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朗這一場發燒,原本應該三、五天就痊愈的。


    偏偏他記掛著工作,往往精神才好一些,便又爬起來熬夜設計圖稿,撐不住後就咚地一聲倒在工作桌上睡覺。


    所以,他愈病愈嚴重。最後竟是由聶柏珍半拖半拉地送到診所打點滴,強迫休息之後,症狀才慢慢好轉的。


    這幾天,他的電話、手機全由她代理接手。


    他甚至直接把家裏鑰匙交給了聶柏珍,反正錢財對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況且他沒有理由不相信柏珍。


    沒有人這樣為他著急擔心,也沒有人這麽細微地照顧著他。有她在身邊,他覺得自己是個被安穩保護著的孩子。


    他甚至考慮把她抓到廟宇之前,來個什麽兄妹結拜之類。


    這一日,剩下最後一天藥劑的費朗,吃過藥後,便不敵藥力地窩在沙發裏,摟著她不知何時帶來的鵝絨抱枕正是好夢方酣中。


    一個鵝黃色柔軟身影悄悄地從大門走了進來,一看到他正躺著睡覺,柔嫩小臉便飄上一抹笑意。


    經過了這幾天的好好休息,他的氣色總算是好一點了。


    聶柏珍將湯放在一旁,知道他一定又是半天未曾進食了。


    這人真糟糕,完全不好好保重自己身體。如果沒人好好照顧,他這一病也不知道會拖成何等後果呢!


    幸好,他願意相信她,讓她接手照顧。聶柏珍可人臉孔漾出一抹溫柔笑意。


    大家一向都把她當成孩子一樣地對待,費朗卻給了她完全的信任,他相信她的所有決定都是為了他好。


    “費朗,醒醒……”她柔聲喚著。


    費朗皺著眉,嘴巴憤怒地緊抿著。


    “費朗……我煮了排骨湯,不會很燙,你喝完再睡個覺啊,不吃東西會沒有體力的喔。”知道他睡覺就怕人吵,所以聶柏珍用最溫柔的音量說道。“費朗……你先起來喝點湯,好不好?”


    “吵死了……”費朗被驚醒,暴戾地抬頭,怒目一瞠——


    一對圍棋般圓亮明眸正關心地瞅著他。


    他的心一擰,滿腔怒氣頓時不翼而飛,隻能怔怔地看著她。


    天花板上橘色圓頂燈在她周身灑下一圈金黃,襯著她那張小臉益發地柔和美麗如天使。


    “快點喝喔,我去擰條毛巾讓你擦臉。”聶柏珍對他一笑,翩然地轉過身。


    費朗望著她唇邊那抹溫柔得可以融化冰雪的笑容,隻能不由自主地點著頭。


    他勉強自己坐起身,喝掉了半碗湯之後,仍然還在半昏睡狀態中,但心窩卻整個暖和了起來。


    他瞪著那碗湯,內心百味雜陳。


    在遇見聶柏珍之前,他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吃家常料理,是哪輩子的事情了。


    所以,他才會老是被她端來的湯湯水水弄得心神大亂、喉頭哽咽?


    費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著她的蹤影——


    聶柏珍正走出浴室,像隻小鳥一樣輕俏地朝著他飛奔過來,輕巧聲音也像黃鶯般地嬌俏悅耳。


    “要不要先擦擦臉?會比較舒服一點喔。”她說。


    費朗沒接過毛巾,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聶柏珍被他看得心虛,咬了下唇,在桌邊放下了毛巾,小聲地說道:“對不起,我是不是太雞婆了?這裏格局跟我家一樣,我就自動自發地拿了毛巾。你別生氣、好好休息,我馬上迴家……”


