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依舊是那座青城山。


    山高地險,白雲浮低。


    山澗有白鹿,頭頂有青天。


    山腳,一隊精兵,護送著一座豪華車輦,此時正在青城山山門之前列陣而立。


    車輦停下,從中鑽出一人。


    “王爺,您慢著點,腳下台階並不平整。”


    白王蕭崇,在侍衛臧冥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山間的風,吹的眾人須發飛揚。


    蕭崇抬起頭,一雙蒼目,灰白遮掩,沒在半分光澤。


    但他依舊在“看”這巍峨青城,在“看”這山嵐的風。


    看向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石頭上有一個字,一個“劍”字。


    縱然他雙目失明,此時卻隻覺一柄劍懸在眼前,引而不發,滔天劍意壓的人喘不過氣。


    如此清晰,如此分明。


    “王爺,您在看什麽?”


    “看一柄劍。”


    臧冥不解其意,他也看到了那個劍字,字寫的遒勁有力,的確不俗。


    但這是青城,青城有一劍仙,立一個劍碑實屬平常。


    他不懂,但也不會去問。


    良久,蕭崇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雙眼酸澀難忍,不由閉上了眼睛。


    “這便是青城?青城很高吧?”


    的確很高,這劍意,已經高的沒邊了,大師父一劍而敗,看來並不冤枉。


    臧冥鼻子有些發酸,微微點頭:“嗯,高,很高,壁高千仞,猿猴難度,實在是神仙居所。”


    蕭崇笑意更勝三分,讚歎道:“的確是神仙居所,上山吧。


    本王也很想見一見,那個能讓國師推崇備至,半招敗了五大監的絕世仙人。”


    絕世仙人周還真,與道劍仙趙玉真,兩個人正在罰跪。


    饒是身份不俗,但在幾個白胡子老頭長輩麵前,也隻能乖乖認罰。


    畢竟如今祖宗滿地,周還真覺得,跟趙玉真再這麽站著,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所以兩個人自覺跪了下來。


    師伯殷長鬆舉著青霄劍,要不是其他幾個攔著,恐怕兩人都免不了千刀萬剮。


    “孽障,孽障啊!”


    “師兄息怒息怒,他們還隻是孩子!


    對待孩子,師祖也不會生氣的。


    再者,兩位師侄武功高強,一時收不住手也實屬正常。


    若是祖師有靈,隻會覺得高興。


    祖師殿沒了,還能再建。


    要是你把他們給砍了,咱們青城……”


    “也有幾分道理,誰說我要砍了他們?未免太便宜了他們。”


    “啊?那你把青霄都請了出來。”


    殷長鬆長吸了一口氣,一震臂膀,冷哼兩聲,上前一人踹了一腳。


    “看看你們兩個混賬幹的好事!


    迴頭每人留一部修煉心得,膽敢不用心,打斷你們的腿。


    我已經不想看到你們了,你們兩個趕緊滾!”


    周還真跟趙玉真狼狽而逃。


    等兩個人走後,殷長鬆才鬆了一口氣,一臉笑容:“怎麽樣怎麽樣?我剛剛演的好嗎?”


    “師兄高明。想來這兩人能消停一段時間了。”


    殷長鬆哈哈一笑,看著滿地廢墟,撫了撫胡須。


    “這兩個孽障,修煉還是有一手的。希望他們的修煉感悟能培養一批新弟子。


    早就看這祖師殿不順眼了,年頭久了,也太小了一些。


    早年青城初創,隻有一座小茅屋,後來一步步發展至今。


    如今我青城,兩大劍仙坐鎮。


    這是何等風光。


    怎能讓各位師祖再住在這麽憋屈的小地方。


    去,號召一下弟子,咱們要給祖師,修一個更大的,更宏偉的大殿。”


    突又想起一件事情,一臉緊張。


    “祖師靈位都收好了?”


