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羅德故作神秘地湊得更近,聲音也越發低沉,這次巴爾議員卻沒嫌棄,“你也知道我是一個木材商,我可是哈布斯議員的投資人,如果不知道共進會我怎麽可能摻和進這裏麵來。”


    “你?”巴爾議員難以置信地打量著羅德,上下巡視的目光渾然是半信半疑的意思。


    “誒!”羅德麵色一變,“議員閣下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們木材商雖然比不上那些超級巨富,但容我說句不太中聽的話,帝國能在賬戶流動性上超過我的可沒有多少,就算是巴爾議員您的家族也不太夠看!”


    脾氣乖戾的巴爾議員一反常態,不僅沒有因為羅德的最後一句話生氣,反而撇嘴笑了起來,不過從他在餐桌上的表現來看,大概率不是因為他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而是因為對方也是知道共進會的人,所以交流語境不一樣。


    “羅德-曼森,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基礎資源本就是幾乎沒有資金流轉周期的行業,自然木材還是帝國市場上的人造奢侈品,你們這些人的袋子裏有錢很正常。”巴爾議員說,“隻是你一個商人或許比我了解市場,但你了解哈布斯議員麽?哈布斯堡名下的資產以及可用流動性有多少你清楚麽?還有大量的優質布爾貸款協議存放在銀行你知道麽?你怎麽說得出堂堂哈布斯堡的主人會需要一個木材商人投資的謊言的?”


    “你覺得我是在騙你?”羅德麵色不愉。


    “我沒覺得你在騙我,你能知道共進會,而且通過你的話來看還是哈布斯閣下告訴你的,說明你絕對是得到了信任,隻不過我不信你說的理由而已。”巴爾議員對著衛生間前的霧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口,輕描淡寫地說。


    “你不相信我的說法隻不過是因為你自己的思維局限了而已,共進會的成分那麽複雜,你怎麽就不想想哈布斯閣下會是屬於哪一方的呢?還是說你的心裏早就有了判斷,但是當我告訴你一個不同的事實時,你的條件反應就是否定,而不是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己錯了?”羅德說話也不客氣了起來。


    “你什麽意思?”巴爾議員驚疑。


    “你說說這世上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一種東西,打造它維持它足以使得帝國最富有的家族也會有壓力,所以需要拉攏一些我們這樣的人來分擔一部分壓力。”


    此話一出,巴爾沉默了,他的心思極速轉動在自己的認知範圍內尋找著這種可能性的存在。這個木材商說的是沒什麽問題的,他緊縮眉頭並不是因為找不到,而是需求問題。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耗資天文數字的玩意,光是他自己所代表監管的醫藥領域就有著一些大型項目,比如說海拉姆星域的一個質子級壓縮合成器需要建造在一顆劇毒氣態巨行星上,這個用於製造前沿實驗性藥物的項目曆時十年前前後後投入了幾萬億克姆,但顯然大多數類似的東西對於哈布斯堡以及共進會來說都沒有什麽緊迫的意義。


    是什麽東西造出來需要維持?還能在一段時間內幾乎抽空一個超級家族的賬戶流動性?而且涉及到這個家族在共進會的成分立場的轉變?一個個問題差異極大,都是簡單的問答題,連在一起卻成為了一團難以琢磨的疑雲。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巴爾被刺激得嚇了一跳,迴過神來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女性。女子身材高挑,臉上畫著濃重的粉墨彩妝,眼影厚重程度讓巴爾不自主地想起了他在聯邦出差時見到的站街女,女子妝容誇張,穿衣卻很保守,不過那些從上到下掛的密密麻麻的珠寶首飾卻是閃瞎了人的雙眼。女子見自己似乎嚇到了人,扭捏地說了句抱歉,然後就施施然離開了,空氣中隻殘留著刺鼻的香水味。


