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樸,”我試圖把聲音壓到最低,“我來接你了!”


    她先是輕輕抬起頭跑來一個無輕無重的眼神,僅僅在看見西瑞森駕駛著自己專屬飛椅的身影時略微長大了嘴巴。


    “你聽我說,這個人是西瑞森,他的身份肯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我故作喜悅,期待著任何能讓她重新展開笑顏的事情發生。


    “是我的櫻花樹,對吧?”


    我跟西瑞森雙雙愣在窗外。


    娜樸終於笑了起來:“一模一樣,溫柔強大又耐看。”


    這句話讓西瑞森幾乎立刻就重現笑顏了:“果然是你,謝謝你經常這麽陪我。”


    “找我有事嗎?你可以進來坐坐的哦。”


    “不了,我要帶你走。”


    我看見娜樸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複雜。我知道她等這樣一個人的出現等了不知道多少個月落星起的日子,我也知道總是嬉皮笑臉模樣的她暗地裏卻藏著一副靈魂虛弱、神經敏感脆弱多傷的軀殼。我知道她怯懦,不然沒有哪個正常人麵對過分的辱罵時卻沒能手握還擊的力量,所以即使有現在這樣一個機會擺在她眼前,就算不該,她也至少會有幾分軟弱的不情願。


    但娜樸的目光在遊離的時候,恰到好處偏移到了自己所在的這座窗戶上。千瘡百孔,一看就知道並沒有人允許她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自己的地盤。那一瞬間,她所有的不情願一併湧上心頭,這使得娜樸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了的樣子:


    “那就帶我走吧。好嗎?”


    “我會帶你走的。”


    “我會陪著你。”


    西瑞森跟我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我們三個抿著嘴彼此相互看看,笑意也終於姍姍遲來。


    今晚一直注視著我們的月亮,就站在沾惹不到這座城市的災難的地方。


    xxx


    我們的出逃非常順利,或者說這也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意外。


    娜樸的父母通常隻會待在自己房間裏尋歡作樂,而她那個脾氣古怪的外婆有著老年人早睡的習慣,因此娜樸的離開即使造成老人房間某隻桌子或者椅子消失不見,這個點也並不會發現。


    並且我甚至會這樣覺得,即使娜樸離家出走了,也並不會讓那群人感到有多擔心,也許連自家姑娘失蹤多久、行蹤如何,也會因為覺得麻煩而不去追究。


    盡管如此,我也能明白,娜樸的擔憂,隻存在於想像中某天出於各種原因和家人重逢時,自己難以想像的下場。


    不管她會失蹤多久,重逢對於她來說都是一個帶著喧囂譏諷的詞語。絕不會有任何溫馨,絕不會有任何關懷,她會在一片令自己感到心悸的罵聲中,再次軟軟地縮小自己的存在。


    她知道這些,也畏懼這些。她知道自己不想這樣,卻更明白自身有多無能為力。


    我生怕她有一天會恨上自己,即使那是一個對流浪貓狗都忍不住施以援手、並且還會暖暖笑起來的人。


    誰讓她在愛的國度裏,本該富可敵國,如今卻要飢腸轆轆地走在鳥語花香的道路上呢?這不是她的錯,所以,我們來救她了。


    不過說起來,目前這一切最大的功勞隻能歸功於西瑞森——他成功駕駛了超載的飛椅,雖然在起飛的前一刻,我也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感到意外了。


    西瑞森是一個強大又神秘的人。我不知道他渾身充盈的魔法力量來自於哪裏,更不知道他曾經的過往景致如何,畢竟他與娜樸,眼下都清楚對方是彼此多麽重要的人。


    這像是一個轉移補充的魔法,一旦現在的日子足夠美好,來自過去的、被遺落的事物也就自然轉化到今日的笑容裏來了。


    他們像兩隻緊挨著的小動物,一直在親密低語,如同當初我所看到的那樣。


    來自月亮的銀色流光灑滿這方遙遠大地,他們的影子,在疾馳時交疊的雲層間,慢慢合為一體。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娜樸在他耳邊道。


    “還沒定下來。”西瑞森也在她耳邊輕迴。


    “那我們去偷市長的通行證,然後離開這個地方如何?”


    “好啊,”西瑞森在笑,“之後你又想去哪裏呢?”


    “不知道!但我們可以去找森林大海,或者去爬一座沒人敢上去的高山,最好可以在一個偏僻又美好的鄉下隱居起來!”


    娜樸說的眉飛色舞,仿佛現在我們身下就不再是亂得像被人胡畫一氣的調色盤似的魔法大都市,而替換成了那些自然又恆久的風景一樣。


    西瑞森沒有再言語,我看見他背著手,指尖不停挑動著,一條星辰般璀璨的頭帶悄悄在娜樸發間鑽成一隻大大的蝴蝶結,安靜垂在正興奮不已的娜樸耳邊。


    這個人的確可以帶來星星和月亮。


    這也一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我想。


    xxx


    我們從娜樸所住的繽紛都市這一端,一直飛到了中間橫跨過一條大河的都市另一端。


    糖果色的居民區漸漸變成了古樸氣派的學院、宏偉高聳的市圖書館和陳舊肅穆的行政大樓。其間有規規矩矩的街道、各式各樣的商鋪和五光十色的娛樂場所點綴其中。


    在這裏,絕大部分建築幾乎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我又多看了學院幾眼。那個師生雲集、德高望重,卻是我最不想踏進的地方之一。


    畢竟我是整個娜溫城的吊車尾,說不定還是偉大的梅洛絲蒂爾王國的吊車尾。不知到底是我天生魔力匱乏,還是我實在腦子太笨,許多小孩都能運用自如的魔法,我卻好幾年都學不會。


    但這些因素絲毫不能影響我受到的歧視,一致在我眼前凝成二字:廢物。


    是的,娜溫城的廢物,甚至梅洛絲蒂爾王國的廢物。


    在我的淚水掉下來之前,滿月正溫柔地、哀憐地注視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給所有看文的小天使們筆芯


    希望給我提各種意見!


    (這幾天隻能摸手機的某人默默心塞地抱住電腦)


    第22章 櫻怪(五)


    他們二人並沒有關注到我在流淚的事,不知道是我隱藏的太好,還是他們特意為了我而裝作沒看見。


    於是沒受打擾的我繼續迴憶著。曾經五歲的我與同齡人一起進入學院學習之後,噩夢般的日子接踵而來——無法操縱飛椅的我每次隻能仰頭眼巴巴望著自己在空中被同學們拋來扔去的瘦弱書包,不能在掌心旋出水球的我被當成了眾人打水仗的靶子,甚至經常被人用隱身魔法藏起來、令我消失後遭到老師莫名其妙的逃學警告……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但每個人都是我這個世界的旁觀者,包括對我從來都是冷言冷語、不管不顧的父母。


    直到娜樸出現。


    起先,我印象中的娜樸雖然也是個並不起眼的孩子,但隨著她拚命的努力用功,最終也逐漸躋身於尖子生之列。在那個時候總算登頂了的她,在一片羨艷崇拜的目光中突然就轉身朝我走來,並且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橄欖枝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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