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埈走出天外樓,轉身向後看去,久久不能平息。


    “富貴兒,迴家了。”


    朱瞻埈收迴目光,不再留戀,往東宮方向走去。


    柳風小築,鳳朝朝興衝衝的跑迴來,一進門就說道:“姐姐,那家夥走了,你們聊啥了。有從他嘴裏套出什麽嗎?”


    無人應答...


    鳳朝朝有些奇怪,柳茵茵此時正站在窗邊發呆,是他剛剛站的地方,


    鳳朝朝緩緩走到柳茵茵麵前疑惑的看著她。


    柳茵茵臉上不知何時掛上了兩行清淚,眉宇間盡是憂傷的神色。


    轉頭看向鳳朝朝:“朝朝,我們真的做得對嗎?”


    鳳朝朝也知道此時不是玩鬧的時刻,認真的看著柳茵茵一字一頓的說道:“姐姐,我們有選擇嗎?”


    柳茵茵搖搖頭,她們的家人早已被控製起來,自小便與她們分開,來南京城之前也隻能一月見一麵,這就是掌控她們的手段。


    柳茵茵釋然了,既然命運早已注定,自己怎麽做還重要嗎?


    看著鳳朝朝說道:“我們時間不多了,據線報傳來,朱棣已經從北京啟程,再有半月就該迴來了。”


    鳳朝朝點點頭:“姐姐,朱瞻埈可以利用嗎,若是憑借朱棣對他的喜愛,更利於我們方便行動。”


    柳茵茵的內心很掙紮,她不想,所以剛剛才表現的如此決絕。但若是這條路才是最優選的話,她也隻能妥協。


    鳳朝朝看著柳茵茵的表情,挽起了柳茵茵的胳膊。與她並肩而立,看著滿天繁星。


    自顧自的說道:“若是姐姐不願,那便算了吧,我們其實早就迴不去了,這一輩子能遇到姐姐,我很滿足也很開心,時日不多了,若是姐姐有什麽想做的,便去做吧,我不想姐姐留下遺憾。”


    鳳朝朝測過臉看著柳茵茵,絕美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兩人就這麽互相看著,相顧無言。


    論道前的最後兩日,朱瞻埈沒有看書,沒有出門,隻是靜靜的坐在桌案邊,發著呆。


    期間小太監和靈兒每天都很擔心,李氏和張氏也過來看過,甚至朱胖胖都特意過來瞧了一眼。


    朱瞻埈總是麵帶微笑的告訴他們,自己沒事,然後繼續發著呆。


    直到四月十五這天,朱瞻埈早早的便起了床,認真的整理了一下著裝,今日論道沒有第二個結果。


    靈兒溫柔的替朱瞻埈束好玉帶。


    簡單的用完早膳後,朱瞻埈就帶著小太監出發了,梨園門口,李氏早已帶著朱瞻垠等在了這裏,兒子做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但並沒有多問,當母親的支持便是。


    母子三人沒有說話,朱瞻埈笑著朝兩人點點頭,李氏朝朱瞻埈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擦身而過。


    朱胖胖不在東宮,早早的就朝應天書院去了,今日需要他在場,於公於私他都要出席。


    隨著轎輦的顛簸,不多時便到了應天書院門前,門口現在圍了許多人,大半都是讀書人打扮,也有一些平民百姓過來湊熱鬧。看到東宮的轎輦來了,都滿臉期待的看著。


    隨後朱瞻埈便慢慢從轎輦中探出了頭,跳了下來。


    眾人早就聽聞二皇孫還年幼,但也是第一次見他,傳言跟現實總是兩個概念,他太小了,但隻站在那便顯得氣度不凡,朱瞻埈抬頭看了眼牌匾,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沒有在意旁人的眼光,邁步朝裏走去。


    剛進門,便看見胡儼帶著個年輕人迎了上來,朝著朱瞻埈作揖道:“老師!”


    後麵的那個年輕人好奇的打量著朱瞻埈。


    朱瞻埈微微抬手,看著胡儼笑道:“有心了。”


    胡儼隨後介紹道:“老師,這位是家中幼子,胡昭,今日特意帶過來拜見老師。”


    隨後板著臉對身後的胡昭說道:“還不拜見師祖!”


