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將亮時,蘇十三嗯哼一聲,悠然醒轉。撐起身來看到陸英與賀柔影坐在一處,掙紮著又要上前搏命。


    賀柔影忙道:“十三哥,他是先生的貴客,不是敵人,你誤會了!”


    蘇十三茫然半晌,才道:“那你們聊。”言罷垂著頭撿起地上繩索,慢悠悠消失在峰頂坡下。


    賀柔影道:“先生不知何日才能迴來,我帶你下山去,看看島上風光。”


    陸英欣然從命,於是兩人結伴下了神女峰,又經山下書院。書院中已有學子晨起讀書,郎朗吟誦聲不絕於耳。


    走了數裏,來到大海邊,賀柔影指著延綿不絕的寨柵言道:“這裏都是先生畢生心血所建,儲材局、匠造局、兵器局、騎兵營、步兵營、水軍營、弓弩營、戰車營、演武場、講武堂各式齊備,還有專司情報消息的秘書局……”


    陸英問道:“那個‘火雷’也是在此處造的?”


    賀柔影微微一笑,並不迴答。又領著他走過各處營房、倉庫、作坊。這些功能不同的機構,各自有獨立的地盤,既做到互不幹涉,又能及時輸送調配物資。


    此刻正是晨間飯時,各處院房、營寨都炊煙四起,軍士、匠人們早起活動過筋骨,笑鬧著走入廚下用餐。


    陸英感歎道:“想不到,這島上儼然成獨立王國。即使中原大亂,九州陸沉,蘇先生有此根基,也可乘雲化龍,再造乾坤啦!”


    賀柔影冷笑道:“蘇先生才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他做這一切,隻是為了黎民百姓,為了有朝一日輔佐明主罷了。


    “先生自幼聰慧好學,過目成誦,百家學問無不融會貫通。這鬱洲山島一磚一瓦,一槍一刀皆是先生苦心創建。如果沒有先生,島上這些人,恐怕早已化作隴間枯骨,世上也從不曾知曉他們名姓。”


    二人走到水軍營寨,卻見許多士卒忙碌著往大船上搬糧食、甲杖,好似打算出海遠航。


    賀柔影疑惑道:“並未聽說水軍有戰訓之事,為何景、胡二位統領要率兩艘戰艦出海?”


    陸英聞言凝目望去,果然見兩艘大船做好了開拔準備,而船頭旗號正是景字與胡字。不由問道:“這景統領難道是?”


    賀柔影點頭道:“就是大陸澤你見過的景飛虎。還有一位,是胡小坤之父胡順。他二人都是水軍副統領,今日事有蹊蹺,我得去問問清楚!”


    陸英緊隨其後,直接登上海港裏樓船戰艦,戰艦長有二十餘丈,高有五六丈,桅杆巨帆遮天蔽日,看得他暗暗咂舌。


    賀柔影來到景飛虎麵前,冷冷道:“景副統領,你們這是要去何處訓練?先生可知道?”


    景飛虎見到賀柔影,連忙躬身施禮,答道:“稟小姐,正是蘇先生所命,要我與胡順各率戰艦,渡海至東南六百裏外黑獅島,奔襲倭奴。”


    賀柔影神色略緩,又道:“先生命你們奔襲倭奴,可知黑獅島敵寇眾寡,防備如何?兩艘戰艦可乘三百人,夠了嗎?”


    景飛虎不敢敷衍,隻得詳細答道:“依據情報,黑獅島隻有一百餘倭奴,並無特殊堅強壁壘。我等三百精兵,足夠了!”


    賀柔影沉吟未語,陸英忍不住問道:“景統領,你說要去奔襲倭奴,是那些使長刀,黥麵紋身,一口黑牙的矮子嗎?”


    景飛虎抬頭看去,見是陸英當麵,不禁打個冷戰,囁嚅道:“是,不錯。”


    陸英笑道:“景統領不必掛懷,當日大陸澤之事,不過是場誤會。”


    景飛虎白淨的臉上微微一紅,也笑道:“公子說的是。”


    陸英又道:“在下與倭奴有些仇怨,也想親手殺幾個解解恨。景統領不介意帶著我一道前去吧!”