    巴爾沒有對女子起什麽警惕心,他是出了名的好色,但是卻有著像他飲食方麵一樣獨特的審美“藝術”,這種一看卸了妝估計是怪獸一般的女子還是有多遠滾多遠的好。


    羅德見這位議員閣下迴過了神,伸手在背後關上了衛生間的門:“看來巴爾先生的想象力還是不夠豐富啊——,不過這倒是正常的,你的家族離著哈布斯堡還是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想不到那裏也不是你的錯,畢竟我當初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難道是一支海軍艦隊?”巴爾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就要大叫出來,瞬間又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


    剛開始巴爾想到這裏時覺得不太可能,所以慣性邏輯自動屏蔽掉了這個解釋,等到羅德說他想象力不夠之時,他順著這個思維又把前麵被過濾掉的拿出來重新審視一番,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個最符合邏輯卻最不在情理之中的說法。


    羅德點了點頭。


    “不說那些,迴到我們最開始的話題上來,所以你現在能猜到那位克裏先生的身份了吧?他是......”羅德說。


    “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巴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我一開始覺得他哪裏不太對勁,一直覺得他的穿著很奇怪,現在這麽一想就合理了,祖母綠寶石配紅邊天鵝絨內襯,這是那個家族的傳統啊!可惜我一直還沒看出來。”


    這下輪到羅德愣住了,本來他想說的是和他一樣是哈布斯議員的投資人,可這個巴爾卻急不可耐地搶過了話頭,直接給克裏安上了一個哈布斯堡的名頭。


    雖然這個結果有些出人意料,但反應過來發覺效果其實沒有什麽區別,不如將錯就錯就好了,在羅德看來,這個議員似乎想著通過機敏的反應來搬迴一城,證明一下自己並沒有全程被蒙在鼓裏,這種可笑的好勝心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畢竟巴爾議員說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已經在心中做好了一整個邏輯鏈條的閉環,就算現在羅德解釋兩句,也改變不了巴爾的看法。


    “巴爾先生不愧是能進議會的人物,我還沒說就能找出這些蛛絲馬跡,要是克裏知道你看穿了他隱藏的身份,會很驚訝吧。”羅德神情如冰山解凍,讚許地拍掌。


    “這樣看來,那位克裏想要做的生意是哈布斯議員在背後啊。”


    “所以說......”


    “話雖如此,咱們還是不要在這兒下結論的好,在商言商,我們家族和哈布斯堡的關係常年不算親密卻也是比較熟稔,即使有著共進會這一層關係,但就像你說的,我們這一部分成分可不是什麽理想主義者,交易的雙方還是都要有著滿意的收獲才能很好的合作不是嗎?”巴爾議員身上那股掌控全場的氣勢重新迴到了他的身上,“我想我還是和那位克裏先生再談談。”


    “那請吧,議員閣下。”羅德禮貌地側過身體,讓出了通道,打開門做出請的手勢。


    條件這種東西羅德可不關心,反正無論最後克裏斯付出什麽都與他無關,他隻需要促成這一筆交易就行,至於加強了端點星域的實力之類他就更無所謂了,他所想要的就是越亂越好,他的飛升必定要以無數的骸骨作為基石,隻有抵達時間盡頭的人才能穿越那片死亡之海,抵達人類未曾踏足過的領域。


    本來隻剩下了一個人的餐桌現在又成為了三個人的地方,原本已經冷掉的菜肴與湯汁被叫來的侍者收走,讓主管在定食之外額外加了一些甜點飲品端上來,迴到餐桌的巴爾議員不時地看著克裏斯,神情很是微妙。


    “咳咳!”巴爾這下子打算先行出擊,“克裏先生的公司是做什麽的?”


