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新婦


    府城的迎春坊因為不起眼,張獻忠焚城的時候就沒怎麽受波及。


    因為當時燒毀的主要是蜀王府及蜀藩係各郡王府,還有大量的西川衙署、軍營,這些建築高大嚴整,都有規格,燒毀之後即便再要整修,合規的木料都難尋。


    但是這種大肆焚城,民宅、店鋪自然也大受波及,整個成都府城就被毀掉八九成,成了一片廢墟,滿目瘡痍,已經無法住人。


    後來楊展一複成都,一看沒法守,就撤迴了嘉定州,甚至那一年連趙榮貴都是帶兵進成都轉了一圈,看了更直眼,才抹身去了茂州。


    清兵硬著頭皮進占成都,餓成了一群大眼燈,又趕上趙榮貴反正後屢次圍攻保寧,南離趁機反攻,才有會同楊展二複成都。


    自此,才開始慢慢恢複人氣。


    但從永曆元年秋天到永曆二年夏天,因為人手少,連一成的城居建築都沒能恢複起來。


    這座千年古城被焚毀後,又走馬燈般的在明清軍隊手中輪換,因為無糧、無官、無民,駐紮的人馬誰也不會考慮長期以往如何安居。


    最終誰都是拆東牆補西牆,能湊合住的就先湊合,沒柴燒就扒殘存的窗戶門。


    真就是永曆元年秋天,為了配合趙榮貴在川北的動作,邛州軍開始在成都府城長期駐紮,在南離的指揮下,才有了一個對城池修複的規劃。


    又是從三義盟逐漸鋪開後,出山的百姓越來越多,就開始圍繞府縣城池搭建茅屋。


    漸漸的秋收、夏收有了糧食,南離委派的官員,官員又雇工派工,駐軍不打仗也開始投入營建,大家一起四方伐木、築路、修橋,才開始大量修複房屋。


    從去年也就是永曆二年(1648年)夏天開始,成都府城的城牆、建築的修複才算開始上了路。


    到了今年這個秋天,如今看來已是成效顯著。


    但是最難的最大的工程量是多處拆毀的城牆,因為要先顧及衙署、營房等安身之所,城牆隻能先拆積存的廢墟,用廢磚壘房子,大規模休整還遠遠提不上日程。


    至於南離為自己和蟾兒安排的小宅子,則很不起眼,就在東關進城門不遠,下蓮池上麵,對著大慈寺,挨著鎮邊樓附近的迎春坊。


    迎春坊這一片,有官署加民宅,本是底層小吏、不入流官員的住宅為主,在焚城的時候,因為不起眼,又挨著錦江,周圍也沒有高大建築、密集店鋪,反倒保存下來了大框。


    從去年開始,南離向漢州一線調兵,這裏就做了中轉站。


    到今年上半年,南離攜同趙榮貴,護持秦王朱存釜迴到成都,入駐的衙署、官員日漸增多,南離的鎮守衙門、鎮標諸司也陸續開府建牙於成都,因為這裏的迎春坊最先修複完成,就做了官員、將佐家眷的安置住宅。


    南離選這裏,一方麵這裏安靜、安全,不起眼,另一方麵想的是,蟾兒出來進去得盡量避開北關附近的世子行邸。


    因為南離知道,媅媺最愛出入北關大安門。


    這所宅子原是一所太平年月履任小官的臨時住宅,就在華陽縣學後院,不大不小,當是原本七品官員府宅的規製。


    很可能就是學政、教諭之類小官的臨時履任住宅,這時已經無法查驗出來其根由了。


    雖然隻有一跨三進,但好在後麵二進院裏角房是幢新修起的二層小樓閣,從上麵能一眼看到下蓮池。


    這時新鋪的灰瓦,新粉的白牆,綠樹掩映,正適合蟾兒撫琴觀景。


    不是南離娶了媳婦兒就開始腐敗,是因為南離注意到了一件事,為什麽這個時代的官員按規製都是深宅大院,一方麵地麵寬鬆適合布局,另一方麵,實在是來找的人太多。


    若是一進院子,人家被門房一攔,有席地闕那種虎比的隔著大門就能叫魂:


    “鎮帥莫要戲婆娘咯,西關著火咯!”


    但是這時這個問題還顯露不出來。


    南離隨身親兵就那麽幾十個人,到哪兒不是正式場合,往往隨從就是隻有幾個人。


    蟾兒一來可不一樣嘍。


    楊展府中是生活簡樸的,但陪同蟾兒來成都,都算是陪嫁到趙府的,使喚丫鬟、仆役、車夫、廚娘,一算下來也十來號,這還是蟾兒一力從簡的結果。


    南離開始是很不樂意的,但後來一想,也成,萬一吳三桂再打來,這些人手好歹能往城牆上碼瓦片。


    於是南離與蟾兒從嘉定州還未啟程,除了隨身的天天兒,已經有先行的仆役趕來安置起居打前站。


    趙榮貴迴成都後,他作為南離的長輩,特意來這邊看顧過,又依著南離的央求,暗中叮囑劉斕兒安排十幾名守城兵來看房子,悄悄兒地把嘉定州來的仆役送到這裏收拾,因此南離帶著蟾兒一到,便即入住。


