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詢問別後事體,薛勇大略講了一遍。原來,他受命北上以後,本想去找石小川及宇文兄弟,卻巧遇白靈兒錦羽女騎。


    白靈兒自從經曆了連番險境,也在暗中積蓄力量,收羅英雄豪傑以為己用。


    她兄長段賀麟、段元楷、段厚農等人紛紛爭權,白靈兒雖是女流,卻並不甘任人擺布。又有神秘力量暗中支持,是以漸漸發展起來,在趙國朝中占得一席之地。


    薛勇隻稱陸英命他北上聯絡故人,將石小川等人帶至吳國效命。


    白靈兒聞言不願人才流失,當即將石小川、宇文兄弟招到親衛軍中,俱加以重用。


    薛勇暗暗得意,此舉正合本心。


    是以他一麵展露為難情狀,一麵暗中將陸英意圖告知石小川,請他們幾人安心在趙國為官,等到將來共圖大事。


    公主極為倚重賀醜娘,凡事皆與之商量而行。聽聞了傳國璽之事,便派賀醜娘與薛勇同來襄陽,伺機行事。


    兩人在城中暗訪了幾日,得知了郗暉與朱旭不合,朱旭被擄走,又有人從檀溪寺寶塔中救出朱將軍等等事情。


    便來到城外別墅,恰逢酋陽子動手,於是有了先前一幕。


    陸英歎息良久,正要與薛勇說些體己話,忽聽得門外一女子叫道:“小道士,你果然在這裏!”


    陸英一驚,卻是盧月聲音,轉目看時果見盧月在前,步高子在後,兩人結伴入得門來。


    陸英皺眉道:“盧姑娘,你來此何幹!”


    盧月看了看三人,得意道:“今番沒有那小賤人相助,姑奶奶定然輕饒不了你!識相的,乖乖交出那寶物,興許還能留條性命……”


    陸英笑道:“就算陸某孤身一人,你們兩個又能耐我何?”


    盧月亦笑道:“還嘴硬!你當我不知你身上有傷,功力大減嗎?不然方才為何不敢出手教訓那個矮冬瓜?”


    陸英道:“原來你們早就來了,卻為何不與九靈真人見麵?難道這位仁兄欺師滅祖,已經被倒虎山逐出門牆了?”


    步高子忍耐不住道:“姓陸的,道爺知道你詭計多端,我師伯與師兄定然要無功而返,所以才暗中留下來。你莫要胡言亂語!”


    盧月迴頭白了他一眼,罵道:“沒用的東西,怕你師伯就大方地認下,何必說些有的沒的!”


    步高子縮縮脖子,再不敢多說一句。


    陸英心內不齒,這步高子武藝不俗,又是名門弟子,為何獨獨對這盧月小意逢迎。就算情迷心智,也不至於如此低三下四。


    薛勇低聲問道:“大哥,你真受傷了?”


    陸英微笑道:“不打緊。”


    又提高嗓門道:“盧姑娘,既然你為了傳國璽而來,定不會輕易罷休!看來今天必有一戰啦……隻是,你們無異門已經捷足先登,此刻怕是早帶著玉璽往長安去了。你師兄沒有對你明言嗎?”


    盧月瞪大眼睛道:“師兄?師兄也來了襄陽嗎!他人在何處?”


    陸英道:“韓兄與我一同救出朱將軍,方才卻獨自離去,怕是已經打探到玉璽下落,急著去取寶獻主了!”


    盧月咬著嘴唇沉吟半晌,忽而恨聲道:“既然師兄已經取得寶物,那我也不與他爭搶。今日先解決了你這小白臉,迴到師父麵前再論短長……”


    陸英還未答話,忽然牆外悠悠傳來一句:“師妹,你何必與陸兄弟為難?”


    盧月聽到韓旭聲音,一手按在腰間,霍得轉頭道:“師兄,你果然在這裏!那寶物你打算獻給姚萇嗎?”


    陸英聞聲也是一怔,沒想到韓旭去而複返,一時猜不透他到底何意。


    韓旭從門外踱入,沒有理會盧月的詰問,而是抱拳對陸英道:“華亭,之前韓某確實有所隱瞞,但也是身不由己……還請見諒!


    “但你放心,我早知你功力全失,絕不忍加害。今日隻要韓某在此,誰也不敢與你為難。”


    陸英冷哼道:“如此,我先謝過韓兄厚意!”


    韓旭歎息一聲,這才轉過身對盧月道:“師妹,此事牽扯深遠,你切莫貪功胡為,壞了師門大計。陸兄弟如今雖然落難,我門中行事向來秉義體仁,怎能落井下石!”


    盧月怒道:“好!好!師兄講得好道理!我是女流之輩,不懂什麽仁義,隻知道快意恩仇,有怨報怨。你既然決心做姚氏鷹犬,往後也不必把師門掛在嘴邊!”