    “呃......礦石資源一類,目前還沒有上市,隻是小打小鬧而已,不過資金還是很雄厚的。”克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這位巴爾議員確實是比剛才要好說話了許多。


    “哦!”巴爾豁然開朗,腦袋裏已經開始為這句話打補丁,心想這正好迎合了自己的判斷,礦石資源嘛不就是煮飯的米,想要打造一支艦隊並有著完備的維護,成立一家礦石公司實在是最基本的事情,換成他來也會這樣做。


    “不知道克裏先生對帝國的醫藥行業發展怎麽看?畢竟帝國現在有很多人都對現行的醫療製度不滿意,我倒想聽聽克裏先生的看法。”巴爾議員沒有直接單刀直入,而是從自己的角度來試探。


    “這個嘛......”克裏斯頓了一下迅速地組織措辭,因為對於這方麵他可沒有太多準備,“帝國的醫學發展陷入了一個瓶頸期,嚴重點來說已經停滯了,我覺得主要是現在的各種醫學項目經費被大砍,導致科研的客觀條件跟不太上的原因,至於很多人不滿意......這個跟醫學發展我覺得倒是沒太大關係。”


    克裏斯隻是說出了他能組織起來的最好迴答,大部分都是單純的他在灰色地帶的見聞,可這下好了,巴爾議員就順理成章地聽出了幾層完全不存在的意思。


    “唉!要是那些人和克裏先生你一樣看得明白就好了!帝國的醫療製度又不是醫學研究的人製定的,明明是政策的不好卻要把鍋甩到科研人員的頭上來,還拿著這個借口當令箭削減醫學研究的項目預算,為了分那點髒真是連帝國未來都不顧了。”巴爾議員的話義正詞嚴,指向性再明顯不過了,“克裏先生你想想,醫學的發展難道不是好事麽?這可是每前進一步都可以造福全人類的事業啊!”


    這些話說的對於在座的老油條們可再刺耳不過了,就是克裏斯再發懵,也不至於腦袋轉不過這個彎來。刺耳歸刺耳,聽著不舒服的卻不是他們,克裏斯隻是明白了一件事,這次關於芳綸99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搞定了。


    巴爾議員一口一個醫學科研,多次提到項目經費被削減,這不是在倒苦水,他們和巴爾議員算哪門子知心朋友,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兩肋插刀寬慰解愁的友誼,所以這些東西顯然就是巴爾議員的交換條件了,隻不過如果完全按照原話理解,恐怕這個條件有些獅子大開口了。


    “巴爾先生的精神實在是讓人感動,現在像您一樣的‘國際主義者’可太少了,真是難得啊!”克裏斯心說你是個狗屁的國際主義者,不過麵色還是一副真誠無比的模樣,下一秒似乎就要流下感動的眼淚,弄得這一桌的氣氛像是幾個國際縱隊的成員在碰頭一樣,這虛假的樣子換成那些帝國參議來都要羞愧地低下頭。


    “不如這樣,既然那些人如此阻撓人類醫學這項全人類事業的偉大進步,我和我的出資人願意以私人的名義為巴爾先生提供支持,就以十年一萬億的目標捐贈給帝國第二醫學高等學院,以表我們的心意。”克裏斯在心中掐指算了算預算的額度。


    帝國第二醫學高等學院是僅次於帝國皇家醫學院的醫學類綜合高等學府,坐落於帝國星域圈層中段的蒙大拿星域海倫娜星係的海倫娜星,是帝國重要的學院城市,這裏的醫學科研機構數量也是冠絕寰宇。巴爾議員的轄區就包括這裏,他也是負責監管這些星球上與醫學有關的一切行為的人,這也是帝國法律賦予他的權力。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做了不少這方麵工作的克裏斯自然知道,捐錢給第二醫學高等學院的醫學科研經費,其實和進了巴爾的口袋區別不大,因為他們家族就是這些科研機構器材原料的主要提供者。


    “資金倒是用不了這麽多,不過還是克裏先生有心了,相信學院的師生都會感謝先生的慷慨的。”巴爾此話自然無比,完全不似作偽,不過也確實沒有說錯,因為在帝國這樣一個終歸是能力為王的社會中,政績是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克裏先生不知道有沒有科學院的路子,能否請幾位大學士去指導指導工作呢?”