    她話沒說完,費朗已經拿起毛巾,把整張臉都埋入了冰涼毛巾裏。


    “留下來。”他悶聲說道。


    他很需要清醒,因為他的頭現在很暈。


    他以前——或者該說認識她之前,對於她這種溫情主義的家庭類女人,向來敬謝不敏。


    是年紀到了嗎?否則怎麽會覺得她好可愛,覺得她全身散發著他沒法子抗拒的溫暖光輝……


    他緊抓著毛巾,就怕自己會忍不住將她緊擁入懷。


    他在頭昏什麽,整個家族對於婚姻的荒唐態度,讓他從小就對什麽天長地久免疫了,不是嗎?他的一時意亂情迷,不過是因為生病時的脆弱吧。


    費朗深吸了幾口氣,在心裏替自己精神喊話了一會兒之後,他才抬頭看向她。


    聶柏珍仍然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靜靜地瞅著他——像在期待什麽似的。


    “我是不婚主義者。”費朗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


    “喔。”聶柏珍不解地眨了半天眼睛,秀眉也隨之擰了起來。


    啊哈,他猜對了,她果然在期待他對她付出感情。費朗沒放過她的每一寸表情,內心狂喊著。


    現在失望了吧,知道要對他死心了吧。費朗看著她貝齒咬住下唇的困窘樣,濃密劍眉皺成兩道小山。


    該死的,失望的人是她耶,那他現在心情很糟究竟是為哪樁啊?


    “費朗,我的頭腦不好,所以如果問了什麽蠢問題,你別笑我喔。”聶柏珍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費朗點頭。


    聶柏珍朝他湊近一點,以一種怕第三者聽到的蚊蠅般音量問道:“你不結婚,關我什麽事啊?”


    她……她說什麽?!


    費朗被她這一棒打得頭昏眼花,牛目大瞠著,嘴巴也忘了閉,完全破壞了他平時豪邁不羈的粗獷型男形象。


    原來,她根本就不圖他什麽。


    是他胡思亂想、心思不正,對號入座,以為自己是全天下女人的點心,認為她一定是覬覦他已久,才會天天噓寒問暖的。


    馬的!


    “你對我沒有意思,幹麽對我這麽好?”費朗臉頰抽搐,惱羞成怒地說道。


    “我有對你特別好嗎?”聶柏珍更納悶了。


    “怎麽沒有?一般人會特別幫閑雜人等端來熱湯嗎?”費朗橫眉豎目地說道。


    想他也是許多女人心目中性幻想榜首,如今竟遭人小覷。就算發燒了,也要爭一口氣。


    別的女人也就算了!虧他還對聶柏珍有好感哩。


    此念一出,費朗頓時呆若木雞,全身動彈不得。


    “你不是閑雜人等,你是我的鄰居啊。然後,你幫過我兩次,你是個好人。還有,你那麽有才華,我那麽喜歡你設計的東西,把你當成偶像一樣,我當然會對你特別一點啊……”聶柏珍毫無心機地掐著手指,一樣一樣地說道。


    “停,別說了。”費朗大掌蒙住臉,認為自己快哭出來了。


    他難得對一個女人有好感,結果她卻送他一張“好人卡”。費朗連打三個冷哆嗦,頓時覺得自己身價狂跌十倍不止。


    “你又不舒服了嗎?”聶柏珍問道,找到一件外套幫他蓋上。


    “你這麽具有媽媽囉哩叭嗦的特質,怎麽還沒嫁掉?”費朗臭著一張臉,沒好氣地問道。


    “我爸媽說我太年輕,應該要二十五歲再結婚。”她一本正經地看著他,還多補充了一句。“然後,我三十歲前要生兩個小孩。”


    “你腦袋有問題嗎?幹麽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變成黃臉婆?”太好了,她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費朗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恨不得把胸口的悶氣全都大吼出來。


    見鬼了,結婚有什麽好玩的!等老公外遇再來哭哭啼啼嗎?


    “我媽也是在二十五歲結婚啊。他們現在住在美國,到處遊山玩水,我不覺得她是黃臉婆啊。”聶柏珍一本正經地說道。


    “所有的婚姻都是因人而異,你媽嫁得好,不見得其他人也會事事如意。我爸媽各結婚三次,在我有生之年,搞不好還能看到第四次。”費朗勾起唇角,眼神譏諷,口氣頓時變得極冷。


    “既然所有的婚姻都是因人而異,你爸媽的婚姻不幸福,搞不好你就會天長地久地幸福下去啊。”聶柏珍伸手覆住他的手背,一臉祝福地望著他。


    費朗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她,覺得頭又開始天旋地轉了。才覺得她太天真,沒想到她便馬上用他的話反將了他一軍。


