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江衡看著坐在輪椅上瘦骨嶙峋的沈晴,艱難的挪動步伐隻是走了兩步,就頓住了腳步。


    沈晴揮退傭人,抬眸,塗著淡淡唇膏的唇微微彎起,衝著墨江衡溫婉一笑。


    這樣婉約大方的笑,就像是一朵開敗的百合花,褪色枯敗,凋零零散。


    “江衡,許久不見”沈晴臉上蓄著淡淡的笑,“你老了,我也老了”


    良久,墨江衡站在原地,喉嚨像是灼燒般疼痛,唇齒間吐出一句話,“是啊,我們都老了”


    墨江衡掩飾掉眼底沁出的濕,走過去,將她坐的輪椅推到湖畔邊,使她足夠看清楚這湖畔美景。


    有風吹來。


    沈晴受不住風,咳嗽了幾聲。


    墨江衡站在她側,急忙附將她肩上的披巾攏緊,然後鬆手,“當心著涼。”


    沈晴將披巾緊了緊,捏著帕子咳嗽了一聲,“無妨,我已是將死之人,今天還能有機會站在這裏和你好好說話,我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


    “晴兒”墨江衡喚她,嗓音都是顫抖的,“別說這樣的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唉,我也希望,可是終究是拗不過命啊,這可能是老天對我的懲罰”沈晴眼睛裏是稀薄孱弱的淚,“我此生自認從不愧對過任何人,可是,唯獨對不起的人是你和歌兒,我不配為人母,也不是一個稱職的好妻子”


    “別說了,歌兒的事責任也不全在你,當年我也有責任,如果我不是和你冷戰,總是出差在外,又怎麽會顧不上歌兒。”說到這裏,墨江衡泛白的唇微微抽搐著,“歸根究底,若不是我介入你的人生,你的人生一定會圓滿的,是我欠你一句對不起,如果當初不是我父母bi)迫沈家,你也不會下嫁於我,就此痛苦一生。”


    “不不咳咳”沈晴按住撕裂般疼痛的口,搖頭,眼淚落了下來,聲音微弱,氣息略顯急促,“江衡,我不後悔不後悔此生遇見你,也不後悔與你夫妻相伴的那些年”


    墨江衡瞳孔重重一縮,整個體都是劇烈一顫,震在原地。


    “晴兒”墨江衡抬起顫抖的手,撫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是我蠢笨竟是不曾信任過你。”


    沈晴撫著墨江衡溫涼的手背,淺淡的笑了下,“當年是我執拗,不肯承認對你生了感,我恨過你,怨過你,可是,我不後悔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你從未和我說過這些話,你不說,我又怎麽會懂呢,我以為以為你心裏一直想著他”


    “當年,他患重傷躺在醫院裏,我不可能坐視不理,我照顧他,除了念在昔的分上做不到對他不管不聞外,也是為了還對他的虧欠隻有還了心裏上的債,我才能安心享受和你和孩子們在一起的子”


    墨江衡眼睛裏泛起濕,“可笑我一直口口聲聲說你,可是,和你生活在一起那麽久,我居然是最了不了解你的那個人,晴兒,我”


    “江衡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咳咳咳”


    沈晴劇烈咳嗽起來,放開掩著嘴的帕子,上麵是一片血漬。


    她並沒有避諱墨江衡,墨江衡看著那斑駁的血漬,口像是撕裂開來般疼。


    他握住沈晴的手,附,蹲在她麵前,花白的鬢角隱隱可現青筋,他此時心裏的痛苦,如刀割心。


    當年,就是因為兩個人一直沒有像這樣一般坦誠相對,才會誤會重重。


    他一直以為,她從來就不曾過他,厭惡極了他


    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心裏是有他的


    他和她錯過一次,卻錯過了一生。


    還好,現在還來得及彌補。


    墨江衡輕輕撫著沈晴的臉,“以後的路,我會陪著你”