    景飛虎聞言大驚,看看賀柔影,不知如何作答。


    賀柔影道:“跨海遠征兇險莫測,你湊什麽熱鬧?”


    陸英笑道:“這艨艟巨艦駛波破浪如履平地,有何兇險可懼!在下還從未乘船出過大海,賀小姐要不要同往啊?”


    賀柔影冷笑道:“無知者無畏。你當大海之中與陸地相同?即使再大的船,遇上颶風狂濤,一樣如草芥相似。要去你去,我才不遭那個罪!”說著扭頭就往船下走去。


    陸英苦笑,對景飛虎道:“景統領,賀小姐同意了。我們可以出發了吧?”


    景飛虎仍勸道:“公子,小姐說的不誇張。你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的好,萬一有什麽閃失,我如何跟蘇先生交代!”


    陸英道:“無妨。你們幾百人都不懼生死,我陸英也不是金枝玉葉,出事不用你負責。”


    賀柔影走下船,見陸英沒有跟來,忍不住迴頭道:“趕緊下來,還真打算去不成?”


    陸英在船頭搖搖手,笑道:“在下打定主意,非要去一趟不可。等蘇先生迴來,代我賠個罪。”


    賀柔影怒道:“你忘了此行的大事了?怎得這般胡鬧?”


    陸英立在舷邊笑而不語,賀柔影跺跺腳,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等到深入遠海,陸英才知道什麽叫風高浪大。


    尤其是到了晚間,海上的狂風仿佛要把海水翻個個兒,湧起的巨浪能有數丈高。


    陸英雖是第一次乘船遠航,但比起賀柔影卻要好許多。他雖然也緊緊抓著艙壁戰戰兢兢,好歹沒有嘔吐個不停。


    難怪賀柔影極力反對跟來,她此刻蹲在甲板上,身子倚著船艙內壁,低頭一直作嘔。


    陸英看她腿腳都已被浪打濕,又如此狼狽模樣,心中實在不忍。但他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隻能默默祈禱風趕緊停下來。


    誰知這惱人的大風直刮了一夜,到天破曉時,海麵上才重又風和日麗。


    陸英扶起幾近虛脫的賀柔影,將景飛虎送來的飯食捧到麵前,賀柔影卻搖搖頭,一句話也不想說,一口也吃不下。


    陸英歉然道:“實在對不住,我不知道這風浪如此可惡,要不然絕不會讓賀小姐跟來受苦。”


    見賀柔影不答,隻得放下碗筷,望著艙外這會兒平靜如湖水的大海暗自苦笑。


    景飛虎進來稟報道:“小姐,陸公子,此處距黑獅島還有兩日路程。末將依照經驗來看,將不會再有大風大浪,當可安然到達。”


    賀柔影強打精神道:“知道了,你去慰勞將士們,不必掛念此處。”景飛虎領諾告退,戰艦一刻不停向著黑獅島進發。


    第四日天未明,景飛虎命人將戰艦駐下,又打旗號招胡順艦船靠近,遣人乘小舟往南去探消息。


    陸英借著月光使勁看時,果然見南方已可見一片黑影,地勢起伏,料必是黑獅島了。


    過了多半個時辰,小舟返迴,稟報島上情形。海風蕭蕭,陸英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隻等著景飛虎與胡順下令攻島,便隨之殺個痛快便了。


    誰想,景飛虎派人叫來胡順,兩人一番合計後,竟然入艙來,呈上一封書信。


    陸英奇道:“景、胡二位統領,若是有什麽軍情大事,你們難以決斷,該當請示賀小姐才對!”