    “你爸媽在你幾歲時離婚的?”她問,直覺認為他對於他爸媽的這一段相當痛恨。


    “七歲。”他麵無表情地說道,別開頭不想看她。她一看就是那種被幸福包圍著長大的孩子,怎麽可能會了解他的心情。


    “你和誰住?”她問。


    “奶奶。我爸媽全結婚去了,沒人要一個拖油瓶。”費朗一聳肩,唇邊笑意有些不想藏起的譏諷。


    聶柏珍咬著唇,猝然低下頭。


    費朗發現了她眼睛淚光一閃,旋即驚恐地瞪著她。


    “你神經病啊,我都沒哭,你哭個什麽勁。”費朗咒罵一聲,霍然起身離她整整三大步遠,低頭瞪著她。


    她的肩膀顫抖著,整個人正拚命地深唿吸,顯然是不想失控。


    他的過去與她何幹呢?她幹麽要自動跑到他身邊,一副要為他分憂解勞的模樣——他不需要!


    費朗心窩驀地一陣抽疼,心窩裏那種五味交雜的感覺又來了——他想一把將她推出門外,又想一把將她擁入懷裏。


    “男人沒那麽脆弱。況且我自小帥俏人見人愛,每個人都細心嗬護,整個家族都知道奶奶把我捧在手心當寶,你哭個什麽鬼勁。”費朗粗聲地說道。


    “什麽男人!七歲隻是個小孩!”聶柏珍突然生氣地抬頭大聲說道,紅通通的雙眼發亮地瞪著他。“他們就是不可以那樣對你!”


    她難受的眼眸明鏡似地映出他兒時的孤單寂寞,一股酸澀驀地鎖住費朗的喉嚨,他眼眶一熱,霎時失控。


    “隨便你怎麽想,我要去睡了。”他急忙轉身走迴房間,不客氣地粗聲說道。


    “等一下,我看看你還有沒有發燒。”


    聶柏珍伸手碰了下他的額頭,皺了下眉,一顆眼淚不小心被擠出眼眶,滑下她水嫩臉龐。


    那顆淚水像原子彈地炸入費朗心裏。


    他伸手拭去她臉上淚痕,灼熱黑眸緊鎖著她的眸。


    聶柏珍身子像觸電般地一震,感覺他的手正在她的臉頰上烙出燙痕,燒得她連耳朵都紅了,胸口也怦怦亂跳一通。


    她唿吸困難,覺得他的眼深邃得讓人頭昏,他身上馬鞭草與迷迭香的味道清新又獨特,讓她想湊近找出他身上究竟是哪裏散發著這種致命男人味。


    她在想什麽啊?!


    “啊——”聶柏珍水汪汪圓眸又驚又慌地大睜著,急忙後退一步。


    費朗的大掌攬住了她的腰,讓妯沒辦法離得太遠。


    “那個……你……你……”她牙齒打顫,快要腦充血。


    “我怎麽樣?”費朗朝她俯得更近了,近到他連鼻塞的嗅覺都能聞到她身上香甜的味道。


    他不該招惹她的,但他現在頭昏腦脹,管不了那麽多了。


    他發了燒地想要她!


    聶柏珍麵對他近在咫尺的麵容,狠狠倒抽了口氣,連忙緊閉上雙眼。


    費朗幹麽用他那雙深邃眼眸勾魂地定定鎖著人?而她又幹麽臉紅心跳啊?


    他平時把她當小妹一樣吆來喝去,他對她根本就沒有意思,他喜歡的是艾莉莎那樣的性感尤物,不是嗎?


    “你——你的臉好紅!你還在發燒!我家有冰枕,我去幫你拿過來,好不好?”她雙眼閉得更緊了,大聲地說著話,就是不準自己胡思亂想。


    我不要冰枕!我隻要你!


    費朗望著她,很想放聲狂喊,更想狠狠吮住她顫抖得像果凍般可口的櫻唇。


    但她怯生生的顫抖模樣,讓他用盡了意誌力,蚌殼似地緊閉著唇。


    許久後,聶柏珍張開一隻眼睛,偷偷看他。


    “費朗?”


    “不是要迴去拿冰枕嗎?還站著是要等我發燒到變笨蛋嗎?”他粗聲說道,兇神惡煞地瞪著人。


    聶柏珍一找到理由逃走,立刻頭也不迴地往前狂奔。


    隻是,她才往前跑了兩步,愛照顧人的老毛病又發作,她再度迴頭問道:“那……我再順便幫你擠杯檸檬汁,好不好?”