    沈晴笑了。


    墨江衡也笑了。


    恍惚間看到當年那個二十出頭的少女笑的眼眸澄澈,幹淨清亮。


    墨江衡當天就要提出將沈晴接迴家,可是,沈晴不同意。


    她重病的事,女兒輕歌一直不知,眼看著女兒過段子就要做手術,她若是搬迴去住,她生病的事怕是也瞞不住了。


    沈晴不想自己生病的事讓女兒惦念,所以,並未跟墨江衡一起迴去。


    墨江衡一心擔憂沈晴的體,又十分照顧沈晴的一切緒,所以,自是應。


    所以,這些子裏,墨江衡歸家的次數鮮之又少,幾乎一直守在沈晴邊,親手照顧。


    沈晴也勸過墨江衡,讓他忙著自己的事就好,可是墨江衡放心不下沈晴的病況,隻要抽出空來就會去沈晴的住處看望。


    許是和墨江衡多年的心結打開,沈晴今心好多了,也有了一絲精神氣兒,還能下地走路了。


    今,沈晴和墨冷深一起迴家,一家四口總算團圓,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墨江衡還特意下廚做了幾道沈晴最的江南小菜。


    沈晴也去了廚房,要幫忙打下手。


    墨江衡哪裏肯勞累她,不過是讓她做些遞個盤子碗之類的清閑活。


    墨冷深對墨江衡的轉變並不意外,隻是靜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看手機。


    倒是墨輕歌有些驚訝的坐不住。


    “哥,爸爸和媽媽是不是和好了”


    在墨輕歌眼裏,大概還不能夠完全理解離異這兩個字。


    畢竟,自她記事起,沈晴沒有在她邊待太長時間,就離開了。


    墨冷深抬手,撥了下墨輕歌額前的劉海,淡然一笑,“傻瓜,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嗎”


    “這麽說,媽媽和爸爸又可以在一起了,是嗎”


    墨輕歌眨著眼睛,問。


    “自然是。”墨冷深一把扣住妹妹的肩,按在自己懷裏,撫著她的長發,“歌兒,以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了。”


    墨輕歌重重的嗯了一聲,“再也不分開。”


    墨冷深揉揉她的腦袋,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最近又去見他了”


    “哥,我”


    墨輕歌剛想解釋,墨冷深截斷她的話,“你總是這麽不聽話,歌兒,哥都是為了你好。”


    “哥,我不是不聽你的話,可是,讓我來離開槿哥哥,我做不到。”


    “你”


    墨冷深皺眉,想發火,可到底是舍不得對妹妹發火,歎了一聲,疲累的靠在沙發椅背上,沉默。


    墨輕歌微微噘嘴,有些小緒。


    正頓飯下來,一家人倒也和樂,尤其是墨輕歌知道沈晴和爸爸重歸於好,拉著沈晴有說不完的話。


    沈晴也疼女兒,恨不得一直這樣陪著女兒,看著女兒以後嫁人,生子。


    可是,她知道,她等不到了。


    飯後,墨冷深和墨江衡父子倆去了書房。


    沈晴和墨輕歌在臥室說著悄悄話。


    “歌兒,跟媽媽說,可是有了心上人了”沈晴不釋手的握著女兒的手,柔聲問道。


    自打那次墨輕歌的生宴,她已經看得出來女兒似是有心事。


    姑娘家的心事不外乎就是心裏有了喜歡的人。


    再加上,沈晴注意到墨輕歌脖頸上一直掛著一個項鏈,項鏈上是一個戒指吊墜。


    怕是別人送的,而且女兒時不時地總是摸著那枚戒指。


    應該是對她很重要的人送的。


    這番一想,沈晴自然是看出來女兒的心思的。


    墨輕歌並不想隱瞞沈晴,將她和槿哥哥從相遇到相的事說予了沈晴聽。


    沈晴聽後,倒是有些驚訝,“你是說那個人是席家的二少”


    墨輕歌點點頭,“父親是這麽說的,可是父親和哥哥都不同意我和槿哥哥交往。”


    沈晴眉心微微一蹙,“說起來,當年席家的掌舵者席盛源,是跟在你父親邊的人,我倒是見過幾麵”


    說到這裏,沈晴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些事。


    也大概知道為什麽墨江衡和墨冷深會反對輕歌和那個槿少爺的事。


    墨家一朝敗落,墨江衡倒台,成了民眾口筆誅伐的國民罪人,而席盛源也成了下一任新總統。


    看來,外界傳言非實,墨江衡倒台,大概並不是那麽簡單。


    最得益者,也隻有席盛源。


    怕是墨江衡失勢,真正的幕後cāo)縱者與席家脫不了關係。


    墨江衡並不是固執不通達理之人,又極其女,這次強烈反動,怕也是因為那槿少爺是席家人都緣故。


    “歌兒”沈晴看著女兒生的極美的一張小臉,“歌兒可是很喜歡那個槿少爺”