    克裏斯一下子被問懵了,要不說常年混跡灰色地帶的人和掌握帝國核心權力的議員們腦迴路還是不太一樣,沒進過帝國高層政壇的人確實不太會意識到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見克裏斯怔住,羅德在桌下踢了一下他,然後幫腔道:“這雖然有難度,不過以克裏先生背後的能量還是沒問題的,大學士們一定也非常樂意去指點指點帝國醫學之路上的後輩們。”


    “是的,這完全不是問題!”克裏斯反應過來附和著說。


    巴爾議員滿意的笑了,比起那十年一萬億克姆的資金,這個才是真正的重頭戲,才是奠定他們家族或者說他個人,在即將開始的那場戰爭之後在整個帝國權力地位的東西。十年一萬億克姆,滿打滿算每年如期撥付十分之一,一千億最後落到他的口袋裏的也就每年一個億左右而已,畢竟帝國的法律對待貪汙那是頂格刑罰,暗影星區常年關押著不少的貪官汙吏,他並不像去那裏進行一場沒有盡頭的“龍場悟道”。而大學士的掛職訪問指導可是千金求不來的東西,帝國大學士的含金量可不是那些聯邦的高級“知名教授”可以相比的,這些大學士可不會鳥他們這些議員,隻要符合議會的底線規定,他們完全就是看心情做事,所以這些大學士的講座很便宜甚至免費,但是如何邀請的到卻是所有想要出點政績的人最頭疼的問題,這些大學士手上的無數個前沿具有可行性的課題,隨便漏出一個就能為一個學院一個行業帶來榮譽,這也是巴爾要求的原因。


    克裏斯看著這位巴爾議員臉上“如花”的笑容很是尷尬,心說我是犯了什麽賤要合著這個羅德一起答應這件事,那位大人也沒有告訴我這預算裏還有大學士這一說啊?現在他隻能祈禱這個羅德有辦法給他解決了,你答應得那麽快,那肯定是有辦法的吧?


    “這是我的私人名片,裏麵是經過了加密的,你拿著我的名片直接去找能源工業部的副主管就行,他是我的老同學。”巴爾議員掏出了一張硬質的彩虹色卡片。


    克裏斯不動聲色地接過那張名片,神色姿態上雖很自然,但心中早已是激動無比。這麽一晚上費這麽大勁不就是為了這麽一個小小的東西,如今拿到了心裏也算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不必再說些惡心自己的話了。


    不過這場耗資不菲的宴請還是需要順利收尾才行,當巴爾議員走出去坐上私人座駕時才算得大功告成。


    “巴爾先生前途無量啊,如今帝國的議員裏似乎沒有能和您競爭的同級別的人了吧。”克裏斯為巴爾議員倒了三分之一杯酒,然後為自己倒上。


    “哪裏,下一個大議員離我還遠著。”


    “您真是謙虛了,等您管轄的醫學研究出了成果,那些人哪裏還夠看啊!”


    “雖然你的話我很喜歡,我也希望座位往前排挪一挪。”巴爾為自己點上一根蒙大拿星域出產的雪茄,眯著眼睛說,“可是客觀來講三十年內都輪不到我,議院的前麵兩排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沒辦法,那些馬上就要拿到軍功的人可不是什麽善茬。”


    煙霧在嘴裏醞釀,化成完美的煙圈飄出,很快就被餐廳的通風係統抽離。雪茄的質量很差,克裏斯不懂但羅德明白,議員們總是喜歡在日用品消費品上使用自己轄區的東西,說白了,賺取政績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慣。


    觥籌交錯間時間已經很晚了,克裏斯雖然早就不想在這裏繼續待著,但是他不能主動提出。他的運氣不錯,巴爾這段時間在休假,每晚都不會太晚休息,所以很快就提出了結束的意思。


    “我們安排了車子,最新的內政廳行政款。”克裏斯笑著說。


    “不必了,我的管家就在外麵。”巴爾議員站起身推開椅子,掐滅手裏還剩一截的雪茄,拒絕了克裏斯的好意。


    眼球掃描儀挨個掃過這個餐桌的每個人,每個人的身份信息都被查的一清二楚。禦名坐在不遠處二樓專為人數較少貴賓客人設置的高台小桌上,端著一杯紅酒,眼神憂鬱地看著大廳。


    目前大廳內的狀況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異常,她隻是在做著基本的監視工作,替殿下觀察這個名叫克裏斯的男人,看看他有沒有在按照預定計劃完成工作。她不在乎其它兩個人的行為如何,從她的監視視角看去,今天的克裏斯顯然是如期完成了一部分的任務。