    費朗被她打敗,咚地一聲倒迴沙發裏。


    “好……”他有氣無力地答複。


    他茫然地看著關上的大門,隻能慶幸自己剛才沒出手,因為柏珍根本就是隻把他當成好哥哥、好鄰居看待啊。


    否則正常女人被他那麽瞧著,哪一個不是癱軟在他懷裏的呢?


    費朗長歎了口氣,哀怨得好想哭。


    原來,他喜歡聶柏珍。


    喜歡她的單純、喜歡她關心他時的自然神情,像是他們已經認識了幾十年一樣。


    真要命啊!


    她可能是別人的滿漢全席,可對他來說,卻是致命毒藥啊!


    反之,亦然吧。


    費朗呻吟一聲,撐著身子緩緩迴到房間。


    如果她的未來目標不是那麽嚇人的話,他甚至願意破例考慮跟她維持一段長遠的關係。


    可是,一段婚姻與兩個孩子?!


    見鬼了!費朗驀打了個冷顫,決定自己一定得對她斷心絕念。


    一個浪子暗戀一朵清純小百合——那種浪漫留給小說去寫吧。他一個人很好,不需要其他幹擾。


    他隻要和她保持著朋友間的良好關係就好,隻要享受她甜美的小女人朋友氛圍即可。


    費朗躺到床上,閉上雙眼,扯過那床被踹到一旁的被子往身上一蓋。


    他偶爾也是需要一些溫暖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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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就在費朗生病痊愈了之後,聶柏珍仍然持續著咖啡外送與關心無限量供應的習慣。


    幾個月之後,兩人早已變成了交情不錯的朋友。


    聶柏珍將他視為聶柏倫之外的另一個哥哥——一個牙尖舌利,口無好言,但卻經常逗得她哈哈大笑的哥哥。她好喜歡和他在一起,生活裏無論發生任何大小事,她第一個想到要訴說的人總是他。


    她可以坐在她家或他家的客廳裏和他天南地北聊天,聊到她撐不下去,咚地一聲睡倒在他肩膀為止。


    至於費朗,則是已經習慣躲在嘻笑怒罵麵具下偷偷地在意著她。


    畢竟他和她對感情的目標不同,他雖不想鬆手,但也沒必要惹得她走到傷心下場。


    費朗把自己當成是個肥皂劇迷,每天一定要看到她這出戲才過癮。而看到了,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日,十一點五十分。淩晨五點才睡的費朗,已經洗好了澡,腦袋放空地爬到沙發上。


    不用誰告訴他,他也知道自己有多珍惜這每日短短的幸福“咖啡時光”。


    叮當叮當——


    門鈴被按了兩下後,緊接著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進來了喔。”聶柏珍柔軟的聲音飄了進來,食物的香氣也隨之彌漫在空氣中。


    聶柏珍才入門,一看到他的黑眼圈,馬上蹙起兩道柳眉。


    “你又熬夜了?”她鼓了下腮幫子,慶幸自己今天起床時突然心血來潮幫他熬了一壺篸茶補氣。


    “是的,聶伯母。”費朗懶洋洋地爬起身,目光隻專注地看著她,眼眸裏都是笑意,隻是嘴巴還是一貫地刻薄著。


    “你明明答應我以後要早點睡的。”她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就在玻璃桌幾邊半跪著,逐一拿出提籃裏所有東西擺置好。


    費朗坐在沙發上,側著身子,凝視著她在他身邊為他忙碌的姿態。


    一碗以漆器裝著的粥食、兩片放在陶器盤上的叉燒酥、一小盤五色水果,還有保溫壺壺裏的咖啡,都隻讓他淡淡地看了一眼。


    真正讓費朗目不轉睛的,是她好專注地幫他打理一切的神態。


    好像她是他的小妻子一樣。這個念頭黥入費朗心裏,他心裏頓時又是一番五味雜陳。


    真可笑。一向豁達不羈的他,竟也會像個思春少年般地幻想著可笑的家庭甜蜜。


    “你昨天幾點睡?”她問。


    “五點。”費朗一看她雙唇緊抿了起來,在她還沒開口叨念前,便乖乖舉起雙手投降。“聶伯母,我錯了,不該那麽晚睡的,但我靈感彼時正火旺,你總不能要我乖乖上床睡覺吧?”