    韓旭漲紅了臉,哆嗦著嘴唇道:“你竟敢如此言語?你……滾!”


    步高子倏然上前,舉著長短黑槍,言道:“你找死!”


    盧月怒極反笑道:“師兄,做了姚氏高官,這威風越來越大啦!我滾?難道你要為了這小白臉,與我刀兵相見不成?”


    韓旭鄙夷地看了看步高子,對盧月道:“我說過,今日誰也不許與陸兄弟為難!”


    盧月仰頭大笑道:“好!甚好!師兄,我偏要與這臭道士為難,是好漢的你殺了我!”


    言罷腰間軟劍陡然彈出,飛身急趨陸英,劍耀寒星,直逼陸英胸口頭麵。


    韓旭左掌推出,袍袖鼓蕩,勁風淩厲,拍向盧月後背。


    盧月反手斬向韓旭,寒星劍如冰似水,在雄厚的掌風中飄搖散開。


    步高子見韓旭動手,音聲雙槍再不留情,一長一短一前一後,刺向韓旭胸肋。


    韓旭突聞身側破空聲起,口中叫聲“好”,後撤一步轉身以肉掌架開雙槍。


    在韓旭眼中,一直覺得步高子為人卑劣,毫無男子氣概,像條狗一般追在師妹屁股後麵。本不以為他有多高的武藝。


    雖知他來自倒虎山,但實實將其看得輕了。


    哪知音聲槍一出,瞬間令韓旭刮目相看。這步高子人雖猥瑣,手中技藝卻是不俗。


    兩人過了五六招,韓旭再無輕敵之意,拿出生平絕學“同泰掌”,與之戰在一處。


    同泰掌是韓家獨門絕學,到了韓旭手上,經過師父玉英真人指點,起承轉合更加完滿無暇。


    雖隻是掌法,卻融合了諸般技擊術,是以對敵刀槍兵刃,也不落下風。


    盧月見步高子纏住師兄,也不想真的二人聯手傷了韓旭,仍轉過身向陸英殺來。


    薛勇挺起鋼叉欲要抵擋寒星劍,卻一息之間被削去兩股尖叉,隻剩手中一條木棍孤零零在握。


    薛勇也不氣餒,仍然化棍為槍,點刺盧月腰腹。


    盧月軟劍如靈蛇,在棍底遊走自如,總能覷空當殺入薛勇懷中。


    逼得薛勇束手束腳,連退三步也阻攔不住這粗莽女子。


    賀醜娘想要在旁相助,卻苦於赤手空拳,不敢硬接盧月利劍。


    陸英見她急得團團轉,又恐薛勇有什麽閃失,不由出言道:“盧姑娘,你既然對我如此嫉恨,陸某便站在此處,由你自刺三劍。三劍之後生死各安天命,往日之事一筆勾銷如何!”


    盧月收起架勢,玩味道:“當真?你站在那由我刺三劍?”


    薛勇急道:“大哥不可!”


    陸英抬手止住薛勇,言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腳步不動,也不用兵刃格擋,由你刺三劍!”


    盧月笑道:“成交!三劍之後,不管生死,今日不再與你為難!”


    薛勇仍待再勸,陸英又擺擺手,笑道:“盧姑娘請吧!”


    賀醜娘欲言又止,也終於沒有說什麽,默默退在陸英身後,注視著盧月悄然而立。


    薛勇解勸不得,隻道大哥胸有成竹,定然有破敵妙計,是以也退後兩步,站在賀醜娘身旁。


    盧月將寒星劍一抖,盯著陸英雙眸看了半日。


    看他目光平靜溫和,難道他並未失去功力,是故意想引自己上鉤不成。


    如今他既說站著不動,由我刺三劍,那便先刺了再說。


    縱使有什麽花招,還有師兄和步高子在,不怕他能翻了天。


    想到此處,盧月一劍遞出,正向著陸英咽喉而去。


    陸英臉上掛著笑,右手屈指抬起,好似要用指力彈開軟劍。


    盧月存了試探的心思,這刺咽喉的一劍本是虛招。


    等陸英手臂一抬,盧月立馬變招,劍尖一抖便刺向陸英左肩。


    陸英右手食指剛剛彈出,並未如想象般威力驚人,反是寒星劍早已刺中他肩頭,深入足有寸許。


    盧月順手拔劍,帶出一線血光。第二劍又如鬼魅般刺向陸英小腹。


    她這第一招得手,心內大感得意,看來這小白臉隻是虛張聲勢罷了,第二劍便能取他性命。


    陸英仍是麵帶笑容,右手輕輕下落,以食指彈劍尖。


    身後薛勇與賀醜娘齊齊大喝一聲,墊步上前就要拉開陸英,免得他真送命於盧月劍下。


    站著不動挨劍,不是腦子壞了嗎?


