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的心裏,也同時存在著一絲隱隱的擔憂,擔心小郡主的樣貌和那夢中女孩並不重合,而是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麵目,說話也是一腔截然不同的聲音,如果那樣,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自己還要不要繼續待在這裏?可是又一想,不管怎麽說,小郡主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個年代裏的人,最講究的就是知恩圖報,如果自己因為小郡主並不是曾經夢到過的那個美人,而在未得報答大恩之前,驟然離去,可不是忒也叫這個時代的人小瞧了。


    再說,自己被他們一部分人當成奸細,能允許自己說逃就逃嗎?況且,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裏,逃出去就一定安全?在這改朝換代的年月裏,土匪四處橫行,多如牛毛,先不說會不會碰上金兵,就算碰上一股兩股的強盜,說不定都得把小命交代了。


    正這麽思量著,他已經在喬買驢的引領下,來到了兩匹馬的跟前。喬買驢把其中一匹馬的韁繩塞在他的手裏,自己一跨馬蹬,翻身騎上了另外一匹。


    喬買驢根本不會想到,眼前的這位爺是從另一個世界裏穿越過來的,更不會想到他壓根兒就不會騎馬。


    張夢陽呢,活了這麽多年,壓根兒就沒想到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像古裝劇裏的演員一樣,手攬著馬韁繩騎在馬背上。


    喬買驢騎上馬背,低著頭,筆直著身子看著他,一臉的高傲。張夢陽臉上一紅,感到自尊心受到了這老東西的挑戰,瞧他那眼神,難道這老東西知道我不會騎馬,故意的想要我出醜不成?


    他把心一橫,心想不就是騎個馬麽?難道還會比騎車更難麽?雖說汽車不會開,因為年齡還小,沒拿到駕駛證,但自行車電瓶車摩托車,那一樣沒有玩過,害會怕了眼前的一匹馬嗎?


    你喬買驢再能再有本事,給你個自行車摩托車什麽的,量你也不會騎,別說會騎了,放到你麵前,你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這麽一尋思,胸中豪氣頓生,一隻手抓住馬鬃,抬腳在馬蹬一借力,居然也像模像樣地騎在了馬背上。


    喬買驢的馬在前邊跑,張夢陽稍微帶了下馬韁繩,胯下的馬在後邊緊緊地跟隨著,倒也用不著他怎麽操縱。隻是頭一次騎馬難免緊張,韁繩握得緊緊的,一雙大腿也緊緊地夾住馬鞍,幾裏地跑下來,倒比不騎馬用兩腳跑路更覺得累,後背上所出的汗,已經把襯衣濕透了。


    這麽著又走向前跑了一段路,兩個人兩騎馬漸漸地爬上了一處高地,高地的另一邊,傳來了陣陣喧嘩與喝彩之聲,緊接著又想起了一連串咚咚的敲鼓聲,聽陣勢像是再為什麽人呐喊助威。


    兩個人登上了最高處,立在那裏往下一看,看到了下邊的空地上圍滿了人,有騎兵有步兵,亂哄哄地排列開來,圍出了中間一個半圓的場地。場地中央站立著幾個盔甲鮮明的人影,從身份上來猜測應該是將軍或者偏將一類的人物。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人,全身上下銀盔銀甲,在一眾人群中顯得頗為紮眼。


    這幾員將官每一個都身背箭囊,手握彎弓,其中一人位置稍前,正偏頭側身,拈弓搭箭,瞄準了百米外的箭靶。“嗖”的一箭激射而出。


    由於離得距離稍遠,張夢陽無法看清楚箭矢到底射中了靶垛的什麽位置,但根據隨即爆發出來的喝彩之聲,想來成績應該不錯。


    喬買驢並沒有在此耽擱,而是策馬順著高坡往左奔馳了一陣,然後斜而向下,對著一處山坳跑了過去。在那處山坳裏。正有幾個氈帳靜靜地設著。


    張夢陽在後邊緊緊地跟隨著。生平頭一次騎馬,絲毫不懂得馭馬之術,他隻覺得大腿內側在馬鞍子上磨得都已經有些疼痛了。


    喬買驢在一個豪華的氈帳前停了下來。帳前守候著幾個戎裝的女子,喬買驢上前見禮,顯得畢恭畢敬,


    一個女子微笑著斥責道:“老喬,我們姐兒幾個剛才還說你呢,看你這幾日滿麵紅光的,肯定是又在哪裏踅著酒喝了,是不是?再不就是走了狗屎運,挖到了值錢的的老山參,自個兒偷偷的享用了,對不對?”


    喬買驢雙手連擺,趕忙說:“小姑奶奶,你可別消遣我了,你還不知道,上次從北安州突圍出來到現在,我可是連一滴酒都沒沾過了,被金兵攆到了倒塌嶺這塊兒地方,裹腹都勉強,哪裏還能找到酒喝呀。再說這地方不比咱長白山,想挖到老山參,還值錢的老山參,想都別想。”


    耳聽著他們對答著一些閑話,張夢陽心裏老大不奈,暗怪喬買驢和這幾個小丫頭子廢話太多,他們哪裏知道,就算小郡主不著急見他張夢陽,他張夢陽還著急著見小郡主呢。


    他想要從馬上下來,卻又覺得渾身無力,而且大腿內側火燒火燎地疼痛著,要如喬買驢那樣抬腿從馬上下來,自覺未必能夠,因此,他靈機一動,想到如果順著馬背後滑,從馬屁股處溜下去,興許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他從內心深處,不自覺地為自己腦瓜裏冒出的這個主意點了個大讚。