    景飛虎道:“陸公子,這是蘇先生留下的密信,命我等到達黑獅島才可閱看。方才我與胡順看過,信中……還有給陸公子留的言語,特奉請查閱。”


    陸英驚異地接過信來,見右側無非是囑咐景、胡二人詳加偵查、小心行事,若島上敵寇眾多,則可請示國子祭酒陸華亭,是戰是退悉聽其便。


    看到此處已是萬分驚詫,蘇先生竟然料知自己會在船上。


    隻見後麵又另起道:“域外寒儒蘇頌磯拜言華亭侯閣下,知君遠來,未能一晤,深以為憾。然不日君等凱旋時,吾自當親奉新釀,灑掃以迎。


    “今偵知黑獅島有倭國源一郎者,覬覦神州,勾連奸小,在此密會同謀。望華亭侯不讓微勞,擒拿數賊歸來鬱山,與君共定大策。


    “源一郎頗習武藝,其同謀尚未知詳,恐非君不能成擒耳。仍須十分小心。臨別匆匆再拜。”


    陸英閱罷,蹙眉沉思有頃。對景胡二人言道:“島上有多少倭賊,可與先前所料無差?”


    景飛虎答道:“倭奴並未有異,隻是,近岸泊了兩艘大船,一艘是吳國官造戰船,一艘恐怕是異域番邦來船。另外,島上還有倭奴家眷眾多,以及強擄來的人口,是否要一網打盡?”


    陸英道:“家眷與平民若是不持械反抗,就別去驚擾它們。我等奉道義而來,怎可行淫虐之事……


    “至於那兩艘大船,不管如何,既然到了此處,正可趁天未明發起突襲,我有三百健兒,定能一舉殺拜倭奴。”


    景胡二人齊聲領諾,自去下令攻島不提。


    賀柔影見二人離去,乃笑道:“看來你我今日來在黑獅島,也沒能逃過先生算計。”


    陸英沉吟未答,他此刻心中反複思量,這個叫源一郎的倭奴,到底與何人密會?


