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見室內有動靜,小黃門江即連忙掀簾而入。


    劉宏靠在榻上之後,望向來者。


    江即是諸多小黃門和黃門總管中頗為不顯眼的一個,他揭發了蹇碩、張讓勾結宮廷虎賁,藏匿他的密詔之後,劉宏對其印象頗深。


    “現為何時?”


    劉宏向江即問道,語氣低沉又虛弱。


    “稟陛下,現已中夜。”


    江即弓著身,向劉宏迴道。


    “人皆以中夜睡,為何獨朕中夜醒?難道吾時日無多矣!”


    劉宏悲歎道。


    “陛下正值壯年,隻是偶得一小病而已。社稷還要陛下匡扶,江山還要陛下收拾,萬姓也離不開陛下。臣等靜候陛下痊愈,重登殿陛。”


    江即感之悲傷,哭成淚人。


    劉宏的歲數與曹操相近,曹操的人生剛剛起步,而劉宏卻要終結。


    “張讓、趙忠等人呢?”


    對於誇讚之言,這些時日他聽的太多了,有真情的,也有假意的。


    劉宏知道,這些都是慰藉之言。太醫令都束手無策,天有辦法?


    “太後正在神堂為陛下祈福,中常侍也去了那裏!”江即向劉宏迴道。


    劉宏閉眼沉思片刻,少頃,睜開雙目,指著不遠處掛著的四柄劍,對江即吩咐道:“將朕之中興劍取來。”


    南朝時,陶弘景書《古今刀劍錄》,記載劉宏在建寧三年令天下名匠鑄造四柄寶劍,名為“中興”。


    當時劉宏剛繼位沒幾年,唾棄先帝之黑暗。有一匡天下之心。從中興之名,就可以看出。


    皇權爭霸,朝堂爾虞我詐,外戚竇武、陳番專權,各地叛亂不休。


    要知道在黃巾大起義之前,大漢朝各地在桓靈時期叛軍起義史載有一百七十餘次,但都被世家、豪強無情鎮壓。


    宦官誅外戚,幫他掌權。溫柔鄉之中,沉迷酒色。


    幫他掌握權勢的宦官,劉宏認為,是最忠心他的,對他跟的話言聽計從。


    張讓是我父,趙忠如我母。


    宦官權勢遮天蔽日,連世家都不敢忤逆,在這期間,有無數世家被滅滿門。


    州刺使,郡太守。這些封疆大吏不少都是宦官的子弟親戚。


    世家又如何?


    在宦官之勢下,不得不低頭。從而導致張讓門庭若市。


    張讓門前,每一日,拜訪者,車五百。


    難道這些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嗎?大部分都是世家之人。


    中興四劍,劉宏視若珍寶。


    漸漸的,劉宏不再看劍上那削鐵如泥的鋒芒,而是隻看外表的華麗。


    從那一刻起,中興劍,不再是中興劍。


    江即掌燈來到柱側,費力的將四柄劍都取下來,恭敬的拿到劉宏麵前。


    “汝可信否?”


    劉宏盯著江即,有氣無力的說道。


    “臣一生為陛下,對陛下之心,不敢有絲毫不敬!”


    江即捧劍跪下,向劉宏叩頭道。


    “去,去找羽林左監許永,他是個賢人。傳吾口諭,讓他帶你出宮,護送你去雁門,找趙侯劉凡。這四柄中興之劍和這份詔書交給趙侯。趙侯豐功偉業於北方,衛霍不能比也,朕封趙侯為趙王,加食邑雁門。望趙王能南下麾兵討令不臣,輔佐新君,重振大漢山河。其餘一切……皆在詔書之上。”


    劉宏從枕下摸出一份詔書,將詔書遞給江即。


    他的話語從流利,變得斷斷續續,從正音到虛弱之音。


    好似最後一絲力氣也被用完。


    他將最後一絲希望都放在劉凡身上。


    劉宏說完,又躺了迴去。


    江即以淚洗麵,還要說什麽,隻見劉宏擺了擺手。示意江即離去。


    江即呆呆跪在劉宏榻前,連著對劉宏三拜。然後將詔書藏於懷中,捧著四柄中興之劍,傷心的出了嘉德殿。


    “吾以吾名,為卿冠王。大漢的江山隻屬於劉氏。”


    江即走後,劉宏又睜開了模糊的眼,一句話說完,又模糊的睡去。


    有雞鳴之聲傳入,十常侍以及蹇碩入嘉德殿。


    劉宏再次悠悠醒來。這一次神情更加憔悴了。


    他茫然四顧,好似一無所知。


    “今夕何夕?”


    劉宏目視房梁,開口對諸宦官問道。


    張讓、趙忠、蹇碩等人麵麵相覷。良久,張讓出列,對劉宏道:“陛下,今中平六年四月了!”


    “那吾還有多長時間?”劉宏問道。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


    張讓、趙忠、蹇碩等人聽之,連忙跪地,大唿萬歲。


    “咳咳!吾命不久矣,何有萬歲?長生萬年,吾也如秦皇漢武一樣向往,可惜天不假年,不能如願!諸位都是吾的腹心,吾想問一下諸位,吾百年之後,辯和協誰可繼任大統?”


    劉宏目不轉睛,繼續問道。


    “陛下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不過太子之立,是必然之事。陛下之心,便是吾等之心。”張讓等人不敢多言多語。


    劉辯輕佻,無威儀,天子不喜,宮人皆知。


    劉協乃王美人之子,又聰明伶俐,深得天子喜愛,加之董太後多次勸說劉宏立劉協為太子,劉宏心中早有意。


    但劉辯為長子,廢長立幼,不合宗法禮製。所以劉宏對立太子之事一直猶豫不決。


    “吾立劉協為太子,諸位如何?”劉宏又問。


    “稟陛下,大將軍掌握洛陽周邊兵權,鐵心擁護皇子辯,若立皇子協,必先誅何進。不然何進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說不定會發生兵變。”


    張讓還沒有說話,蹇碩便對劉宏奏道。


    “咳咳咳!”


    劉宏聽後,一陣大咳。


    “宣……何……進……入……宮………”


    劉宏一字一頓,每吐完一個字,麵色便蒼白一分。


    說完之後,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瞪著不甘眼睛,再也不能說出話來。


    此時,天還是很灰暗,殿外巫師搗鼓著符紙,搖著法器,舞者火把已經為劉宏祈福了一夜。


    晨鍾被敲響,清脆入人心。


    “陛下……陛下……”


    一道哭喪的聲音從嘉德殿傳出,慢慢的傳到皇宮各處。


    凡聽到這個消息的宮女、宦官、禁軍全部跪在地上。


    劉宏,生於公元一五六年,崩於公元一八九四月年。後漢第十一位皇帝。


    漢章帝玄孫,以家道落魄的解瀆亭侯,有幸被竇太後和宦官選中。


    功績?他最大的成就就是“熹平石經”和“鴻都門學”。曆朝曆代都受到其影響。


    其餘舉措,大多被認為是昏君的代名詞。


    劉宏沒有廟號,他的諡號依舊是“靈”,孝靈皇帝。


    靈,諡意為亂而不損,意為國家有動亂無法阻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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