    這時對著新宅院一切嶄新,南離看著也是心喜。


    南離才進城,一路不喧嘩、不傳報,誰也不曾驚動,隻有擔城守之責的劉斕兒,一直算著日子派人盯著各處城關,得報南離歸來,便急忙趕來稟報事情。


    南離在前院正堂與籃子說著話,蟾兒帶著天天兒,自管親自去收拾安置。


    說過這些日子城中的變化,沒什麽意外的事,南離很安心,雖然塘馬不斷,但有些事還是得聽劉斕兒當麵說起,才更放心。


    說了些正事,劉斕兒又提起一事,南離卻一皺眉,很是糾結:


    “算了,別張羅了。”


    “沒得幾個人,也就是定遠侯爺,蝦子、老四、章炬、韓羽、昌虎這些在城滴,在外滴就不令他們趕來咯。”


    劉斕兒說的意思是留在成都的至近的兄弟為南離接風賀喜,也不大事聲張,可是這時一說起來,總覺越熱鬧些才好。


    “謝光祖、熊銘揚這些知縣在外的也不請,官署那邊,也就是在城的歐軍師,路撫院。”


    “大家都知趕您的喜事不易……”


    “你們全都知道了啊?”南離覺得頭殼嗡嗡地。


    “我滴大哥喲,您在嘉定成親,許多日子了,大家怎能不曉得。”


    南離很是懊惱,其實他也不想想,這個事怎麽可能不漏風聲,無非縮頭烏龜做得自己都信了。


    “人不要多……”


    “沒得幾個,都不是外人。”


    “不要大事宣揚,弄得鼓樂喧天,滿城皆知。”南離還在默默叨叨地叮囑。


    “做小弟滴替您想過咯,不在外麵不在衙門,就在府中,自家安排酒水,廚子這幾日都熟了滴,小弟再派兩個夥夫來幫忙,攏共八九個人。”


    “您是我們滴兄長,便不張揚、不鋪張,隻我們兄弟夥理解,若酒水都沒得一口,外麵大家不知的莫不會說您是置的外宅。”


    被劉斕兒這麽一說,南離就直眼了,翻過來覺得也是,別堂堂正正娶了蟾兒,迴到成都自家地方反倒被人當個見不得人的,這些至近兄弟要喝杯酒,是不能避的。


    “如此麽……也好吧,那你就安排吧。”南離無奈,隻好允了。


    這一晚劉斕兒張羅著,就在這小宅子前院正廳,擺了一桌簡單的酒席,幾名在蓉的至近兄弟都來了,但趙榮貴一來,他那邊又帶了楊應熊、解應甲,隻好再加張桌子,大家湊了兩桌,各自分座,就著簡單的酒飯,鬧鬧嚷嚷,也算為南離接風賀喜。


    南離如此小心謹慎,有的人就約略地明白是怎麽迴事,尤其寶和寨先從的幾名兄弟,至於後來的,不明所以,隻道趙鎮帥簡樸。


    喝著喝著高興了,不免大唿小叫,還有趙榮貴這樣的漫不在乎,還嫌事小的,帶來的楊應熊、解應甲都是能喝酒的,不免輪流勸酒,南離越來越放鬆,這酒喝得就沒邊了。


    新婦蟾兒第一迴作為當家主母來張羅這一迴的晚宴,不至於親自下廚,也是忙得手忙腳亂,天天兒更是上躥下跳,如同一隻把家門的小狗一般,盯著這個盯著那個,時不時叫喚幾聲,忙亂個不亦樂乎。


    這酒宴她不必出麵奉酒道勞,全有南離在前飲宴,但是最後趙榮貴酩酊之下率先離席,她就得出麵奉送,順便向在席的文武道聲辛苦,還要聲言待諸將諸官在蓉的家眷有空時,她要挨個去登門探望。


    到如今韓羽、劉斕兒等的老婆都隨隊搬了來,其餘還有許多仍在邛州,都在觀望要不要搬到成都來,被蟾兒這麽一說也在動心思。


    忙過差不多,酒酣將散,蟾兒又令天天兒張羅著備茶備果,燒醒酒湯,這第一日的主婦生計也把她累個夠嗆。


    終於熬到諸將諸文武都散去,隻剩了吳元龍絮絮叨叨一直在跟南離磨叨他錯失了犍為的這一節大功勞,懊悔不迭地,南離還得安撫他,曹昌虎扒拉他他也不走,還在那兒借著酒話向南離表忠心。


    “鎮帥您懂的,若不打仗時,小的在此其實不易啊……”一邊表忠一邊涕淚橫流的樣子。


    蟾兒見此情形,吩咐家人、親兵在旁伺候著,便帶著天天兒將要退下。


    反正連著的,下章跟著發,不18:00了,大家也好看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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