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般的蛟龍咬來,被柳風的複眼察覺。


    其體表雷芒爆閃,一顆顆藍紫色雷球騰起,同時軀體妖化拔高。


    沒等他出手,墨色蛟龍觸及佛光時,一如附近的元神和陰神,消散於無形,成了佛燈內的一縷燈油。


    “這便是靈寶器靈?也可煉為燈油。”


    身後兩股兇煞氣息逼近,兩頭墨麒麟闖入佛光範圍,不見它們受到影響。


    但二妖頭頂的畫卷靈光泯滅,再無法庇護它們,妖軀狂奔間慢了不少。


    柳風猛地轉身,此處靈壓與他幾乎沒有半點影響。


    一步踏出,雷塢蠱術轟下,“哢”的兩身爆鳴迭在一起,兩妖體表轉動的水色妖力破開。


    妖軀血脈神通之下,另有五品法寶撐開屏障。


    柳風一雙妖化虎爪帶起殘影,脆響聲中,護身法寶盡破,雙爪直貫入兩妖顱骨。


    “蓬蓬……”


    佛火騰動,自兩妖眼耳口鼻內噴湧而出,兩道麒麟形體的元神被佛火罩在其中。


    妖化雙臂一扯,抓出兩妖元神,任憑元神暴露在佛光下。


    叫柳風有些失望的是,來自佛燈的佛光沒有煉化他手中的元神,也不知是看不上,還是胃口獨特。


    “我若能驅使此寶,日後滅人元神豈不簡單,還有這煉出的燈油絕對是好東西。”


    以六境和七境元神、陰神煉出的燈油,他當然想要取些,但他的陰神不敢輕易闖入燈盞內取油。


    “五境僅僅是觸及真靈的層次,待到六境開靈識,此寶我或可用靈識探探。”


    耳邊隱約傳來輕微動靜,有其他妖族過來。


    柳風瞥了眼兩具妖屍,又看了看成為空殼的畫卷,隨手將掌中元神焚散,沒有在此逗留,直奔中心而去。


    分身和輪轉教法王尚未趕到,他身上的秘密被此地妖物傳出去的話,墨麒麟一族的老輩就會先來收拾他。


    在事情尚未成定局之前,他還需謹慎行事。


    周身佛光不散,柳風感受不到絲毫靈壓,很快將其餘備選聖子甩在後麵,闖入真正的中心之地。


    此處屍骨巨峰,多半就是墨麒麟過去舉行大祭之地,日積月累堆積下數量恐怖的屍身。


    當柳風深入到十二裏時,周遭聽不到絲毫動靜。除了渾渾噩噩的血色元神和陰神,再無其他可動之物。


    隨著他的深入,佛光觸及的渾噩身影,一道接著一道散去。


    “二十、三十……四十,佛燈如此煉下去,遲早會驚動墨麒麟一族的族老。”


    遲遲不見佛光散去,柳風別無他法,要麽退迴去,要麽深入到沒有元神和陰神的位置。


    血霧籠罩的幽暗之中,數百影身聚成黑流,推動著柳風飛快掠動。


    沒有靈壓阻礙他的情況下,十餘息後,前方一開闊有兩百丈的空洞出現。


    洞內仿佛是血色元神和陰神的禁地,諸多渾噩身影統統止步在洞口外。


    洞內血霧濃鬱成雨,在下方聚成一汪三十丈見方的血潭,潭內血色黏稠,祖血遠比外圍的精純。


    血潭中心,有一布滿鱗紋的黑石,宛若大量黑色鱗片擠壓而成。


    而在黑石頂端,一副半人半獸的骸骨盤坐,不知死去多少載的骨身,上麵還有血色霧絲溢出。


    “這也是墨麒麟一族的族人,不過是個半妖,十三山後輩爭奪的祖血,莫不是來自此妖屍骨?”


    柳風之前以為祖血來自墨麒麟一族的先祖,與蒼陀廟之主借祭壇送來蓮子差不多,可事實與他想的不同。


    這頭半妖很可能也是墨麒麟一族的祖輩,就是這下場似乎不如何好。


    對於骸骨生前的遭遇,柳風難以揣測,也無甚興趣,他在意的是自己可否弄到好處。


    “墨麒麟一族的祖血我到底是煉,還是不煉。”