    有吳國官船在此,難道是朝廷中有人想勾結外邦,陰謀篡權。若果是桓敬道之流,想要與倭奴東西合力,一同沿江攻擊江東,那確是一樁大麻煩。


    蘇先生知道自己要去鬱洲山島本不為奇,但能料定我隨景飛虎、胡順來此,就有點意思了。


    看來他故意安排二人等我到了再出發,本就想引我上船。那賀姑娘看來並不知道內情,應該不會再是騙我。


    若說源一郎武藝高超,賀柔影足以擒之,為何非得哄我來此?恐怕又是對我的一次考驗罷了。


    等會景胡二人帥兵殺上島去,我就直奔源一郎所在,將吳國奸徒與番邦妖人盡數擒拿,總算交個投名狀給蘇頌磯,也好教他全力助我守洛陽。


    陸英主意已定,再不彷徨猶豫。隻見他出艙立在船頭,冷冷望著暗夜中伏在海麵的黑獅島。賀柔影撇嘴一笑,也不知想些什麽。


    兩艘戰艦不一時駛到黑獅島岸邊,此刻倭奴睡得正香,並未有人察知。


    景飛虎與胡順各率一百餘人從船舷降下,舉刀持槍無聲息地殺奔島上茅屋廬舍。


    陸英腳力超出常人,如獵豹般急掠而前,撿那當中最大的一處房舍殺去。


    看地上篝火處處,餘煙嫋嫋,酒壇殘炙扔了遍野,恐怕昨夜這幫倭奴沒少貪飲。


    陸英避開壇壇罐罐,雙眼緊盯著目標,全身內息周轉如飛,已然提起了十分精力。


    還有五十步,房中尚無動靜。他已計劃好,闖進屋中不管何人,先將其放倒生擒,再來逼問源一郎何在。


    忽然,一陣邪風從旁襲來,帶著黑煙彌散數十丈高,就如一頭巨龍要張口吞噬一切。


    陸英大驚,立即站定腳步,以含章拳“含萬物而化光”之拳意緩緩推出。妖風避而分散,繞過陸英又轉而襲向身後幾百水軍。


    景飛虎、胡順所部見此異象,紛紛鼓噪大喝,仍然拚力一往無前。


    然妖風過處,體格較弱者直接被吹倒,一時生死不明。更有甚者,許多士卒仿佛著了魔道,竟揮刀向身旁同袍殺去。


    陸英見不是辦法,隻得大喝一聲,鎮住眾人心神,然後如離弦之箭奔向妖風來處。


    那妖風刮了一陣,不知是見陸英勇悍,還是後力不繼,倏兒消失無形。


    陸英殺到房後,就見遠處一襲黃袍疾閃而逝,手中拂塵瀟灑一甩,似乎還在嘲弄他人。


    陸英有心去追,但見景胡二人所部與倭奴已然殺在一處,又怕走了源一郎,隻得迴身繼續追入先前看準的大屋。


    經那黃袍道人一搗亂,倭奴大多驚醒,紛紛持長刀殺了出來。這些人身材雖小,但刀法淩厲,腳步刁鑽詭異,更要命的是悍不畏死。


    而父女老幼則驚惶亂走,或死或逃,一時宛如修羅戰場。


    景胡二人水軍雖有人數之優,一時也不能大獲全勝。陸英顧不得旁人,探身闖入室內,還未立定腳跟,一柄又寬又長的倭刀當頭斬來。


    他見刀風霸道,勢挾風雨,也不敢逞強,隻得匆忙彈出兩指,身子又往外撤迴。


    錚錚兩聲,彈指之力落在刀刃上。那倭刀比一般倭奴所持更長尺數,刀鋒寬了一指,被陸英彈中雖火光四濺,也隻頓了一頓,又向門外砍來。


    陸英含章拳輕輕推出,房門連同棱架喀喇碎裂,露出一道壯碩的身影。


    那倭人須發微赤,麵皮白皙,但同樣黥麵紋身,一口黑齒。


    隻是一般倭奴身高五尺,至多不到六尺,但此人足有八尺餘。肩寬背厚,膀大腰圓,雙手握長刀,大叫著擋開碎木,跨步衝了出來。


    陸英再撤,兩步閃在階下。他不知房內有幾人,不敢輕易進入。見識了這個倭人大漢的刀術,再生不起鄙夷輕視,隻得打起精神認真接敵。


    想必此人就是源一郎,此夥倭奴的頭領。他刀法大開大合,勝在兵器之長,變招之速。


    憑心而論,陸英所學刀王九式,雖然更加周全工巧,但與之對敵,未必就能穩居上風。


    何況此時他手中空無一物,隻能以含章拳綿綿內家拳力招架,輔以彈指襲擊其破綻。


    鬥了二十餘招,倭人腹部中了一指,腳步微滯。陸英正要上前奪其長刀,不防此人忽灑出一把黃霧,嗆鼻辛辣,逼得陸英掩口撤開數步。


    再看倭人一個後躍,憑空消失於黃霧當中。


    陸英揮袖驅散黃霧,趕入房中看時,哪裏還有源一郎身影。他四處翻找,擬待找出暗門地道之類。但尋遍屋內,除了兩名已經死去的中國女子,其餘別無異樣。


    陸英心知中計,顧不得痛惜同胞,再來外間看時,景胡二人已經苦戰而勝,一百餘倭奴除了有十餘人負傷被擒,其餘都當場橫死。


    陸英想起一事,喊道:“謹防他們自盡!”


    言畢又屋前屋後找尋源一郎蹤跡,近處不得,再追至遠處海邊,卻一無所獲。


    景飛虎跑來稟道:“陸大人,那些倭奴大多咬舌自戕,隻剩下一個少年毛小子,問了兩句就昏死過去……”


    陸英點頭道:“他可知源一郎下落?”


    景飛虎譏笑道:“他說,那個赤發大漢正是源一郎,還會土遁潛水之術,可一月不食不動……我當場給他兩腳,真他媽能吹牛!”


    陸英沒有發笑,隻是點點頭,繼續問道:“島上是否來了個黃袍道人,可問過?”


    景飛虎瞪大眼道:“就是放妖風的妖邪?在下不曾問。”


    陸英道:“那麽源一郎與何人密會,可曾問過?”


    景飛虎低頭答道:“那少年被我踢暈了,沒問……”


    陸英拍拍他肩膀,強笑道:“景統領辛苦,你與胡統領抓緊救治傷兵,將島上各處仔細搜索一遍,盡量從活著的老幼口中多問些消息。若無別的情況,午後就準備迴返吧!


