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梁國魔修


    少頃,破巷內,一高一矮兩醉漢踉蹌而過。


    這二人還未走出巷道,一道血光墜落下來,落地之時二人瞬間被抽幹精血,成了地上的屍體。


    血光淡去,血色蓮台浮空。


    蓮台內,半截殘軀與蓮身緊密相連,似紮根於此血蓮內。


    殘軀以脊骨為支架,僅餘支離破碎的上半身,髒腑外露,且不齊全。


    “小僧還是來晚了一步。”這麵貌俊逸脫俗的僧人自是幽梵。


    拚著重傷追蹤而來,就是為了避免柳風逃脫,可他終究還是無緣柳風身上的機緣。


    巷道地麵上,三隻五品異蠱碎裂,散出條條黑線,沒了半點生息,與一撮塵土無異。


    細細感應一番,柳風的氣息在此處中斷。


    幽梵麵色不甘,駕馭佛寶血蓮台飛空而上,來到百丈空中。


    此時正是喧囂時分,早市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不愧是青淩府的府城。


    也正因是府城,明知柳風極可能沒走遠,就混在人流之中,他也不敢屠空附近百姓來尋出柳風。


    換成一個村落,哪怕是千人村,他也敢行屠戮之事,但府城不同,必定有官府多位三境坐鎮。


    不說惹來後續高手,單城內的三境聯手,現在的他就難以應付。


    “看來此緣與小僧無份。”幽梵自語間,狠咳出一口侵染妖力的淤血。


    他還得設法驅除體內妖力,不宜在外多耽擱下去。


    歎息一聲,血蓮台衝霄而上,遠遁而去。


    沒多久,街旁的一家茶樓二樓,一烏青眼瞳的青年這才抬眼看向天際。


    “蒼陀廟能隔斷氣息,至少是對這禿驢有用!隻看甄善仁了……”柳風稍稍鬆心。


    他不急著走,索性以這副皇甫升的軀殼落座桌邊,向店小二要了一壺茶。


    端起茶杯淺抿一口茶水,一手伸手入懷,在移到胸膛上的白蓮印記上一抹,一枚色澤灰白的蟲卵落入他的掌中,正是異蠱之卵“人魃”。


    “人魃”異蠱他體驗了一番,但所能施展的僅是禦火之術。


    此異蠱可將肉身壯大到何種程度,卻不是他能感受到的,臨時外入的異蠱也無法令他擁有堪比四境、五境的屍魅軀殼。


    民間有關“魃”的傳說不少,多誤傳為屍怪或屍魅,實則不然。


    “人魃異蠱,配合空瞳、常暗,這具分身的實力當可真正擠身同境佼佼者之列,不至於敗給喬貝這小東西才是。”


    柳風沒有多作猶豫,伸手入懷,悄然將蠱卵按入這具分身心口血肉內。


    皇甫升的身份是蝕門大師兄,本就受蝕門器重,此行得了水鏡真人的五大異蠱之一,且是擅長與人廝殺的異蠱“人魃”,迴去後必會更受重視。


    蛻仙宗試煉之事,他從孔慧處早已得知,光是為了本宗賞下的好處,蝕門就不會吝嗇栽培弟子。


    為了養蠱的養料,蝕門他必然要去,明年九月的蛻仙宗試煉,他也要去。


    蛻仙宗,不是小小的蟲穀可比,這是他接受正宗傳承的機會。


    蠱道種種,乃至其他路子的修行隱秘,大宗門內總有典籍可查。


    蟲穀出身的他,對各修行之路了解不多,正需彌補這一缺陷。


    解決了分身的第三異蠱,柳風隨之想到自己的本體。


    “水鏡真人五大異蠱,我得了四種,鏡影、雪蛾、人魃各三枚,水月一枚。”


    “‘人魃’異蠱適合皇甫升,與我本體似乎也不錯。”


    本體“食火”被幽梵給滅了,他得選種兩種異蠱。


    選了“人魃”,最後一個空缺要留給“鏡影”,鏡影蠱術是水鏡真人的成名手段,他得了便沒有放過的道理。


    在曲家村蟲巢內得到的四枚“空花”,他並不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多出的異蠱之卵,他日到了蛻仙宗,見過大世麵後,再出手換取其他藥材也不遲。


    “先前往蝕門,皇甫升的大致經曆我借‘鏡影’映照之法看過,但細節處難免欠缺。”


    “為免被熟識之人識破,我混進蝕門後,最好早些閉關修行。”


    “待我本體、分身三種異蠱皆養到二品圓滿,本體二佛根修到蓮子出,便是不入三境,對上真正的三境前期也不懼……”


    隻需養料足夠,有王蠱在身蠱蟲成長可加快許多,待他閉關出來,縱使蝕門之人事後懷疑他,那又能如何?


