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說:“趙將軍,已經不早了,天明時還要趕路,我們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現在夜深了,這洞口處略有些寒意,咱們不如下到洞的稍深處,那裏能覺得暖和一點。咱倆還不要緊,晴兒姑娘身子嬌弱,傷風感冒了可怎麽處?”


    趙得勝雖覺張夢陽說得有理,但內心裏對他總是不能十分的放心,猶豫了一下說道:


    “謝謝張都統好意,不瞞您說,剛才我已經下去走了一遭了,覺得那地下很是有些氣悶,遠不如此處舒爽。末將覺得洞口堆了這許多樹木,已經能夠擋得一些風寒了。再把裏邊的搬弄點兒過來,或許就更好了。”


    說著,趙得勝站起身來就忙活起來,幾個來迴,就把裏邊殘剩的枝枝叉叉全都堆堵在了洞口地方。然後轉過身來問晴兒:“晴兒,你還覺不覺得冷了?”


    晴兒也乖覺地答道:“沒事的大黑哥,現在已覺得好多了。”


    對趙得勝的話,張夢陽也沒往多裏想,知道他剛才追蹤著自己不經意間弄出的響聲,的確往裏邊走了一趟,隻以為他真的是感覺裏邊氣悶,晴兒也真的是不覺得此處寒冷,也便不再堅持。


    張夢陽剛想閉上眼睛養神,就聽趙得勝又說:“張都統,末將心下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講?”


    “哦!”張夢陽睜開眼來說道:“趙將軍有話但講無妨,何必見外。”


    趙得勝說道:“張都統在北國為官,末將在南朝為將,咱二人今晚偶遇在此,實在是幾世難逢的緣分,末將不揣愚陋,如蒙張都統不棄,願與都統結為異姓兄弟,在以後的歲月裏,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知張都統肯俯允否。”


    張夢陽聽他如此一說,知他是攜了童貫的愛姬私逃,如今大宋雖大,卻已無他與晴兒的容身之處,想要在大遼站穩腳跟,不得不有所倚靠,因此上有心巴結自己。


    可他們兩口兒哪裏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一個尷尬的存在,孤苦無依不說,在大遼朝廷裏根本沒有任何根基。雖說蒙蕭太後恩典,賞了個禦營近侍局副都統的頭銜,可也未經上任,壓根兒也不知道這副都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到了燕京之後,自己怕是都得由人照顧,哪裏有本事照顧得上別人?因此,他便把自己的處境與心中的所想,和盤托出,盡數說給了趙得勝,竟沒有一絲隱瞞。


    沒想到趙得勝見他說得誠懇,心下竟頗為感動,他原沒想到張夢陽在這大遼的國土上,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孤苦無依的人。除了為張夢陽的坦誠所感動之外,心下也不自覺地起了相惜之感,於是毅然說道:


    “賢弟若有如此顧慮,那可將我趙某人瞧得小了。人活一世,富貴不過如過眼煙雲一般,趙某人從未將那看在眼內,若我真的看在眼內,你我今晚也不會在此相遇了。


    人生最難逢的,乃是平淡如水的知己之交。賢弟放心,我趙某人對你實是傾心結納,絕沒有絲毫的私心雜念。還盼賢弟莫要嫌棄,折節俯允為是。”


    張夢陽聽他說得誠懇,張都統變成了賢弟,末將變作了趙某人,頓時感覺言語之間親近了許多,內心裏一熱,慨然答道:“兄長不嫌棄我,我又哪裏敢嫌棄兄長?”說著撩衣下拜道:“小弟張夢陽,拜見兄長!”然後額頭觸地,拜了下去。


    趙得勝趕緊於他對麵跪倒,語氣激動地說道:“我趙得勝今日淪落至此,不想能巧與賢弟結為金蘭之好,實在是三生有幸!”說罷,也便朝張夢陽拜了下去。


    晴兒見他二人如此,心裏也是十分的喜歡,從地下撿起了三根樹枝,插在地上做香,命他二人於“香”前跪下,叩拜了皇天後土,互報了姓名、年歲、生辰八字等,又說了些“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之類的場麵話,就此結成了異姓兄弟。


