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一般的寒門讀書人受到邀請,早就欣喜不已的答應了,邀請他的那個人畢竟是世代簪纓的官紳公子,算是一種認可了。


    李冕在眾多官商公子詫異的眼神裏,沒有迴應孫易發,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一臉和善笑容的孫易發,被晾在了原地。


    李冕早就看出了孫易發的虛偽麵容,雉奴從蘭台詩會迴來,嘰嘰喳喳說了當時的情況,孫易發帶頭抨擊他沒有才學,配不上解元公的名頭。


    明裏暗裏是在說一件事,寒門出身的讀書人配不上高貴的長平公主。


    孫易發的那句寒門無貴子,引起了寒門讀書人的群情激奮,不過,落在官紳公子的耳朵裏,卻是一片讚揚聲。


    孫易發被人掃了麵子,這個人還是讓他深惡痛絕的李冕,瞬間咬緊了牙齒。


    他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哈哈一笑,揭過了這件事。


    孫易發的寬容大量,又是引起了官紳公子的一片讚揚,暗道隻有官紳出身的讀書人才會有這等雅量。


    官紳公子看著李冕離開的背影,紛紛搖頭,符合了他們對於寒門讀書人小肚雞腸的印象。


    官紳公子很快便把目光看向了孫傳庭,兩人結伴而來,明顯有著一些交情。


    麵對當前的情況,孫傳庭作為官紳的一員,又見識了李冕的小肚雞腸,應該不會再與他結交了。


    隻會答應孫易發的邀請,與官紳公子站在一起。


    孫易發同樣是看向了孫傳庭,一臉的期待,同時在心裏篤定了孫傳庭接受邀請。


    寒門子弟出身的李冕終究和他們不是一路人,孫傳庭作為官紳望族出身,隻會與同樣作為官紳公子的他站在一起。


    再者說了,即便是不看出身,孫易發胸懷大量的氣度,也值得孫傳庭做出一個妥帖的決定。


    在所有官紳公子的期待裏,孫易發信心十足的篤定裏。


    孫傳庭轉身就走,瞧都沒瞧孫易發一眼,留給他一個後腦勺,朝著李冕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


    官紳公子看不懂了,實在不明白孫傳庭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居然為了區區一個寒門讀書人落了自己人的麵子。


    孫易發的牙齒咬得更響了,為了保持氣度,隻能又是哈哈一笑揭過了這件事。


    陸園四周有湖水環繞,象征著袁公登上琉球的大海,在陸園的中間有一座八仙亭,形似戰船的桅杆,矗立在陸園裏。


    八仙亭附近擺放著很多紅木嵌著大理石圓桌,四周擺放著紅木香幾。


    一隻隻宣德爐放在紅木香幾上,煙氣嫋嫋,燒著鶯歌綠沉香。


    孫易發本想把豆腐宴的主桌放在八仙亭裏,已經提前與陸園的管事商量好了,一應用具也準備好了。


    就因為孫傳庭一句話,孫易發再次丟了臉麵,隻能把主桌從八仙亭裏搬出來。


    沒辦法,袁公雖然開放了陸園,任何人都可以進來觀賞。


    但陸園終究是袁公的私產,別人不能在陸園吆五喝六,也不敢對袁公的管事唿來喝去。


    孫傳庭就不一樣了,他是袁公的衣缽弟子,地位比起一般的兒子還親,相當於嫡長子。


    在旁人看來頗受尊敬的陸園管事,在孫傳庭身邊,不過是一名家仆罷了。


    家裏的公子孫傳庭有了吩咐,管事一切照辦,趕緊安排人把孫易發準備的主桌搬了下去。


    隨後又打掃了八仙亭,端上了新茶小蜆春,又端來幾樣茶食,放在豆青釉藻盤裏,一起擺在了八仙亭裏。


    孫傳庭和李冕兩人坐在八仙亭的繡墩上,閑情悠哉,看著不遠處的豆腐宴。


    孫傳庭故意做了這一切,笑問了一句:“這迴在陸園裏幫你掃了孫易發的麵子,是不是應該有所迴報。”


    李冕端起鬆花釉茶杯,呷了一口:“你孫傳庭可是京城裏有名的正人君子,君子向來都是不求迴報,說出這話,難免影響名聲。


    名聲?


    孫傳庭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本正經的說道:“孫某在京城裏還有什麽名聲可言,也不需要所謂的名聲,隻想著為國家做些實事。也不要你的銀子,隻是去給孫某做幾天的錢糧師爺,還會奉上一筆幕銀。”


    李冕無奈了,還是賊心不死,一門心思想拉著他去大興縣做個苦力。


    倘若是去了能有效果,倒是可以考慮。


    隻是……


    廢漕改海涉及太多官紳的利益,推行新政不能說希望渺茫,那也是毫無可能。


    孫傳庭見他不說話,大致猜到了李冕的心思,不想去大興縣過著忙到昏天黑地的日子。


    孫傳庭看了一眼快要開始的豆腐宴,心裏有了主意:“按照孫易發的意思,白豆腐是他家的秘方,等會兒應該還會有一名夠分量的官員過來,隻要把白豆腐宣揚成是孫家的秘方,把你的白豆腐秘方巧取豪奪成孫家的東西,從今以後,別人就不能釀造白豆腐了。”


    孫傳庭說完這句話以後,孫易發和官紳公子們全都起身相迎,就像他所說的一樣,請來了一位分量足夠的官員。


    孫傳庭驚咦了一聲:“禦史萬安?他是嚴黨的人,孫易發的父親是東林黨人,雙方在朝堂上爭的頭破血流,萬安怎麽會來參加孫易發的豆腐宴。”


    李冕隨口說了一句:“朝堂上的關係錯綜複雜,孫易發能夠請來禦史萬安,不能隻看他們各自屬於哪一方朋黨。另外還有同鄉、同年、同窗等關係,在朝廷裏做官不是非黑即白,除了朋黨關係以外,還會有其他各種關係的牽扯,就拿同窗來說,難道因為一個投靠了嚴黨另一個投靠了東林黨,就不認同一個恩師了。”


    孫傳庭突然扭頭看向了李冕,目光灼灼,想要聘請他擔任錢糧師爺的心思,迫切到寫在臉上了。


    孫傳庭真情實意的說了一句:“以你對官場的獨到見解,不給孫某當個錢糧師爺,辜負了你這一身才學了。”


    李冕隻是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沒想到引來了孫傳庭的如饑似渴。


    唉。


    又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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