    說時遲那時快,趁著喬買驢和那幾個小丫頭片子在那兒閑話的功夫,張夢陽順著馬背往後一出溜,肚皮貼著馬屁股就滑下去了。


    可他卻忘記了馬兒慣會用後腿傷人,況且尋常騎者下馬時都是從馬背直接躍下,哪裏會如他這般別出心裁?那馬覺到臀部有人滑下,十分驚恐,或許是擔心受到傷害,尥起後腿來就是一蹶子。


    就聽張夢陽“哎呦!”一聲慘叫,胸乳部位一下劇痛,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


    當他悠悠醒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臥在鋪了一層極寬大的厚駝毛地毯上。他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草藥味道,左胸間傳來了陣陣火辣辣的疼痛感。


    就聽有一個人說道:“啟稟郡主,藥已經上好了,也包紮好了,骨頭並沒有傷到,主要是左胸部位的皮肉傷,已經把瘀血收拾幹淨了,敷藥靜養幾日即可。”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在耳邊。


    這使他立刻想到了那一聲清脆的嬌斥來。他感到自己頓時如觸了電一般,一顆心抽搐著一陣發緊,連帶著渾身上下的汗毛孔都在發緊,汗毛都因為這一刺激而根根直豎起來。他的臉在發燒,他的心在突突地亂跳。


    “果真是她……”


    “果真是她……”


    他趴臥在那裏,渾然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抬起頭來,滿懷希望地把目光朝著那聲音尋過去。


    那女孩兒坐在一架覆了張毛絨絨的純白色羊羔皮的椅子上,上身穿著一件粉色的直領對襟衫,下身一襲虎皮裙,腳上蹬者一雙淺白色的羊皮靴。雖然身軀嬌小,但裏裏外外透露著一股難以掩飾的英武之姿。水蜜桃般嫩滑的鵝蛋臉上,一雙晶瑩深邃的眸子,也正朝著他望將過來。


    那女孩兒微微地笑說:“你騎馬的功夫是誰教的?”


    他的臉頓時因為羞慚而一陣火燒,不由得在心裏暗罵自己,當時不知動了那根神經,居然琢磨出了那樣拙劣下馬方式,抱著馬屁股往下出溜,就算不會被馬踢,難道你不嫌臭麽?就算你不嫌臭,難道不怕讓被眼前的這個神仙一樣的小郡主笑話麽?


    活該,你這個賤皮子,活該讓你在美人兒麵前出醜露乖。他又想到,當時順著馬屁股出溜下來的時候,確實聞到了一股馬糞夾雜著尿騷氣的混合味兒。


    那女孩兒又問:“你那高明的下馬招兒,本來確實高明得緊,聽說天庭裏的天蓬元帥,他手下的天兵天將,就經常抱著馬屁股下馬的,隻不過這等高明的法子在咱們凡人間久已失傳,沒想到你倒會。等你養好傷之後,一定得好好的教教我,知道麽,要多多的演示幾遍給我看,懂麽?”


    說罷,她就哈哈地得大笑起來,侍立在兩邊的喬買驢等人也跟著哈哈地笑得不亦樂乎。整個氈帳裏頓時其樂融融,隻有張夢陽一個人趴在地上,臊得滿臉通紅。


    那女孩兒問:“喂,你能做起來麽?”


    他不願在美人麵前示弱,咬著牙堅持著說出了一個字:“能!”


    “哦,那就好,來人呀,賜座。”


    馬上就有人搬了把椅子過來,喬買驢和另一人各駕了他一隻胳膊,在他哼哼唧唧的呻吟聲中,把他扶了起來,然後安安穩穩地把他扶坐在椅子上,看著他軟弱無力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便即撒手退去。


    他隻是感覺胸部受傷之處疼得厲害,臀部和腰部實際上並無痛楚,但大概是神經牽扯的原因吧,他覺得除了胸部,背部、頸部的神經,也在不斷地折磨著他。


    旁邊一個戎裝的侍女嗬斥道:“你這人好不懂事,小郡主慈悲向你賜座,你怎麽連聲謝字都不會說?何況前些天裏,我們郡主還救了你的命。”


    他不敢大聲說話,害怕牽動傷口疼痛,但還是盡力說道:“感謝小郡主賜座,您的救命大恩,我沒齒難忘!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算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此大恩於萬一。”


    這是許多古裝電影或是電視劇裏頭用爛了的台詞,所以他聽到那侍女對他的嗬斥,因此毫不猶豫地搬出了這句話來。


    小郡主玉盤落珠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做牛做馬倒是不必,我當時看到那幾個霸道的家夥合夥兒欺負你,而你又被他們打得渾身是傷,一時心生憐憫而已,誰會圖你的報答了?”


    說到此,小郡主嬌俏的臉上,漾開一絲笑意,隻聽她說:“就算你真的給我做馬,那我也是萬萬不敢要的,否則我學會了那等高明的下馬招式,豈不是要被你狠狠地尥上一蹶子了?”


    頓時,氈帳裏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有一位戎裝侍女都笑彎了腰,一邊捂著肚子還一邊吃吃地笑著。


    他羞赧地垂下了頭。雖然小郡主一再地開他的玩笑,但他一點兒也不生氣,他甚至在被她調侃得語言裏,似有似無地體會到了一絲莫須有的親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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