    以血潭內祖血之精純,他煉入自身人族血脈內必然能更進一步,蛻變到地品,並衍生出血脈神通。


    影身繞體而動,柳風飄身進洞內,以通眼掃視整個屍骨空洞。


    目光由血潭內的血水,移向鱗紋黑石,再看向黑石上的半妖骸骨。


    他凝視骨骸的每一塊骨,能窺見骸骨上如有血流在奔湧,就在他的目光移至中間一截肋骨時,通眼捕捉到異樣。


    “這塊骨上散出的氣息不同,不像是來自墨麒麟一族血脈,倒是與外麵那隻收取祭品的金色大手相似……”


    看到此處,柳風心頭一跳,盯著氣息異樣的肋骨反複看。


    骸骨上的血色氣息流轉,隱約被此肋骨內的金色氣息吸扯走了部分,兩股氣息合為一團,正好形成了平衡。


    倘若外麵天穹上的金色大手不是來自墨麒麟一族先祖,而是如他所見的,來自某種強大猿屬。


    那眼前這副骸骨上的異樣,便有可能是那猿屬的手筆。


    “不管是與不是,墨麒麟一族被他人暗算,也與我無關。”


    “無靈性的死物,我動手不會引來反擊,若是有靈性,亦或有一絲元神蟄伏,佛燈佛光正好也可應付。”


    念及此處,柳風隔著百丈,一手探出。


    “嗡嗡……”佛罡湧動,裹在目光所及的那截肋骨上。


    一聲輕微悶響,肋骨被他順利取下。


    將肋骨拉到佛光範圍內,柳風隔空數十枚藍紫色雷球打出。


    雷芒跳動,瞬間遊走整根肋骨。


    下一眼,柳風瞳孔驀地收縮,通眼所見成團的金紅二色氣息爆開,震碎肋骨表麵,暴露出其內一小截赤金色骨質。


    “這是……”


    柳風看的不是這一截赤金色骨,而是在佛光下消散的一抹靈光。


    盡管從靈光被雷芒驚動,再到消散,過程快到隻在彈指之間,但他斷然沒有看錯,那就是一道元神。


    與他見過的元神不同,散發靈光的本體凝如實質,如實實在在的一縷流金。


    之所以斷定就是元神,是因此刻靈海內陰神所見,佛燈內的燈油動蕩,增添了薄薄一層。


    “先前隻是懷疑,眼下幾乎可以肯定大半,墨麒麟一族的先祖被某位猿屬給頂替了。”


    (


    “此處留有手段,墨麒麟一族內的其他重要地方,便也有可能,隻是跨界積蓄的手段不夠,忌憚墨麒麟一族的八境甚至九境,還未到發難的時候。”


    柳風不覺額頭見汗,而此時佛燈的佛光在轉淡,似吃了一頓飽的,要重新收迴佛光。


    來不及細想,數百道影身暴漲到一千二百之數,“鏡影”蠱術全力調動。


    影身聚作一股黑流,向著外圍急遁而去。


    約莫二十息過後,他退迴到十裏的位置,堪堪是血色元神遊走的範圍之外。


    佛燈散出的佛光徹底散去,柳風掃視一圈,未發現其他活口,這才有工夫看向手中的肋骨。


    被染為赤金色的一截骨,僅有小半拇指大小,隻見其上金色和血色二色氣息重新散出。


    這兩股氣息和之前遠觀的一樣,如一正一反、一清一濁,彼此氣息截然不同,偏又融在了一起。


    “佛燈煉過一遍,我再煉這截骨入體,總不至於還有隱患!”


    血脈由髓而生,他煉化這截骨,一樣能蛻變自身血脈,在離開墨麒麟一族之前,這倒是個意外收獲。


    柳風打定主意後,一手將肋骨按入體內,以《聖骨經》調動佛力,緩緩煉化肋骨上的赤金色部分。


    除了通眼能看出散出的氣息異樣外,這截骨入體後,沒有出現意外狀況。


    身形幾個閃動,柳風遁入一塊殘缺屍骨的空隙當中。


    離時限還有兩個多時辰,他不必急著去與婁霜匯合,收入體內的骨,能煉化多少算多少。


    ……


    小洞天所在的麟牙山之外,往南而去,祖脈大島中心血光衝霄,墨麒麟一族的大祭還在持續。


    島上妖族和奴族仆從加起來,過兩百萬之數,卻無一察覺到血光之上的變化。


    悄無聲息間,撐住虛空的金色大手動了動,五指中的小指散作十四條金線。


    這些金線脫離血光範圍,向著南島而來,越是遠離血祭之地,金線越是淡薄。


    待到金線延伸到麟牙山時,十四條金線僅餘下六條,穿入小洞天之中。


    一個半時辰後,屍骨堆起的巨峰內部。


    深入八裏的一塊腿骨尾段,一曲線動人的嬌軀自缺口爬出,身上傷勢痊愈,體表套著一層水藍色甲胄。


    若是細看,這套甲胄並非實質,乃是妖力和武夫真罡所化。


    腳下落地後,此女心念一動,水藍色甲胄上一個個漩渦急轉,周身頓時氣流唿嘯,同樣扭轉成一個個漩渦。


    “入聖女層次差些火候,還需另尋祖血。”