    她仰頭舉起酒杯搖晃,緩緩飲盡最後一點酒液,鮮紅的嘴唇輕輕吐出一口酒氣:“夜色已晚,是時候離開了。”隨即款款離開護欄邊,走過侍者身邊時把酒杯輕巧放於托盤上,邁著妖嬈的步伐向樓梯走去,雇傭的司機將車停在樓頂,等著她的駕臨。


    嗞!——,一聲不算明顯但禦名聽得極其明顯的電流聲短暫響起,還沒來得及思考到底這個聲音是哪裏來的,整個餐廳的燈光就接二連三的熄滅。


    餐廳的玻璃之外沒有一點光線進來,不隻是餐廳,整個大廈這一層的燈光都滅掉了。餐廳裏不時響起尖叫聲和慌亂間打翻什麽東西的破碎聲,在這裏用餐的人大部分都很緊張,他們有錢但可沒有多好的心理素質,帝國的和平年代持續的太久了,治安良好似乎也成為了大家默認的事情,所以對於這種事情,這些男女完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


    禦名倒是並不緊張,她今晚喝了許多酒,但是那些酒精早就被體內的活體金屬消化掉了,而且即使環境完全沒有光線也不會影響她的視野,普通人想要適應光線微弱的暗環境需要一段時間,她則完全沒有這個煩惱,特製的眼球可以采用射線偵測來完全顯示周圍的一切。她的腳步停了下來,想要看看現在是什麽樣的情況,順便保護樓下克裏斯的安全。


    樓下的三人就沒有像禦名這樣的淡定了,巴爾議員當即受到了驚嚇,糊塗了一瞬間打翻了桌旁黃銅推車上的湯碗,湯碗砸到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從聲音聽來似乎沒有發生破碎的事故。要說現在餐廳裏誰最害怕那一定是巴爾,不是他的膽子最小,而是他知道一些那些路人不清楚的事,比如最近的歐琛發生的數起大案件,他收到的提醒是有人在對他們共進會的成員下手,眼下這種情況很難不讓他往那方麵聯想。黑暗之中他什麽也看不見,隻能抓過就在手邊的椅子擋在身前,蹲在椅子背後盡量隱藏自己,大廈配備有緊急應對小組,這些人都是富豪們高薪聘請的專業人士,隻要他們趕到這裏,一切都會處於可控範圍。


    克裏斯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就比大多數人有經驗的多了。這樣的場景對於他來說在人生的前幾十年就是家常便飯,在下城區當了那麽多年的老板加白手套,黑吃黑這種事情實在是很難完全避免,所以在目的已經達成的情況下,保全自己肯定是最有效的經驗之談。克裏斯一個魚躍翻滾,整個人縮進了另一張桌子的下麵,這種時候與任何人躲一起都是危險的,這也是大多數人容易踏進的誤區,認為抱團才能取暖,可在不清楚敵人目標是否和自己有關的情況下,獨自待在視野不好的地方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羅德見到滿堂都是驚慌失措的人,嘴角微咧,仍自坐在座椅上紋絲不動,另一桌原本坐著的尼布此刻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目光巡視著四周。


    “老板,需要我出手麽?”尼布說。


    “再等一等,現在還不是時候。”羅德接著嚐了一口淡奶油製成的奶磚,兩人的聲音隻有靠近才能聽到。


    “是。”尼布雙手縛在背後,沒有再動。


    躲在椅子靠背之後的巴爾議員稍稍適應了一些黑暗的環境,開始觀察起大廳的狀況來。


    侍者在四處奔走安撫客人的情緒,主管在朝著通訊器怒吼,從口型來看似乎是在質問大廈的電力管理怎麽迴事,另一名看起來也像是主管的人正在給客人賠禮道歉,順便商量著怎麽補償,這樣的事故雖然不嚴重,但是對於這些富人們來說可能驚嚇比大多數事故都要降低觀感,說不定今晚這一弄就要流失大量貴客。


