻之實,心中便也隱隱地把繩果當成自己的大舅哥來看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這位大舅哥,居然有朝一日會莫名其妙地被人陷害而死,而自己還會被指認為殺害他的兇手。


    這樣的罪名對張夢陽來說,實在是無法承受的,也是無法理解的,更是毫無根據的平白冤枉。


    張夢陽平複了下激動的心情,道:“你說繩果是為我所殺,請問你可有什麽證據麽?僅僅是因為我這段時間消失不見,就推斷是我下手殺了他,這理由未免太也想當然了吧!”


    拔離速道:“你還想要狡辯,我雖然沒有親眼見你行兇,但有人卻是親眼看見了的。”


    張夢陽氣憤地道:“真是胡說八道之至,我這些天來不是在番邦匪徒的手下做囚徒,就是在梁山泊裏頭混日子,幾時見過我那大舅哥了?你說有人親眼看見我行兇了,他是誰?你把他叫出來與我當麵對質!”


    張夢陽話音剛落,就從前堂的夾道之中走進幾個人來,其中一個扯著破鑼般的嗓子高聲叫道:“不須拔離速將軍傳喚了,郭某人在此。”


    張夢陽見從前堂和廂房的夾道間走進來的幾人分別是兵部主事李靖、大將婆盧火、郭藥師和謀良虎。剛才那個應聲響答之人,便是走在婆盧火身後的郭藥師了。


    郭藥師仰著一張醜陋的刀條臉,朝張夢陽傲慢地注視著,一絲獰笑之意籠罩著他的半邊醜臉,讓人看了不禁然地陣陣生寒。


    張夢陽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的郭大將軍到了。”


    郭藥師嘿嘿一笑說道:“不錯,杯魯元帥,是我到了。郭某人來得突然,提前沒跟你這個大元帥打聲招唿,實在是有失禮數,還望你這位大元帥不予計較才是呦!”


    張夢陽冷哼了一聲道:“廢話少說,你說是我親手殺死了繩果,請問,你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親眼看見的呀?”


    郭藥師胸有成竹地道:“能夠見證你親手殺了繩果勃極烈者自有其人,但卻不是我。那個人過不了太久也就要到了,元帥你也用不著忙在一時。”


    郭藥師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地接著說道:“我老郭雖不曾親眼見你殺了繩果,可我卻是知道你壓根兒就不是紇石烈杯魯,而是一個與杯魯駙馬長得一模一樣的漢人,你名叫張夢陽,對也不對?”


    張夢陽聽他當眾提起了這茬來,心中便又是一震,料到這近兩個月的時間裏,對自己不利之事發生了不止一端。既然他們這些人已聯起手來公然對自己發難,肯定也是搜集到了較為充足的證據,一來證實自己殺害了繩果,二來證實自己這個杯魯乃是個冒牌兒的贗品。


    隻是令他感到不服氣的是,說自己不是杯魯其人,乃是個和杯魯長得一模一樣的漢人那也罷了,雖不知他們是如何得知這一真相的,可無論怎麽說不能算是冤枉了自己,而一口咬定是自己殺害了繩果,則是令自己如何也不能心服。


    張夢陽見西洋鏡終於要被拆穿,知道自身的處境已然是萬分險惡。繩果已死,如果他們不知自己是個贗品,仍然把自己當作是杯魯的話,說不定動手之時還會對自己留些情麵,可眼下這情形,隻怕是衝突一起,他們對自己動起手來,就不會有絲毫容情之處了。


    如今憑他張夢陽的本事,如果想要從這些金人的圍困之中逃離出去的話,原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自己雖然能夠輕易地全身而退,可陷在此處的師師可怎麽辦?梅香那小丫頭又怎麽辦?還有這位剛剛與自己義結金蘭的暹羅國王李俊大哥,他們的生死可絕不能棄之如履·,全然不顧。


    張夢陽心知眼下若要保全他們的安全,隻有對郭藥師的指證給他來個抵死不認,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杯魯,反譏他如此指證乃是毫無根據的血口噴人,否則的話,自己的兩個老婆和一個結拜大哥,接下來的處境可就是極其兇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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