    照孔慧的說法,蛻仙宗七大分宗,噬、蝕、絕、魘、藥蠱、血蠱、邪蠱,各門門主也就堪堪三世身。


    長老則多為二世身圓滿,護法為二世身。


    無緣本宗的二世身弟子,最後大都會成為門內護法或長老。


    他連四境都鬥過,自不會畏懼蝕門內的一眾蠱師。


    這時,人流中傳開一陣怒罵聲,有癲子奪了人家的馬匹。


    柳風側過身,目送那道瘋癲身影狂奔而去。


    他將孟星魂送到此處,陸瑤落後了數千裏,這具半廢的分身必能趕在那毒婦之前迴到蟲穀。


    如此一來,待陸瑤姍姍而歸時,正好可看看他送給她阿爹的大禮。


    “嗯?來了!”正思忖著如何對付陸槐時,柳風陡然看向熙攘的人流。


    距巷口不遠的一家包子鋪前,一名讓他眼熟的身影出現,是一邋裏邋遢的女子。


    此女長發散亂,佝僂著身子,買下了整整三籠肉包,正拚命往嘴裏送。


    還沒吃完一籠,這邋遢女人身子一顫,身不由己,畏畏縮縮地在人群內四處移動起來。


    “是那姓施的女人,她沒死在毒蛟手裏!”


    柳風借著這具分身的空瞳看去,隻匆匆一眼便收迴目光。


    在那女人鼓脹的衣袍下,存在另一人的血氣,不出意外就是甄善仁。


    眼下的甄善仁狀況糟糕至極,氣血衰敗,身子僅餘下半截,整個寄生在了自己的徒弟身上。


    “傷到如此程度,還惦記著我身上的王蠱!”柳風心中冷笑,起身下樓,不再逗留。


    那女人漫無目的,可見甄善仁僅憑蠱蟲氣息,根本尋不到他。


    如幽梵一樣,追到那條巷子就斷了,無法追到他分身這裏。


    隻要他本體不出蒼陀廟,蟄伏上大半年,待體內可供追蹤的氣息散盡,就不用再顧忌甄善仁和幽梵的追殺。


    ……


    柳風趕往蝕門之時,因鏡湖前往沽州的各路蠱師,悉數踏上歸程。


    其中部分人葬身鏡湖,而現世前後不過數月的鏡湖,徹底被妖龜打變了地貌。


    原本狹長的鏡湖,成了一個直通地下湖的圓坑。


    鏡湖之外,因水鏡真人造就的癲子,不管身處於哪一縣,就此全部死絕。


    此次事了,真正得了鏡湖好處的蠱師,卻是少之又少。


    賣到各商會的蟲藥不少,但異蠱之卵隻聽人傳言,難得有一枚活卵出現。


    月餘過去,這一日,夢州宗陽府地界。


    前後兩輛馬車奔馳而過,車上共計十四人,皆為欽天監之人。


    這一趟他們前往沽州的人不少,折損了一半還多。


    後一輛馬車上,駕車的是一中年武夫,車廂內坐著六人,五男一女。


    “徐兄,你是親眼目睹的,那位前代大司最後到底如何了?”開口的是盧司夜,此前半路截住徐茂等人的正是他。


    因相隔的太遠,鏡湖一行,他躲過了一劫。


    與徐茂同去的司內之人,大半葬身在妖龜手裏,而死因竟是受那位前代大司連累。


    依周司晨所說,是那位前代大司拉人墊背。


    “沒想到少司大人為了鏡湖之行,連那位也給請來了。”


    “說到底還是監正一脈,少司大人與那位算起來還是師兄妹。”


    “徐司夜,你可知曉少司大人要爭的是何物?”


    徐司夜冷眼瞥過周婉,不用多問,定然是此女口無遮攔。


    “你們不要命了?膽敢私下妄論,周司晨,還請謹言,伱不是稚童。”


    周婉坐在車窗邊上,撇撇嘴,歪頭看向窗外,並不理會老徐。


    她差點死在鏡湖,心中對那位少司大人怨念深重。


    經此一趟,她認清了朝廷和欽天監的麵目,也就跟陸豐一個德行,都不是好東西。


    少司身為欽天監的大人物,完全將他們這些司內之人當作了棄子,可有可無,事後連一句交代的話都無,先行離開了沽州。


    想來在那位大人眼裏,縱是明擺著坑害他們,又何須與他們交代。


    正看著車窗外,周婉耳邊傳來成片的哭嚎聲,風中還夾帶著燒紙的味兒。


    “又不是祭祖的日子,是村人意外橫死了?”