    巴爾沒學過正兒八經的唇語,所以以上的這些都是他想象出來的對話,不過這大概也是主管侍者們會做的事,餐廳們的公關管理學其實大都沒多大區別。


    “你是什麽人?”巴爾轉過頭坐在地上,抬頭突然發覺眼前有一個人蹲著,那雙瘮人的眼睛中反射著來自應急消防燈的微弱光線,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巴爾接著那一點光看見了眼前這人身上的禮賓服,樣式與之前吃飯時見到的那些侍者一模一樣,於是心中頓時輕鬆了不少,肚子裏那股被嚇著之後產生的怨氣化作怒火噌噌噌的往上湧,張嘴就要嗬斥:“你......”


    一道黑影閃過,在黑暗的寂靜空氣中響起微弱的尖嘯,漂浮著的菜肴香氣被平滑切開,連帶著紅色的汁水灑在了推車上的餐盤中,使得那還沒來得及上桌的紅酒牛扒顏色更加妖異,這一切就在轉瞬間發生。


    巴爾的話沒有說完,並且再也說不完了。


    地麵上噴滿了紅白夾雜的液體,成塊凝結的脂肪在地上散落,他的聲帶在瞬間連帶著脖子被斬斷,可想出手的那個黑影是多麽的鋒利,竟似完全沒有受到阻力一般掠了過去,這一切都被餐廳中的三個人看得清清楚楚。


    禦名看清了那個黑影的樣子,那是一把刀,一把極其鋒利的大匠之作,可以說在禦名的見識中,純實體打造的刀具隻有寥寥數把能和那個黑影一較高下。她也看清了那個穿著和侍者一樣的人的麵容,即使通過了許多特殊材料的易容也騙不過她的眼睛,那張麵孔她不可能忘也不敢忘,那個人就是她前幾天才發現了蹤跡的阿列特,殿下的弟弟。


    她本能的想要出手,因為在這裏殺人還是殺的帝國重要議員,阿列特一定需要有一個好的脫身辦法,但是一想到戴安娜殿下的命令,她伸出的手又不動聲色地放迴體側。


    阿列特殺完人,把長刀收進塗滿碳素層的刀鞘內,拿著胸前的手巾裝模做樣地為屍體擦了擦,在隱約能看到這裏情況的人眼中,這就是一位侍者很正常地在為地上坐的客戶服務,地麵上的紅色液體是打翻掉的紅酒,這都是無比正常的事情。阿列特點點頭,似是答應了地上客人的什麽要求,站起身來,推著車就向著員工後台通道走去,至此都沒有任何普通客人發現異常,甚至在推車的途中還收攏了一堆被打碎的酒杯殘渣。


    會這麽簡單麽?或許會,但羅德可沒打算就這樣結束。


    “去頂樓吧尼布,那就是你出手的地方。”羅德猶自嚼著桌上的甜品。


    “需要我留他一口氣不?”


    “留他一口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羅德發出詭異的竊笑,嘲諷的意味極其明顯,“他可是我看上的人,你就這麽自信能贏過他?他可是帝國輪迴中最偉大的帝皇之一,你還是祈禱你自己能活下來吧,誰知道他在死亡之海中能找到些什麽呢?”