    經過互通年歲,張夢陽得知趙得勝時年已經二十九歲,年長自己十一歲,隻是他生得黑大,單憑眼觀,實在是不容易斷定出他的年紀。晴兒此時一十六歲,較趙得勝小著整十三歲。


    張夢陽雖然年長晴兒兩歲,但既已拜趙得勝為兄,論理自得稱晴兒為嫂。張夢陽衝晴兒叫了聲“嫂嫂!”晴兒羞得滿臉通紅,芳心之內卻也暗自竊喜。


    張夢陽自來到這個世界上,一直舉目無親,直至今日方始得了這麽一個義兄,心下實是說不出的高興。兩個人又親親熱熱地敘了半天話,覺得乏了,這才靠在洞壁上打起盹來,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趙得勝便即醒來,見張夢陽和晴兒各自睡得正香,也沒有喚醒他們,移開了洞口的幾個葉子飽滿的粗壯枝杈,悄悄地摸出了洞去。不一會兒便提了一隻野兔和一隻山雞迴來。


    張夢陽和晴兒也先後醒來,見到趙得勝打了野食迴來,早餐有了著落,俱各歡喜。


    三人將野味在溪水處剝洗幹淨,拿迴洞口內,用傳說中古人鑽木取火的方式,生起了一團火來,將剝洗幹淨了的野味就著火焰熏烤,不一會兒便有香味兒溢散了出來。


    三人美美地吃了一飽。張夢陽和晴兒都是有生以來頭一次在野外品嚐這種純天然的野味,因此興致頗高。


    填飽了肚子,他們就商議著該由哪條路取道前往燕京。張夢陽心想著不久後就可以見到太後,見到暖兒了,心裏癢癢地滿是甜甜的暖意。


    他想著見到了太後,得趕緊向她討個迴話,衛王和小郡主那邊還在等著迴信兒呢。就算要留在蕭太後這邊為官,那也得先把小郡主交代給的使命完成了再說。話又說迴來,如果能迴到小郡主的身邊,做不做官的,他倒也不怎麽在意。


    隻願能在金兵最終滅掉大遼之前,能說得動小郡主和太後,在這紛紛的亂局之中及早抽身,尋找一個安全的所在隱蔽起來,徐圖再起。


    其實這段時間,他內心裏一直有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打算找機會渡過白溝河,到大宋去一趟,告訴大宋的當政者,金國乃是虎狼之國,他們滅了大遼之後,一定會興兵進攻大宋的。要想保得住江山,最好的辦法是與大遼聯手,共同抗擊金軍。


    至於能不能見到宋朝君臣,見到了之後能不能說得動他們相信自己,內心裏殊無把握。僅憑童貫那副德行,即可窺一斑而見全豹,令他對宋朝君臣實在是難以懷抱什麽希望。


    童貫是宋徽宗皇帝的親信寵臣,人們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單看他使用的臣子,便可料定這位皇帝也實在好不到哪兒去,也難怪他在後世的曆史上落得個昏君的罵名。


    但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應該為避免自己所知道的那種悲劇的發生,盡一份綿薄之力。至於能否達成所願,也隻能付諸天命罷了。


    假如既定的曆史車輪果真無可逆轉的話,也最好能與小郡主、太後以及暖兒幾個人,一起逃奔到長江以南去。因為,在他掌握的有限的曆史知識裏,宋金之間的拉鋸爭奪,將來主要是在中原一帶展開,江南似乎受到的牽連並不太大。


    細細想來,如果真的能在江南的水鄉裏,擁有一座較大的宅院,與小郡主、太後、暖兒在那裏共度餘生,可也真是不枉在這紛擾的時代裏走上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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