    “我單獨尋覓遇到婁魁一脈有些兇險,得先匯合柳風。還有那名為無提的禿驢,實力也不差。”


    這剛將血脈神通更進一步的妖女,正是婁霜。


    取出太叔公賜下的一條灰白蠱蟲,渡入一縷毒炁後,憑借著對異蠱“妖壺”的感應,婁霜能得知柳風和無提的所在。


    “無提就在不遠處,可柳風……他到了十裏的位置,那裏的靈壓聖子也無法久留,他待了多久?”


    柳風隔得遠,深處靈壓也重,婁霜隻能退而求次,先和無提匯合。


    白色飛梭浮空,載著她往東邊的通道遁去,無提距她半裏不到,位於更下麵的一層。


    向東遁行半裏,婁霜正要往下,一雙眸子轉向左側相通的三個洞口。


    其中兩個洞口內,兩邊都有身影,一動不動,如木頭般立在那兒。


    一邊化形少婦模樣的族妹,婁霜沒有多看,死死盯向另一邊的四道身影。


    “婁魁一脈的婁峻和婁凝,還有隨行的兩名奴族。”


    婁霜不難想到,這幾個家夥就是來追殺她的,但不知是遭了何人偷襲,四個一起中了招。


    “不太對勁,他們四個沒死。”


    不是過來親眼看到,她無法感應到這幾名同族身上的絲毫氣息,肉眼看去,也像是被封禁了一般。


    在洞口看了又看,確定不是詐她上當的陷阱後,婁霜手中多出一對彎鉤狀甲兵。


    狠力一個甩手,兩支彎鉤飛射而去,“噗嗤”兩聲,兩顆腦袋被打成血霧。


    一擊得手,婁霜麵露喜色,隔空一引,彎鉤打向餘下兩個活口。


    她手刃仇敵自是痛快,可她的瞳術無法窺見的是,當四具無頭屍身倒地時,四條金線自屍身內抽出。


    另一邊連著少婦頭顱的金線,在察覺沒找對人後,也自行退了出來,改換此處其他生靈。


    “清醒了一個?”


    婁霜看向少婦模樣的族妹,見對方如自噩夢中驚醒。


    兩女隔著數十丈對視一眼,對方麵色驚悸,掉頭就走,臨走前還張望周圍一眼,似在尋找偷襲她之人。


    這一幕看得婁霜既驚又懼,能出手製住五名備選層次的同族,也就能製住她,卻不知暗中下手的人藏身何處。


    這時,不遠處往下的通道前,一妖化僧人到來。


    “大小姐,小僧未能護好二小姐和四公子,實在慚愧。”來人是聽到動靜的無提。


    婁霜轉過身來,見無提垂著頭,她眼中殺意閃過,又強壓了下來。


    “你隨我一道,我們先去匯合柳風,再一起爭奪祖血。”


    “小僧遵命。”


    無提落到飛梭上,飛梭還未遁出,毫無征兆的,一人一妖的身形如被冰封,陡地僵硬下來。


    兩張麵孔神色不變,在中招的瞬間一無所覺,連陰神和命蠱也一並喪失了意識。


    在他們的頭頂上,兩縷金線垂落,深入一人一妖體內,從肉身和靈海,任何隱秘都將暴露出來。


    “咻咻……”破空聲逼近,血霧內兩名身材魁梧的青年飛掠而至。


    “三弟和四妹就是死在此處,兩名奴族仆從也丟了性命。”


    “咦,是婁霜,到處追蹤她不得,沒想到她自己出來送死。”


    兩名魁梧青年,是婁魁一脈的婁方和婁星,在感應到族弟族妹出事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後方身影閃至,第六山婁黎一脈的七名仆從緊隨而來。


    一行九妖,都看到了飛梭上婁霜和禿驢的異常,也看到了洞內的四具無頭屍身。


    婁方和婁星臉上殺機畢露,如之前的婁霜一樣,抬手間掌中妖力化作一根根長矛,要先弄死仇敵再說。


    水色長矛扭轉,就要釘死飛梭上的一人一妖。


    然而詭異的一幕再現,落在後麵的奴族眼中,婁方和婁星兩兄弟掌中妖力散去,忽地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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