    “師兄放心吧,那孽障但凡在山上,我們放的都是精鐵靈位,以防那孽障又心血來潮,沒那麽容易損壞的。


    等新殿建好了,再請出來。”


    殷長鬆舒暢的點了點頭:“各位祖師大人大量,小孩子不懂事,肯定會原諒的。


    其實有這孽障在,也挺好。


    否則就憑咱們幾個,誰敢大逆不道把祖師殿拆了?


    不過迴頭得立個規矩,以後這孽障不許靠近祖師殿半步。


    不然咱們青城也太廢祖師了。”


    “師兄所思周到,就這麽辦。”


    周還真如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祖師殿拉入了黑名單。


    兩人正在半山腰接客涼亭喝茶。


    “師兄,咱們這一次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趙玉真滿臉擔憂,他長這麽大,雖然在師兄的忽悠下做了一些荒唐事,但這一次實在是太出格了。


    周還真卻不以為意。


    “過分?不不不,師伯現在正高興呢。


    他老人家做夢都想壯大咱們青城。


    如今青城有我,有你,再有了那山下的劍碑,師伯格局就打開了,想要重修祖師殿。


    這一次,隻是給他一個理由罷了。”


    趙玉真深知這位無良師兄,測算天下的本事,神鬼難當,倒沒懷疑。


    “所以,你是故意的?”


    周還真懶洋洋的撐著下巴:“畢竟是師門長輩嘛,咱們當小輩的,總要讓他們過的舒心一些,也好多活些時日。


    你應該清楚,一旦入了神遊,這壽元便加長了許多。隻要不作死,一般不會死。


    雖然幾位師叔師伯資質所限,此生無望。但誰也不會嫌棄他們活的久。”


    趙玉真沉默了片刻,幽幽開口:“都說師兄清靜無為,淡漠世間,但我卻知道,師兄才是最重感情的。”


    周還真咧了咧嘴:“我畢竟還是個人,師弟,別人可以覺得你是劍仙,但你自己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是個仙。”


    趙玉真愣了一下,隻覺得這句話中,似乎蘊含著許多道理,一時之間,又有些想不明白。


    “謝師兄教誨。”


    “別這麽拘謹,隨口閑聊罷了。


    咦,紫氣東來,帝王之相。


    師弟,有貴人上山了。”


    趙玉真微微側目,手指微動,掐算一番,麵露恍然之色。


    “這一次確是貴人登門,看來是衝著師兄你來的。


    你看,我早就說過,你選擇了站隊,總要有麻煩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若他真是衝著我來的,便讓他來我逍遙殿,我在那裏等著他。”


    趙玉真有些意外:“師兄,我發現你果然有所圖謀,以前你可是最討厭這等麻煩的。”


    周還真笑著擺了擺手:“我能有什麽圖謀,準備會客吧。我先走了。”


    “貧道趙玉真,見過白王。”


    趙玉真終究是一山掌教,沒有了周還真帶歪畫風,便恢複了仙風道骨,世外高人。


    麵對蕭崇,他不免多看了一眼。


    因為那個無良師兄就在剛剛給這人批了命。


    看似隨口一句“紫氣東來,帝王之命”,實在便是金口玉斷。


    隻是有些奇怪,師兄明明在那位永安王跟前布局,為何又覺得眼前這位有帝王命?


    還是說之前自己的猜測都是錯的。


    果然,師兄的心,似海深,讓人捉摸不透。


    興許是趙玉真的目光太過直白,臧冥皺了皺眉,擋在白王跟前。


    “大膽!”


    趙玉真的膽子,自然是大,不為所動。


    皇權雖大,但卻上不了青城。


    人間至尊,便又如何?以禮相待即可。


    不等開口,蕭崇卻把臧冥推到了一邊:“臧冥,不得無禮。


    末學後進蕭崇,見過道劍仙前輩。”


    趙玉真心念一動:“哦?原來你是怒劍仙的弟子,怪不得總感覺你身上氣息有些熟悉。


    你師尊可還好?”


    “有勞道劍仙掛念,我大師父尚好,隻是迴去之後,多次稱讚前輩那一劍,堪稱世間無雙,推崇備至。


    晚輩聽了,心向往之,所以搶了這般差事,此番怕是要叨擾幾日,壞了仙山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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