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沒有絲毫的遲疑,篤定的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出去的話,就沒有收迴來的道理。隻要孫兄幫忙辦成了這件事,便給你擔任三個月的錢糧師爺。”


    孫傳庭聽出了他的真誠,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孫某盼望晉冠,盼望良久了,事不宜遲,趁著孫易發還沒從順天府大牢裏放出來,幫你辦成了這件事。”


    一名禮部郎中的長子突然改判了流放嶺南,無異於要了他的命,即便是孫傳庭親自出手,照樣是有著不低的難度。


    這其中涉及到了方方麵麵的關係,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了。


    說不定還會受到禮部郎中的誣陷,重新幫長子孫易發拿迴來功名,反倒是讓孫傳庭遭到朝廷的責罰。


    東林黨那幫人能與嚴黨明爭暗鬥那麽多年,沒有一個好相與,個個都是在官場上沉浮了多年的人精。


    孫傳庭賭定了可以讓孫易發流放嶺南,沒有說出一句賣慘的話,借此要挾李冕再給他當幾個月的錢糧師爺。


    說走便走,他立即離開了花廳,腳步匆匆的前往了順天府衙門。


    李冕親自送到門口,等到孫傳庭的身影消失在街巷盡頭,轉身迴了東梢間的書房,繼續編撰完成了一大半的俗體字千字文。


    長平公主很是關心孫傳庭這一趟來的用意,倒不是在意孫傳庭,擔心駙馬被人給騙了。


    以孫傳庭的人品,不會平白無故的坑騙他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駙馬是寒門讀書人出身,不清楚朝廷裏的蠅營狗苟,有些人表麵上看著一副忠心體國的樣子,背地裏卻總是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整天就想著搜刮民脂民膏。


    一名宦官走上了繡房的二樓,在門口稟明了花廳裏的情況,說出了孫傳庭這一趟過來真正的原由。


    長平公主關上了柳條窗格,坐在虎足錦蓉榻上,看向了一旁的紅橋:“駙馬的脾氣打消了本宮的顧慮,往後在京城裏不會輕易被人欺騙了,本宮甚是欣慰。”


    紅橋一臉的欣喜,何止是欣慰,姑爺斬草要除根的秉性,太對公主的脾氣了。


    公主從來不喜歡那些軟弱又迂腐的讀書人,很擔心姑爺也是個優柔寡斷的讀書人,心不狠,往後的相處肯定會因為一些事情的處理產生矛盾。


    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方麵的顧慮了,姑爺的脾氣簡直是與公主情投意合了。


    紅橋放下手裏的賬本,走到紅木書案旁整理了散落的筆墨紙硯,剛把紅絲硯清洗幹淨,放在紅木書案的右上角。


    她的餘光瞧見長平公主猶猶豫豫,似乎是有話想要詢問,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引起了紅橋的好奇,長平公主一直以來做事從來都是以果決著稱,從來不拖泥帶水,更不會出現猶猶豫豫的神情。


    自從姑爺進了府裏以來,公主自己都沒有發現,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變化。


    紅橋突然也變得猶豫了起來,因為她已經看出了長平公主的心思了,作為從小就陪伴在身邊的貼身女官,清楚的知道公主為何會露出猶猶豫豫的神情。


    孫易發和姑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隻是因為一個白豆腐方子就要徹底解決所有的後患,讓他死在嶺南。


    恐怕不足以讓人相信,一個白豆腐方子還不足夠帶來了你死我活的仇怨。


    紅橋賺緊了粉拳,知道說出了這話或許會引起長平公主的不開心,還是說了出來:“姑爺想要讓孫易發流放嶺南,死於嶺南的瘴氣蛇蟲,不是因為一個白豆腐方子,真正的原因在於孫易發一直糾纏著陳大家,姑爺又與陳大家的關係還算相熟,便下定了決心鏟除了所有後患。”


    陳大家?


    仕林倒是有幾位姓陳的大家,隻不過紅橋在說出陳大家這三個字的時候,還在前麵加了一句孫易發經常糾纏。


    這麽說來的話,陳大家便是個女子了。


    京城裏能夠被人尊稱一句大家的女子,用上了名士大儒才配使用的尊稱,隻有一個人了。


    那便是京城第一名伶陳圓圓。


    長平公主皺起了好看的柳葉眉,左手壓右手放在紅羅褙子上的右手,突然捋起來青絲,露出了小女兒態。


    在外人看來,這是長平公主不可能露出來的姿態。


    紅橋知道公主可能吃醋了,換成了其他人還好說,偏偏那個人是陳圓圓。


    京城裏的任何一個女人在陳圓圓麵前,都會感到一股子壓力。


    宮裏的鄭貴妃也不例外,在她執掌的後宮以後,嚴禁宮裏的宦官宮女在嘉禎皇帝麵前提起陳圓圓三個字。


    以陳圓圓的才藝雙絕,天底下哪個人不想迎娶過門。


    紅橋趕緊說起了好話:“姑爺不是那樣的人,他和陳圓圓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每次見了麵隻是點頭之交,說上兩句話罷了。倒是有幾次進了陳圓圓的家門,坐在裏麵喝了兩杯茶水,不過每次都帶著雉奴,沒有任何逾越男女禮數的行為。”


    長平公主知道紅橋這句話是在安慰她,不要因為李冕和陳圓圓的關係不錯,誤會姑爺在外麵做出了不軌的行為。


    更擔心因為這件事遭到了鄭貴妃的刁難,以至於駙馬羞愧難當的氣病了。


    駙馬私會伶人有失體統,也有失皇家的顏麵。


    這事情要是被宮裏知道了,鄭貴妃還不知道拿著這件事做出多少文章來,甚至會吹一些枕頭風害死李冕。


    長平公主收迴了捋著青絲的右手,婀娜身子從虎足錦蓉榻站起來,走到了書櫥旁邊。


    她站在紅木書櫥不遠處,眸子在書櫥的方格裏不停尋找,最終定在了一處放著蠟箋的書櫥。


    長平公主伸出纖細的玉手,拿出了看似普通的蠟箋,交給了一旁的紅橋:“你拿著這封蠟箋去一趟馮寶的壽身寺,交給壽身寺的住持,告訴東廠督公馮寶一句話,當初欠下的人情是時候還了。”


    紅橋接過來手裏的蠟箋,整個人驚呆了,不敢相信公主為了這麽一件小事,還是孫傳庭已經去解決的一件小事,耗費了東廠督公馮保的人情。


    長平公主沒有絲毫的心疼,臉靨平靜的坐迴了虎足錦蓉榻上,隻說了一句話。


    “本宮的男人,不容他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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