    “我會告訴他,生者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尼布沒有理會自己老板的嘲笑,平靜地轉身進入了貨運電梯。


    帝國大廈的頂樓其實並不是老約翰和羅德待過的觀景平層,那裏隻是用於商業的頂層,而大廈嚴格來說的真正頂層是一片巨大的停車場也兼容停機坪,這裏停放的車輛都是攜帶微型反重力引擎的豪車和行政車輛,普通的私家車可不能飛到如此的高空。站長給阿列特安排的脫身載具也停靠在這上麵,一輛定製版的古董斯蒂龐克,刨去了所有與舒適度有關的內飾,純粹為了競速而生,不少富家子弟都喜歡這樣子改造自己的車輛,或許是家裏奢華的車子坐慣了,喜歡找點刺激。


    阿列特和尼布進入的不是同一架貨梯,阿列特走的是食品原料以及員工的綜合貨梯,尼布走的卻是特定的工業貨梯,速度要快上四、五倍不止,這架貨梯不是為人設計的但以尼布的身體素質則完全不受影響,他是藝術家的紅岩集團之下的究極人類,所有極其超前的基因技術都在他身上體現。


    至於羅德為什麽會有工業貨梯的驗證權限,因為這是錢能解決的問題,所以就完全不是問題,觀景台與大廈的不少層數都有著羅德的投資股份在裏麵。


    電力還沒完全恢複,不過大廈的內部電梯卻不受影響,這是一個獨立的供電係統,此刻的電梯滿負荷運轉,十數架電梯朝著marseille花園餐廳所在的這一層升來,裏麵大多數都是安保人員和檢修小組。在這一圈的電梯麵板之中,有著那麽兩個不起眼的架次,違和地不做停留地直奔正在下著大雨的樓頂,麵板上的樓層數字觸目驚心地跳動著。


    “真是可憐,帝國最年輕地實權實職議員巴爾先生,不知道你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呢?”羅德酒足飯飽,打了一個嗝,滿意地笑了笑,一張擦完嘴的紙巾被隨手丟到了五米遠外的那具屍體上。


    羅德起身走到了貨梯前,找了一個空閑的貨梯走了進去,準備下降到樓底,從地麵離開這裏。


    很快安保小組就進入了餐廳維持秩序,他們憑借著固定光源很快就發現了那具已經頭身分離的屍體,為首的隊員唿叫了隊長,隊長察看後立即唿叫了中央城執法隊,雖然努力平複心中的震驚,但是隊長氣息還是變得粗重起來,這下子有大麻煩了。


    安保小組的隊員叫來了餐廳的主管和侍者,把現場保護起來並且對著這些人開始詢問,畢竟是這麽一出殘忍的命案,如果沒有一個人發覺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兇手的作案也一定極其專業,隻能希望這些餐廳工作人員能提供一些幫助,他們隻是大廈的安保,即使不少人以前都有過一些服役的經曆,但他們還是隻能通過印象來辨別死者身份,隻有執法隊或者內務部及其它暴力機構才能合法地掃描查詢帝國公民的個人隱私信息,這些來這裏吃飯的顯貴們更是如此,亂來的話就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遭得住後麵會承受的巨大壓力。


    “你們餐廳就沒有訂座的客人的名單麽?”安保隊長問道。


    “可是我們餐廳為了保護客人的隱私,所以從來不會要求客人使用帝國公民信息訂座啊。”主管聲音無奈且苦澀,誰知道他們餐廳經營地好好的,突然弄出來一起命案啊,如今要是再傳出消息他們泄露客戶隱私信息,他們就隻剩下關店這一條路了。“我隻能提供這桌客人訂座使用的稱謂,這已經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行,你先說。”


    安保隊長心急如焚,能找到一點線索是一點,起碼不能在執法隊來之前一點信息都找不出來,如今命案已經發生了也改變不了結果,他們現在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飯碗才對,那些富豪花那麽多錢錢請他們來,如果什麽都要執法隊來解決,這事兒傳出去他們鐵定是要卷鋪蓋滾蛋了,那些富人才不會管各種不可抗力與客觀理由,唯結果論是這群人一貫的行事風格。


    主管在隨身的信息板上找了找,指出其中一處:“名字是叫羅德-曼森,定的是三個人的座位,預定的是今日的廚師長套菜,那是今天唯一一份行政主廚的訂單。”


    “羅德-曼森......”安保隊長皺起眉,努力地想自己是否聽說過這個名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死亡行走:帝國的餘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墨獵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墨獵人並收藏死亡行走:帝國的餘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