    還以為他有必勝把握,誰知道那彈指之力根本就像玩笑一般。


    但是盧月寒星劍迅如流星,豈是他們來得及救護的。


    眼看陸英小腹就要中劍,韓旭心頭牽掛,急忙雙掌推開步高子雙槍,飛身向盧月手臂探來。


    步高子哪裏容他脫身,那如影隨形的音聲槍法早就黏住了他。


    韓旭一招不成,後背反挨了一記短槍,不由他不迴身再戰。


    盧月腦海中已經現出了陸英開膛破肚的畫麵,這一劍已經挨到了他衣襟,縱然是神仙也難救。


    豈料陸英輕描淡寫的彈指瞬時趕到,不偏不倚正落在寒星劍尖下兩分處棱麵上。


    錚然一聲,餘音不絕仿若蜂鳴。


    那寒星劍擦著陸英腰間蕩開,將衣衫劃破,露出了貼身的單衣來。


    盧月手臂猛震,本想借勢揮劍將陸英斬作兩段,但卻顫巍巍拿捏不穩。


    下意識中握劍的手臂收迴,垂在身側詫異地望著陸英。


    陸英額頭冷汗涔涔,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用力過猛,總之彈出那一指後,比盧月更加不堪。


    他的手貼在大腿旁,不住地顫抖,緊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語。


    隻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這靈光乍現,強行運功,差點當場走火入魔,將自己交代在這裏。


    喉中一口甜血翻湧,陸英使勁壓住,才沒有噴了盧月一臉。


    薛勇與賀醜娘衝上前,一人拉著一條胳膊,將他拖著往後就走。


    盧月道:“小白臉,你輸了!”


    陸英深吸口氣道:“盧姑娘還有一劍,刺完再論輸贏不遲。”


    盧月搖頭道:“你動了……”


    陸英低聲道:“難道盧姑娘想反悔?”


    盧月道:“你既然說腳下不動受我三劍,如今隻有兩劍,你卻挪動了腳步。是以,本姑娘反悔了,定要與你一決生死不可!”


    陸英盯著她笑道:“盧姑娘怕了!”


    盧月道:“隨你怎麽說,你們三個一起上吧。今天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韓旭聞言喊道:“師妹,你不要逼我!”


    盧月迴頭看看步高子與他仍纏鬥不休,雖然師兄雙掌對雙槍仍打個旗鼓相當,如果都赤手空拳,明顯是師兄更勝一籌。


    但步高子此刻遊刃有餘,絕對不會在三招兩式間敗下陣來。


    是以她從容答道:“師兄,你莫要瞧不起這倒虎山的人!他雖然怕我,卻也不是好欺負的,你先勝了他再說吧!”


    韓旭怒極,不由加緊了手上招數,一麵與步高子音聲槍相抗,一麵抽空道:“師妹,你當我真擒不下這矮道士嗎!不過給師父留幾分情麵罷了……”


    盧月道:“師父被倒虎山趕出山門,哪裏還有什麽情麵!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韓旭正要反駁,忽然不知從哪裏飛出一支羽箭,疾如閃電奔著步高子咽喉射來。


    步高子大驚,連忙側身閃躲,想避開奪命一箭。


    卻不防那箭勢疾力大,噗的射入他右胸。


    步高子悶哼一聲,仰麵便倒,瘦小的身軀被紮了個通透。


    韓旭與盧月看清那箭羽,齊聲衝著來箭方向大唿道:“高長素……”


    陸英不知高長素是何人,但聽他二人唿叫,顯然都熟悉得很。


    盧月急忙舍下陸英,抓起步高子,追出門消失不見。


    韓旭立在當地,又是搖頭又是歎息,許久才道:“冤孽啊!”


    陸英也不問,冷冷盯著韓旭,一語也欠奉。


    韓旭轉過身,抱拳道:“陸兄弟,師門不幸。出了這等醜事,讓陸兄弟見笑了!”


    陸英道:“韓兄此言何意?”


    韓旭為難道:“師妹自幼與高長素青梅竹馬,本來極好的姻緣,不知什麽時候起卻天天帶著那倒虎山的矮道士招搖。今日還差點傷了陸兄弟,真是萬分抱歉……至於他們之間的情仇,我也不是十分了然。看來,長素這一箭,還是衝著師妹射的……”


    陸英啞然失笑,盧月這女子還真不簡單,惹得這麽多人為她爭風吃醋。


    但他無異門和倒虎山的事,自己並不想摻和其中,於是道:“韓兄去而複返,不知是何意圖?”


    韓旭搖頭道:“陸兄弟,你誤會了!我方才……唉,不提也罷。既然陸兄弟不信我,那我也告辭了!陸兄弟多保重……”


    陸英並未還禮,看著他躬身告辭,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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