    “島上倭奴女眷與其他從各國強擄來的百姓,若是願意離開,允其自行離開,不離開的留在島上便了。”


    景飛虎領命告退,陸英看著停在港口中的一艘奇怪船隻,不禁來了興趣。


    方才此處至少有兩艘大船,另一艘類似慣常船舶的此時消失不見,恐怕是被黃袍道人劫走。


    這一艘船兩頭尖翹,帆桅好幾麵,還圖畫著斑斕紋飾。恐怕是來自極遙遠的海外了。南海諸國?天竺?或是更遠?


    陸英見船上悄無聲息,心中更加奇怪。有番邦船隻,一定有番邦來人。島上沒有,定然還在船上。


    方才打鬥如此激烈,他們如果沒死光,怎會毫無反應?如果說逃跑,難道不用乘船嗎?


    於是陸英屏息凝神,踩著海邊小舟走到船舷之側,用力拍了拍畫滿紋飾的船幫。船中一陣騷動,顯然還是有人的。


    陸英笑道:“何方朋友遠來,竟不敢下來一見嗎?”


    船中又變得悄無聲息,沒有人迴答他。


    陸英又道:“我與你們無冤無仇,隻是來擒拿倭奴源一郎。你們不必驚懼,好生下船迴答我幾句問話即可!”


    頓了頓又道:“若是不答,我可要將船拖迴家去,劈了作柴火……”


    話音方落,船舷後忽有十數人起立,左手持圓盾,右手揮長矛,一齊向陸英擲來。


    陸英微微一笑,雙膝急沉,身子飄揚遠撤,穩穩立在岸上。那十數支長矛如天降下一排竹柵,“篤篤篤”紮在他曾立足的小舟上。


    陸英暗暗喝聲彩,這些外邦軍士倒是訓練的整齊劃一。他本想出言挑逗,又見這十餘人忽地蹲下,身後再有一排軍士揮矛拋來。


    陸英不由撇撇嘴,將袍袖一揮。黃沙卷處,此一排長矛如遇牆盾,軟綿綿落了滿灘。


    不待陸英動怒,猛地從身後飛過數枝小箭,以迅雷之勢射中那些軍士咽喉。


    中箭軍士沒有哼出一聲,齊刷刷倒了一片。還不等船上之人反應,又是幾篷箭雨,將二十多名健兒收割了個九停半。


    陸英苦笑迴頭,對賀柔影道:“賀小姐,我還想從他們口中問些話出來呢!”


    賀柔影再抬手射出最後一批小箭,才道:“他們都是番邦之人,哪裏能聽懂你言語?”陸英想想也是,隻得轉身離去。


    他剛走出幾步,聽得身後有重物落地之聲,接著有男子罵道:“混帳!迴來!殺了我手下勇士,你,還想走嗎?”


    陸英迴身望去,但見一人身高九尺,手握長矛,頭戴金盔,滿身都罩在鎧甲中,此刻從船頭跳下,正怒氣衝衝向自己趕來。


    陸英喜道:“這位兄台會說中國語言!不知你們來自何方,為何與倭奴勾結在一處?”


    那全甲持矛大個兒又用生硬的漢話罵道:“少說廢話,你先,賠命來!”


    陸英後退幾步,避開長矛,口中言道:“兄台,人又不是我殺的,你為何追著我來?”


    那人道:“你們是一夥,難道我會,殺女人嗎?不找你,找誰!”


    說著又是刷刷兩矛,直刺陸英要害。可惜他身軀雖雄,力氣雖大,長矛雖利,但如何能碰到陸英半片衣角。


    陸英道:“兄台,你貴姓?先說清楚再打不遲!”


    那人道:“我乃大羅馬勇士阿瑞思,你叫什麽?阿瑞思矛下不殺無名之鬼!”


    陸英聽他介紹起自家事,口齒忽然伶俐,因笑道:“阿瑞思兄台,在下陸英,實在不想與你結怨。且先罷手如何?”


    阿瑞思見十幾矛奈何不得他,一把掀落金盔,露出滿頭棕紅長發,藍眼睛赤胡須,口裏怒叫連連,仍是步步緊逼,追殺陸英於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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