    胡昭很無奈,讓他拜一個比他小許多的少年為師祖,這讓他很是別扭,但迫於老父親的壓力,還是大禮拜道:


    “徒孫胡昭,見過師祖!”


    朱瞻埈沒有阻止,而是淡淡說道:“起來吧。”


    隨後向胡儼詢問道:“現在什麽情況?”


    胡儼恭敬的說道:“老師,今日孔家隻是做個見證,畢竟都是儒家分支,他們還是想抽身出來,請了幾位大儒與你論道。”


    朱瞻埈聽後嗤笑一聲:“孔家?他們也就這點本事了,他們請了哪些人。”


    胡儼壓低聲音說道:“今日當朝首輔親自下場,另外還有他的幾位門生,有些名氣,都是理學的狂熱擁護者。”


    朱瞻埈打趣的看著胡儼:“都是世家出來的人吧。”


    胡儼老臉一紅,要真算起來,他也算半個世家子弟,隻不過是旁支罷了。


    朱瞻埈不再多言隨後當仁不讓的朝裏走去。


    會場裏早就布置好了,中間空曠的地方擺出了幾個案台,地方很大,足夠容納不少人,現在都已滿滿當當,有不少穿著儒衫的讀書人,當然也有不少看熱鬧的,男女都有,見朱瞻埈進來,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其中一眾勳貴子弟也在裏麵。見到朱瞻埈進來,朝著朱瞻埈遠遠一拜,朱瞻埈點頭示意。


    朱胖胖坐在高台之上的主位,看著朱瞻埈的目光帶著擔憂。


    朱瞻埈環視一圈,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有點失望。


    隨後走到左手邊的主位落座,胡儼也跟著坐在旁邊的位置,代表心學的一方就這兩人,對麵倒是坐的挺滿,但朱瞻埈顯然沒有在意這些,對他來說都一樣。


    這時,高台之上朱胖胖左手位的老者起身,向朱胖胖行了一禮,朱胖胖趕忙迴禮。


    孔家作為儒家起源,在各朝各代君王都是以禮相待,極為特殊,更何況眾目睽睽之下,朱胖胖也要給天下讀書人一個麵子。


    隨後那老者邁著步子朝論台中間走去,站定後。


    眾人紛紛起身,當然朱瞻埈除外,他心裏是瞧不起孔家的,以朱瞻埈的了解,孔家雖傳世千年,但後代子孫脊梁太過脆弱,改朝換代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俯首稱臣便是,自前朝滅亡,孔家還一直沒有露麵縮在曲阜觀望。


    朱胖胖咳嗽一聲朝著朱瞻埈瘋狂使眼色,一旁的胡儼也急了。


    “老師,你就做做樣子也好啊。”


    朱瞻埈無奈的起身,敷衍的行了一禮。


    那老者輕哼一聲,台下儒生更是對朱瞻埈怒目而視。


    “老朽孔言寧,忝為孔家第五十六任族長。今日論道的目的大家早已知曉,現有皇家九歲稚童,妄言開宗立派,老朽受人所托,過來做個見證。今日是新學與理學之辯,結果如何,老朽亦是不得而知,老朽便不再多言了。


    隨後揮手示意:“兩位請開始吧。”


    說完朝胡廣點點頭,轉身向高台之上走去,沒有看朱瞻埈一眼...


    胡廣朝朱瞻埈拱了拱手開口道:“敢問二皇孫,多日前曾在右廂房提出心學之論,抨擊我理學不思進取?那二皇孫可知爾等所謂的心學早已被象山先生提出,在與我理學論道之中,失敗了。”


    朱瞻埈神色平靜淡淡的開口道:“象山先生隻是提出一個概念,開創了先河,其中是否有存在的意義,自有後人評說,而我隻想在象山先生心即理的基礎上,加以補全。”


    胡廣一旁的文士聽完這話並沒有表情毫無波瀾出言道:“幾百年來,各朝各代在我理學的治理下,井井有條,我理學所提倡的讀書人當存天理、滅人欲,方可衷心體國,治理民生,方是治國之道,就連陛下都對此話奉若圭臬,二皇孫現在就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裏了嗎?”


