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分路


    綿州是個周圍九裏的中等城池,老百姓早都跑光了,清兵駐紮這裏時,拆東牆補西牆,城中幾無完屋。


    而且打下的綿州也幾乎沒有任何糧秣、物資繳獲,完全就是個賠本的買賣,要不南離怎麽就不願意硬攻呢。


    好在靠著圍而不死,東西設伏,不僅拿下城池,還殲滅惠應詔所部清兵的大部,陣斬、生擒了一批參遊都守千把百的各級將佐,尤其生擒了號稱“伏羌隱士”的清營幕客宋之琦。


    入城後,搜撿清兵殘餘,清理瓦礫廢墟,尤為惡心的是清兵駐紮期間將僅有的幾處能住人的房屋弄得屎尿遍地、肮髒不堪。


    當日好歹將原來的惠應詔率兵將駐紮的州衙以及原整飭安綿道衙門收拾了一批房屋出來,又淘井提水,到處衝洗,才總算是把在外紮營累月的部隊陸陸續續搬了一部分進來。


    綿州一拿下,南離便即部署部隊向潼川前出,此時已經形成了對於潼川州西北、西南兩個方向夾擊合攻的態勢。


    但在南離以辯證法看來,事物都是兩麵性的,在形成對潼川夾擊態勢的同時,潼川州也成為了保寧的唯一門戶,更利於清兵收縮力量,而且清兵也必然更加加強守備力量。


    果然在趙榮貴帶著陳登皞一起向潼川方向追擊時,撞上了出來增援的八旗兵,雙方混戰一場,各有損傷,但是惠應詔到底是逃掉了。


    自此雙方在綿州、中江兩個方向形成了對峙局麵。


    南離也覺得不能再強向潼川用兵了。


    糧秣日漸的緊張不說,吳三桂左一迴右一迴的強援實在令人頭痛。


    對於李國英統轄下的川北綠旗清兵,南離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是當做比之當下川南明軍更強的隊伍來看待的。


    可是吳三桂的八旗兵是代表著滿清的全國征服戰略,戰略上也不能藐視。


    而且這路正黃旗漢軍都是原來的關寧軍,無論單兵素質還是隊伍的組織度,都比綠旗清兵高出一大截,甚至強於八旗中有的滿蒙軍,而且鎧甲、器械無一不精,就拿這迴趙榮貴追擊中的遭遇,從戰況看敵人也有使用火槍的騎兵,而且人數不少,訓練有素。


    自己很得意的蜀銃飛騎並非獨一無二。


    更兼吳三桂不愧百戰大將的本色,指揮調度極有章法,令南離失去了轉戰上下川南時那種遊魚戲水、圓轉如意的感覺,用兵調度總是滯澀不暢,好似往哪裏出手都會被堵一下子,總是已經被對手料得了先機。


    就如一個拳師想出拳用招卻總是先被架擱遮攔了手腳一般,即便打得過去也是打在空處,這種感覺令得他很不舒服。


    南離知道,這就是遇到對手了。


    因此他更加想從宋之琦的嘴裏摳出些東西來,於是隔了不到一日,南離便與趙榮貴一起升堂,訊問被擒的宋之琦。


    清理後的安綿道衙門正堂氣象一新,結辮的地主老文人宋之琦老老實實地坐在堂下一張破矮腳凳上,還捧了一碗熱水——對於俘虜,南離從不難為,即便要殺,也是得審過定罪,這是南離信奉並傳導的武德。


    因此宋之琦行禮後並未強製要求其跪地答話,倒是給了個座,除了南離與趙榮貴高座在上,氣氛倒像尋常聊天,隻是趙榮貴、宋之琦各自很不適應,因此趙榮貴不好輕易開口,宋之琦隻得小心翼翼。


    南離則開宗明義:


    “年前拿獲佐領兩名,都被我們放迴去了。你若老實地自陳供狀,便也可饒你性命。”


    “多承明公大恩大德。”宋之琦將大竹製的水碗先置地,直起身來恭恭敬敬一揖到地。


    “小人無不從命,但有所知,不敢隱瞞,必合盤托出。”


    “本鎮且來問汝,吳平西入漢中,是怎麽個過程。”


    “平西王爺那邊,小的真不知其上下詳細,平西進駐漢中,事前我等也不得通報,是李撫軍去歲屢次上表,痛陳蜀地要隘,川陝戰守方略,朝廷才派出平西王率大軍進駐。”


    “我等一直駐外鎮守,也是後來才知。”


    雖然南離口稱吳平西,對於宋之琦脫口而出的平西王也未表示言語上的反感,但宋之琦能看得出來,堂上這個儒雅又冷冰冰的年青人眼神中有著壓抑的厭惡,因此宋之琦很小心地換了個稱唿。


    “知吳氏先到西安,有墨爾根蝦從西安隨征,八旗滿漢兵馬數萬,但也隻知從屬將領有其本旗本府左右都統、護軍統領,還有綠旗左右總兵、各路隨征總兵等數名大將而已。”


    “先頭兵馬到漢中打了前站,吳氏才將隨營家眷、兵丁搬入漢中新修的王府,又派先頭八旗滿漢兵馬往保寧應援,而自率左右都統,還有墨爾根蝦往討您——”


    說著宋之琦向趙榮貴那邊做個揖:“趙侯爺那邊。”


    囉裏囉嗦半晌後,南離一看他供的還沒趙爾汗、圖魯什多呢,眉頭微微動了動,但也不覺意外,畢竟這個宋之琦與吳軍各屬兩個體係,又是西北人,於是又問道:


    “平西王所部帶出來的烏真哈超你了解嗎?”


    “小人聽說過,隻聽說用炮神準,每發必中,攻城拔寨時節無堅不摧。除此之外,因不曾派到我兵之中,因此實在不知詳細。”停一停又補充道:


    “本營用炮,都是惠總兵自帶的隨營炮手。每出戰,須得酒肉伺候、披紅掛彩。”


    南離聞言在心中衡量了一下自己這邊的炮手待遇,暗自決定迴頭為每名戰士增加每旬兩壺酒、一斤肉,而且得選有家口的在邛州培訓,畢竟技術兵種,不能虧待同袍兄弟,反被達兵比下去了。


    “李國英這裏的虛實你知多少?”


    “偽清兵製,將原屬各營總兵的家丁選鋒括為戰兵,再點選精銳補伍,其餘雜役、老弱盡行汰去。”


    “撫軍轄下保寧撫標及四川六路總兵,敘南馬化豹、永寧柏永馥、重夔盧光祖、成都惠應詔、順慶嚴自明、龍安左驤,其中盧光祖最弱,以撫標及龍安總兵左驤兵力最強。”


    “如今因無兵無官,六路總兵最少的盧光祖重夔營的定額千五名,實額不過六百馬步戰兵,最多的左驤龍安營定額三千,實有不過兩千馬步戰兵,其餘都是番役、守兵充數。”


    “撫標有副將一員,參將兩員,定額三千,實額約兩千五百馬步戰兵。”


    “保寧沒有鄉兵民團嗎?”南離又問。


    “半年前小人曾為之點算工食,守兵、餘丁、雜役應不足三千之數。”


    “這六路總兵還有保寧諸將你都了解嗎?”


    別說,南離這迴問著了,這宋之琦對這些敵將的出身還真是了解得挺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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