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騎著小郡主的追雲駒,出了玉女關,便順著東邊的山道飛馳起來。這追雲駒極是神駿,一忽兒便跑出了三十餘裏去。


    本來經了昨晚上一夜的廝殺,身體極是疲憊,白天雖然簡簡單單地睡了個囫圇覺,但又如何能歇息得過來?可他卻覺得現在身上滿是力氣,前往燕京遞送密信,他不認為這是在執行衛王交給的差事,而是在履行對小郡主的承諾。


    聽女神的話,為女神做事,在他來說是最美妙不過的事情,能使他的心情愉悅,精神飽滿,血管裏的血液因之流動加速,身上本不發達的肌肉也似乎因之膨脹飽滿。


    沈瑤芙那妮子,隻會讓自己給她幹些買文具、買飲料、買貼紙之類的說出去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勾當,何曾如在小郡主跟前受到這般的重用了?假如她和小郡主交換下位置,她會不會也把這樣的重任放心地交給自己去辦呢?


    他想了想,搖了搖頭,覺得應該不大可能。相對於那些成績比自己好長得比自己帥的家夥,那妮子時時處處都顯得對自己重視不足,似乎她覺得自己隻配給她幹點買買東西跑跑腿的事情。


    總而言之,他覺得糊裏糊塗地穿到了這個時代裏,有幸碰上了小郡主,實是他張夢陽天大的造化。


    單純的精神上的支撐,畢竟不能夠持久,幾十裏地跑下來,他就昏昏然地感到一陣倦意襲上身來。他很想找個地方睡一覺。但昨晚剛剛下過雨,地上和草叢裏到處都還潮濕。幾乎沒有可供躺身之處。


    他將騎速放緩下來,努力搜尋著看山道旁有沒有草棚房屋或山洞之類的可供棲身之處。


    又往前走出了好大一段路程,依然看不到有房屋出現。想來是此處離草原未遠,定居乏人之故。


    他想要在路旁樹下的草地上將就著歇息一會兒,因此把馬牽到路旁林子裏拴好。蹲下來摸了摸地下的野草,不僅觸手潮濕,而且一片冰涼。根本不是可以睡人的地方。


    但他到底是還太年輕,困意襲來根本不克抵擋。他想道:不管了,濕就濕涼就涼,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一咬牙,他便在腳前的一塊草地上側臥著躺下了。


    剛一躺下,他就覺得半邊身子如同浸在了涼水之中。雖然不好受,但同時全身得肌肉骨骼卻感到了一陣輕鬆。也就咬著牙緊挨了下來。


    不一會兒,那種冰涼的感覺逐漸減輕了,他也逐漸地昏沉起來,最後居然真的就此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也許很長,也許很短,他感到肚腹中一陣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他聽到了肚腹間傳來的嘰裏咕嚕的怪響,心想應該是著涼引起腹瀉來了吧,可不要拉在褲子裏才好,於是趕緊從地下爬起身來。


    剛一站起來就覺得頭沉的要命,一個暈眩幾乎要栽倒。他感到渾身發冷。他大吃一驚,莫非是發燒了不成。他用手背觸了下額頭,果然燙的很。身邊沒有體溫表可用,也就無法知道到底燒到什麽程度。


    這可如何是好?上次受傷拜喬買驢照料的那些天裏,發沒發燒他不記得了,反正那些天裏一直昏沉沉的。自從來到這陌生的時代裏,他第一次感到了沒有現代醫療條件保護的麻煩。


    腹痛仍然還在一陣陣地襲來,如何退燒暫時先不考慮,先痛痛快快地拉一泡稀屎再說。


    這時候東方的天邊,已經隱隱地現出了一線魚肚之白,按現代的時刻推算,應該是早晨六點鍾之前的樣子吧,天就快要亮了。


    他又朝這個林子深處走入了十來米,在一顆大樹下邊撿了個野草不是很多的地方,脫下褲子,蹲了下來。


    一陣稀裏唿嚕的排泄,腹中的疼痛隨著那些肮髒之物的外流,也在逐漸地減輕著。他聽大人們說過,知道這是典型的因為受涼引起的腹瀉症狀,並非是食物中毒。可是燒熱的症狀依然不退,非但沒退,相較於剛才似乎還又加重了些。