    “媽,我喜歡槿哥哥,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墨輕歌臉頰微微一紅,低著頭,“我不想和槿哥哥分開”


    沈晴聽著女兒這般說,倒是想起了少女時期的自己。


    能這樣毫無顧忌的喜歡一個人,真好。


    沈晴歎了一聲,“歌兒,如果你選擇的人最後會傷了你呢”


    “不,槿哥哥不會的,媽媽,槿哥哥對我很好。”


    墨輕歌唯恐沈晴也反對,緒有些激動起來。


    沈晴急忙攥住她的手,“歌兒,別著急,媽媽明白的,媽媽會尊重你的意願的。”


    “可是,爸爸和哥哥他們他們不願意我和槿哥哥來往”


    正說著,墨輕歌忽然覺得胃裏有些不適,掩嘴幹嘔了幾聲。


    沈晴急忙拍著她的後背,“歌兒,怎麽了”


    “媽媽,我沒事,隻是最近胃有些難受”


    墨輕歌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掩嘴,控製不住的又嘔了幾聲。


    這次,她直接彎腰吐在了邊的垃圾桶裏。


    沈晴擔心的厲害,撐著體急忙給她倒了一杯水。


    墨輕歌就著水漱口,然後過了一會兒,才見好轉。


    墨輕歌知道一定嚇壞了,忙道,“媽媽,我沒事,您別擔心。”


    沈晴神變得複雜起來,問道,“歌兒,你的例假這個月可是準時來了”


    “我”墨輕歌不知道沈晴為什麽這麽問,可還是算了下子,迴道,“這個月遲了一周沒來”


    沈晴雙瞳微微睜大,意識到什麽時,附耳低聲問了一句。


    墨輕歌聽後,一張臉紅到了脖子根,低著頭,不肯迴答。


    沈晴問她,可是和席容槿之間發生過最親密的關係。


    這讓墨輕歌難以啟齒。


    雖然她始終沒有迴答,可看到女兒一臉羞澀又懵懂的模樣,就知道女兒和席容槿之間的關係到了哪種地步。


    “歌兒,你先躺著休息一會兒。”


    沈晴眼神有些複雜,交代了一句,又哄著女兒好生躺下才離開臥室,去找墨江衡。


    墨江衡聽沈晴說完,幾乎是一瞬間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沈晴一臉憂色:“歌兒怕是懷孕了。”


    “這”墨江衡沉沉的頹坐座椅上,有些發怔,“我萬萬沒想到歌兒她和席容槿已經越了雷池”


    沈晴走過去,墨江衡急忙拉著她一起坐下,沈晴歎了一聲,“你我都是過來人,也經曆過,別的且不說,重要的是眼下該怎麽辦我看得出來,歌兒一顆心都撲在了席容槿上,即便阻止,也難收迴歌兒的心思,其實,我是不願墨家和席家的仇恨牽連子女的,江衡,不如,您就應了歌兒吧,我讓我哥哥也打聽過了,那個席容槿沉穩持重,果敢堅毅,人品風評也好,以後待歌兒怕是也差不了。”


    墨江衡在沈晴瘦弱的後背墊了一個抱枕,“墨家和席家是死敵,且不說我是怎樣被席盛源算計失勢的,即使我不計過往,可是,席盛源肯放過我們墨家”


    “可是,席容槿不是他那個猾父親,歌兒要嫁的是席容槿這個人,你又何需憂心”


    “你說的,我都懂。”墨江衡歎道:“冷深私下裏對席容槿下過幾次手,就是為了bi)走他,可這人一點兒都不怕死,上次,還私下約我,對我表明態度,甘願放棄自己的一切,隻為求娶歌兒,看樣子,我這是不想答應都得答應了。”


    “唉,你我都看開些吧,兒孫自有兒孫福,即便是阻止了女兒和席容槿在一起,我們又能保證女兒以後就會幸福,江衡,你我都老了,以前的恩恩怨怨都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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