    “人家又不是創意工作者,不知道靈感來了是什麽東西,我隻是希望你好好照顧身體。”聶柏珍嘴裏說著話,手可沒閑著,她忙著把咖啡從保溫壺裏倒到馬克杯裏,遞到他手邊。


    ““這位大嬸,身體健康話題時間結束。”費朗端起咖啡,咕嚕一飲而盡。


    “早晚胃痛死你。”她小聲地咕噥道。


    費朗一挑眉,假裝沒聽見她的話。


    他那群朋友們,如果知道他居然願意容忍一個女人嘮叨雞毛蒜皮小事超過五分鍾,鐵定全都嚇到下巴脫臼。


    “今天吃什麽?”他明知故問,隻是想聽她說話。


    “我今天幫你熬了皮蛋瘦肉粥,哥哥說很好吃喔。”聶柏珍笑嘻嘻地把碗和湯匙遞到他手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她近來廚藝精進,為的就是想從這個嘴刁男人口中聽到讚美。


    “幫我熬了粥,怎麽是聶柏倫先吃?”費朗眯起眼,表情不悅。


    “誰叫你一覺睡到中午,哥哥當然先吃啊。”聶柏珍朝他吐吐舌頭,已經很習慣他的無理取鬧了。


    相處愈久,她就愈覺這人心裏根本是個沒長大的小孩。要不是知道他們倆之間不會有什麽,她會以為他在吃醋哩。


    “哼!沒誠意。”費朗雙臂交叉在胸前,一逕板著臉。


    聶柏珍戳了幾下他的臂膀,他都不理人。她皺了皺鼻子,小聲地說道:“這樣就生氣了喔。小器鬼,那下迴我專門熬給我哥吃,再順便端給你一碗,這樣總成了吧。”


    “成成成,當然成,我不該人在福中不知福。聶柏倫天生好命,有你這個好妹妹照顧,還有數不清的仰慕者會送上點心、食物。我呢?孤家寡人一名,生起病來隻能巴望你這個朋友。”費朗端起陶碗,頹下雙肩,聲音寂寥地說道:“我計較什麽呢?有人願意煮東西給我吃,就該叩謝皇恩嘍。”


    “幹麽把自己說得那麽可憐啊?你哪一天的早餐,不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啊。”他說得她都心酸了起來,連忙把湯匙塞到他手裏。“你騙我沒看過你屋子裏那些來來去去的性感尤物啊,你如果願意,三餐外加消夜,都嘛有人送。”


    “誰理她們,我隻吃你煮的東西。”費朗嘴裏吞進一口粥,含糊不清地說道。


    聶柏珍一聽,眉眼全都笑彎了起來,覺得自己正搭著快速電梯升到天際,飄飄然地好不快樂。


    費朗見狀,也隻能搖頭,慶幸聶柏珍這家夥腦子實在是太單純。否則,以他這種有意無意的說話方式,他們怎麽可以相安無事這麽久呢?


    “繼續說話。”費朗命令道,端過叉燒酥咬了一口。


    “哪有人這麽野蠻的?吃早餐還規定人家要在旁邊說話的。”聶柏珍鼓起腮幫子,仍然坐在他的腿邊,小鳥依人似地靠著他的小腿及沙發。


    “你哪有什麽損失?橫豎你平時愛嘮叨,自言自語也能樂在其中,不是嗎?”費朗咽了一口食物,又迫不及待地朝下一口進攻。“這叉燒酥好吃到我連盤子都想吞進去!”


    “耶!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我試做兩次就成功了呢。”她雙眼發亮,笑嘻嘻地仰頭看著他。


    “聰明、聰明、佩服、佩服!宇宙無敵第一強,這樣行了吧?”費朗揉著她的頭發,黑眸裏盡是閃亮笑意。


    “幹麽笑人家?你也知道家事就是我的唯一專長啊。我結婚後不想工作,總要有點本事,好讓未來老公覺得我待在家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聶柏珍仰起可人小臉望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費朗皺起眉,就是覺得這樣的話聽起來超刺耳。


    他知道她總有一天要握著別人的手,走入另一個家庭,但他總會忍不住壞心地祈禱那一刻不要那麽快到來。


    “對了,早上有個客人約我出去喔。”聶柏珍開心地宣布道。


    厚——幹麽又有人來挑戰他的自製力?


    費朗眉頭一皺,湯匙重重地咬在嘴裏,目光霎時陰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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