    這可怎麽辦?跑迴玉女關去找軍中的郎中給開一副藥吃吃?可是自己剛剛跟小郡主告別過了,而且說得那麽大義凜然,若是因為這麽點小小的困難就被打了迴去,豈是不讓她笑我不中用麽。


    不行,說什麽也不能迴去!堅持堅持再堅持,說不定再往前走一段路,能碰上個人家或者村莊什麽的,求個治病的方子應該不會困難。


    這時候,他隱約地聽到了林子深處有人說話的聲音。剛開始他覺得天快要亮了,路上山上林子裏有了行人,也沒什麽奇怪的,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嘛!


    可是再仔細一聽,有一個人的說話聽起來非常像是喬買驢的聲音。他心下疑惑,咦,這老小子也跑到這裏來幹什麽?難不成他也是跑來拉屎的?開什麽玩笑!


    他從旁邊薅了一把濕草,簡單地擦了下屁股,慢騰騰地提上褲子,躡手躡腳地循著說話的聲音摸過去。


    這時候,天已經開始放亮,本來深陷在黑魆魆的夜色中的事物,開始逐漸地顯現了出來。一個石頭砌成的小廟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挨到了這間小廟的後窗之下,這才矮下身來靜靜地傾聽裏麵的說話聲。


    “老喬,你說這小子跑出來沒多長時間,你派的快馬就追出來了,難不成到現在還沒追上?”


    這是燕王耶律撻魯的聲音。


    “關鍵是這小子到底奔著什麽地方去的。是去了金營,還是去了燕京,還是跑去了童貫那裏。現在咱們根本弄不清楚。”


    這是老九蕭麽撒的聲音。


    張夢陽想:聽他們的口氣,難道是在說我?這裏邊怎麽還有童貫什麽事兒啊。這個童貫他可知道,在水滸中的一眾英雄好漢最後被陷害得死的死,亡的亡,僥幸活下來的也是七零八散,不知所蹤。這罪魁禍首之一,好像就有這個童貫。


    “昨天晚上,衛王把那小子召到守備府裏,門窗皆閉,在廳裏待了好大一會兒才出來,而且他們說話的聲音也不高,咱們的眼線根本探聽不到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麽。


    後來,那小子從守備府裏出來,小郡主又從府中追出來,把他拽了迴去,在小郡主下榻的廂房裏,也未掌燈,兩個人又在裏麵不知搞些什麽鬼,過了好大功夫,才見那小子推門出來。”


    這是喬買驢的聲音。從他所說話的內容裏,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小子”,決然是指自己無疑了。因為牽扯到了自己,有聽他提到眼線什麽的,內心裏一下子警覺起來,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被卷入了一個什麽樣的陰謀。


    “什麽?”老九的口氣中透著焦急。“你是說她和那個小子共處一室,還沒有掌燈?這……這,孤男寡女的,還能做出什麽好事情來了。哎——”接著窗內傳來“嗵”的一聲悶響,應該是懊惱的老九一拳捶在了廊柱上。


    耶律撻魯的聲音說:“老喬,讓我說你什麽好,你的眼線都是幹什麽吃的?要緊的東西一樣都沒有搞到,連那小子現在都跑的不知去向了。”


    老九氣急敗壞地說:“殿下,你說那小賤人她……她真的會看上那個窮小子麽?”


    “老九莫慌。”撻魯略做了下停頓,說:“捉賊拿髒,捉奸拿雙,咱們既然不知道她和那小子在屋裏到底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但也沒必要憑空猜想,也許,她真的隻是向他交代一些事情而已。”


    老九哼了一聲,道:“交代事情?就算是有什麽機密事情,開著門就交代不得了?非得把房門緊閉起來,還黑咕隆咚的不知道掌燈?”


    老九恨恨地道:“老喬,如果那小賤人真的跟那小子做出了苟且之事,看九爺我不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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