    前方道路邊一座村落在望,占地約莫兩裏,村中各家各戶的門前,幾乎都有婦人在燒紙錢。


    而村道上,過百身著甲胄的軍士來迴穿行,搜尋著什麽。


    馬車奔出一段路,路過大半個村子,周婉發現了一件怪事。


    村內連個像樣的成年男子都看不到,除了婦孺,餘下男子不是老翁,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亦或幹脆就是癲子。


    “死的全是壯丁,莫不是妖物邪祟所為?”周婉看向車內幾名同僚問道。


    車內的其餘五人對視一眼,沒有為周婉解釋。


    正在駕車的呂姓武夫冷笑出聲,主動說道:“狗屁的妖物邪祟,是被抓去了軍中。與鄰國的戰事吃了虧,軍中死人多了,自是得拉壯丁去填命。”


    “瑜國能打得過我們大燧?”周婉皺了皺眉,大燧在跟瑜國打仗,打了十來年了,她自是曉得的。


    但大燧國力穩壓瑜國一籌,向來是勝多負少,聽說戰事就是他們大燧的皇帝挑起的。


    便是吃了敗仗,也不至於如此抓人,眼前村裏的壯丁都快給清空了。


    戰事再如此下去,恐怕不止是年輕漢子,就是上了年紀之人也得上。


    呂司夜說破此事,車內的其餘五人搖了搖頭,神色感歎,也打開了話茬。


    “瑜國打不過我們,可東邊接壤的還有個梁國,我半年前就聽到些流言,說是梁國要動兵。”


    “倘若是梁國和瑜國聯手,還真有可能叫大燧慘敗。”


    “不對,再如何也不至於到此種地步……”


    幾人說著,徐司夜口中的話忽地打住,看向車窗外的雙目一沉。


    車內其餘人,包括周婉在內,眼神也變得驚疑起來。


    六人視線中,一排十來戶的屋子前,四十餘名軍士圍堵,自屋內拖拽出十三名大肚子的女子。


    車廂內,連心狠手毒的周婉,也不禁麵露怒色。


    “身懷六甲的婦人,他們就是如此對待的?”


    下一眼看去,更叫她驚愕的事情出現了。


    相隔不過百丈的村道上,那些軍士沒有半句廢話,手起刀落,一人斬一個,當場剖開十三名婦人的肚皮。


    慘絕人寰的哀嚎聲響徹,車內、車外,兩輛馬車上的十四名欽天監之人,齊齊變色。


    他們此行迴欽天監,換去了司內的星袍,作的是百姓打扮。


    當下,兩輛車上就有人要換上欽天監的差服,憑司內身份出去教訓那些軍士。


    “混賬,我去宰了他們。”馬車驟停,駕車的呂司夜懶得換差服,身形暴起。


    他前衝而去時,一柄甲兵大斧在其手中伸展開來。


    前一輛馬車上,同樣有一名武夫出身的二境出手,兩人不分先後,疾奔向百丈外出刀的軍士。


    “等等,且慢下手,那些婦人並非身懷六甲!是邪祟作怪。”幹玉宇袖中一手捏決,一手拈符,雙眸中幽芒流轉,看得最為清晰。


    他話音才落,周婉等人就見那些軍士一擁而上。


    四十餘人圍攏,一通亂刀,十三名肚皮外翻的婦人被活活分屍,碎裂的殘屍間竄出十三道黑光。


    黑光遁行,屋外牛棚接連倒塌,裏麵的大水牛瘋狂奔出,肚皮接連炸裂。


    “噗呲、噗呲……”


    “大燧將士果真勇猛過人,殘殺老弱婦孺毫不手軟。”血花四濺中,響起桀桀怪笑聲。


    十三名體生黑鱗,頭骨畸形的身影破開牛肚,落在了倒塌的牛棚外。


    黑光落入他們掌中,顯露出真正麵貌,竟是一隻隻頂著嬰兒腦袋的蛇身怪物,連頭帶蛇尾兩個巴掌大。


    這些抽幹婦人真陰的怪物扭動,轉眼被黑鱗身影吞入腹中。


    這邊,徐司夜麵色劇變,猛地一掌擊出。


    真氣橫推,車廂左側被整個掀飛。


    他身形掠出馬車,周身烏光流轉,一套甲兵鎧甲覆蓋在身,同時手中多出一雙大刀。


    “不是邪祟,是梁國魔修闖入大燧境內,一起出手,一個也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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