    朱瞻埈並沒有反駁那人而是開口道:“我不否認理學確實有其一定的道理,但其主張的理在人心之外,即物而窮理,太過片麵,我認為及時思變方是正理。”


    胡廣顯然不認同朱瞻埈的說法,眼神帶著嘲諷之色:“那二皇孫的心學,心即理又有何特殊之處。”


    朱瞻埈緩緩開口:“心學與理學都是儒家思想的改進,卻有一定共同點,但理學太過偏重外在功夫,主張‘格物致知’這本是沒有錯,但要求個人修養以敬畏天理為準則,而忽略人欲,當兩者衝突之時,又提出‘存天理,滅人欲’這種話,難道一個人心中所思所想,還得看天理認同嗎,那豈不是與初心背道而馳,最後還是原地踏步,對國家的發展毫無益處。


    旁邊的幾位儒生又開口了:“二皇孫,既然如此看不上我等理學之說,但二皇孫心學所提出的致良知,知行合一,又是何解?”


    朱瞻埈微微一笑:“良知才是應該存在人心中的天理,但我不否認良知是容易被私欲所侵蝕的,所以要加強道德的修養,用自己心中的良知去為自己的行為進行實踐,去掉心中的私欲,你心中知道的道理跟你做的事情要與之匹配,而不是如理學一般,以經驗行事,原地踏步。”


    在場眾人若有所思,朱高熾本人也是深受儒家影響,所以才造成了他寬仁的性格,缺點也是太過仁慈。朱瞻埈這番話確有其中的道理,自元朝滅亡到現在,雖然已經在積極求變,但大多數律令都還是沿用前朝,對待百姓來說,不過是換了個人當皇帝,不似元朝那般殘暴罷了。


    胡廣麵色鐵青:“不管二皇孫如何巧舌如簧,我等為臣子,尊君命、綱常、天理而舍棄自己的私欲,又有何錯?我理學之道顯然更為適合君王統治。”


    朱瞻埈麵色平靜:“我並不否認理學,一個學派既然被提出並存在百年,定有其存在的意義,聖人曾言三不朽告誡後人,爾等皆為儒士,不容心學出世,不聽百家之言,又如何推陳出新,儒家學問又如何進步?,而且爾等理學開派祖師朱聖人,口口聲聲聲稱滅人欲,可據我所知,朱大聖人可也是三妻四妾,這又作何解釋?”


    胡廣拍案而起,怒斥道:“這怎能相提並論,三妻四妾自古有之,朱熹老祖不過是循規蹈矩罷了,黃口小兒莫要再胡攪蠻纏!”


    朱瞻埈見胡廣急了,依舊淡然的坐在那不急不緩的說道:“理學存在幾百年,其中可出過不少奸佞之臣,不說遠了,就太祖皇帝在世時,洪武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主謀郭恆便是理學儒生,胡大人對此作何解釋?”


    胡廣臉色有點掛不住了,被人當眾扯下遮羞布但還是辯解道:“我理學傳世百年,裏麵混進幾個臭魚爛蝦,實屬正常,不過是他們對理學的學問曲解了而已,並沒有學會貫通,而且二皇孫怎能斷言,你所提出的心學以後就不會出現這等人呢?”


    朱瞻埈擺擺手:“胡大人此言有理,如您所說,我確實不敢保證我之心學會不會出現背道而馳的人,但胡大人,盡信書不如無書,理學尋求真理的唯一方法隻是前人的書本知識,難道其中的道理都是對的嗎?若是書中告訴你,狗屎也能當作主食,那胡大人遵循與否?”


    話音剛落,胡廣麵色蒼白,嘴唇顫抖:“你個豎子,竟然如此羞辱於我。”


    胡廣已經是怒不可遏了,口不擇言,朱胖胖陰沉著臉看著這一切,一旁的孔言寧也很氣惱,目前形勢顯然不太樂觀,倒是朱高燧看的津津有味,他是不懂這些聖人道理的,但讀書人之間的口水戰也別有一番樂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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