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牧高又恢復力氣,自己朝前走,走了幾步又轉過來對伊遠信說:“今天,謝謝你了。後麵的事,還是不麻煩你了,新年快樂。再見。”


    那不是最後的告別,可就像在伊遠信心裏劃了一刀,他為靳牧高憤憤不平,所有厄運都降臨在他身上,如果不是這些,牧高他會是一隻遨遊天際,自由的鯤鵬!


    車開走了,迎麵一陣寒風吹到站在門口的伊遠信臉上。單仁走過來握住他不自覺顫抖的雙手,伊遠信才迴過神,心中情感太複雜,那一刻既害怕,又傷心。


    平靜之後,他又想到自己,就如當初害怕見到毛安妮,靳牧高媽媽推出大門的那一刻,衝擊更大。


    原來,他離死亡那麽近。


    第50章 第 50 章


    迴去的路上,單仁一直握著伊遠信的手,慢慢溫暖那人的寒冷,“我就知道我送你的手套隻會被當成擺設。”單仁頗為無奈的吐槽,不過也好,握住他的手給他取暖也是件美事。


    “我明天就戴上”,伊遠信坐在車裏還看著外麵的燈紅酒綠,新年喜慶的氛圍渲染整座城市,至於黑暗的角落早被人遺忘了,“明天我想去看看牧高,你去嗎?”


    單仁和靳牧高沒有交集,他估計也不見得樂於見到自己,單仁便搖了搖頭,“我明天還要走親戚,你來迴小心點,別太晚迴來,時刻和我保持聯繫。”


    “嗯,對了……有件事,我覺得我該和你道歉。”伊遠信還是沒有直麵單仁,一直看著窗外,底下交握的雙手就足夠了,很安心。如果要和他對視,自己或許又會暴露更多的情緒。總而言之,不想單仁過於擔心自己。


    “什麽事?”


    “元旦那幾天……你是在聯繫同學吧?很抱歉,我不知道管壹的事,我還無理取鬧。”


    單仁明白了他的意思,伊遠信誤解了那幾天的電話,這對他似乎是件好事。單仁為數不多的謊言,就包括這一個。他沒有承認那幾天他是在和家裏溝通,事情已經過去了,就沒必要再讓伊遠信擔心。


    “你後麵有去看看他嗎?”那個他,就是管壹,伊遠信怕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讓單仁錯過見自己同學最後一麵。今天麵對真正的死亡,他才更加明白在生命麵前,一切都微不足道,也更加無顏麵對當初的小打小鬧。


    “我迴來後的那天早上,去了一趟,不過沒進去,就在門口留了一束白花。”單仁低頭看著兩人緊握的雙手,“你別自責,我沒去看他,是我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單仁和伊遠信一樣感性,都怕麵對死亡,總覺得不去看,便可認為他還存在。


    自欺欺人一輩子也好。


    伊遠信隔天再去靳牧高家裏的時候,在遠處就看到他家小房子外麵掛著簡單而格格不入的白布,還有一對輓聯,一眼看完。旁邊的鄰居都是清一色的紅色春聯,這有點過分了。


    也可見,靳牧高的生活是低到塵埃裏,無人關懷。


    他是住在富陽一個小村子裏,一排兩層樓高的房屋,孤單的立在街道旁,那破舊的磚瓦隨處可見,路上到處散落著垃圾。要不知道這還算是富陽境內,還以為已經到了西部農村。


    伊遠信進了他家,待了一會又發現,自己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那個三月老師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而他能做的就是在屋子裏陪一會靳牧高。除了火盆裏火苗跳躍的聲音,整個屋子都很安靜,靳牧高也是一言不發坐在那,給母親燒紙。


    伊遠信有點擔心他這樣的狀態,可他也不能阻攔靳牧高最後的孝心,便又偷偷去看三月,那人似乎隻比他們大了三四歲,還未褪去少年的風華,整個人看起來就很散漫。


    可後麵的幾個小時,又讓他覺得三月很靠譜,他有辦法讓靳牧高開口說話,甚至能吃點飯,又能把其他喪禮世俗都處理妥當。雖然一切從簡,該有的一樣不差。果然,人不可貌相。


    伊遠信待到傍晚,給阿姨上了最後一炷香便起身離開,把寧靜都留給靳牧高,希望他能早點走出來,希望來年開學還有一個冷傲的少年。


    迴到家,他已經有些疲憊,可發現家裏更是冷清,自己的爸爸又出去應酬,而媽媽也沒有什麽打算,就做了一頓家常便飯,糙糙應付。一頓飯吃下來,一句話都沒有,讓他很不適應。或許是和單仁待久了,總覺得吃飯的時候,就要有個人吵吵鬧鬧的。


    家裏的氣氛完全沒有過年的感覺,反而很壓抑,他在房間裏待了片刻,還是沒忍住,偷偷遛了出去。到了大街上,孤單的街燈又提醒他,自己能去哪?


    好吧,他第一想法,是在他的東南方——單仁的方向。諾大的城市,與他的交集,不過寥寥幾人,而在此時此刻,能陪在他身邊的,不過僅此一人。他走走停停到了單仁所在的小區,卻又沒勇氣直接去找他。


    在外麵站久了,他搓手準備給失了溫度的雙手哈氣,第一眼看進去的,是那副手套。像是突然被人定住,許久過後,他掏出手機,給單仁發了一條消息:你在哪?


    幾乎是秒迴,下麵直接跳出一行字:在我阿姨家,怎麽了?


    伊遠信收緊圍巾,唿出一口熱氣,立刻消散在風裏,他打下沒什麽幾個字後就趕緊把手套帶上,收起手機。結果還沒離開原地,手機又響了。


    “餵?”


    “你是不是在外麵?”


    “……嗯。”


    “在原地等我,我馬上過來。”


    他怎麽知道自己在哪?伊遠信看著屏幕上那人的名字,出神片刻,怕單仁理解錯,又發了一條語音告訴他自己在哪。結果被迴復兩字:傻瓜。


    半小時後,單仁直接在小區門口找到了伊遠信,一走過去,就先解開自己的圍巾又給他裹了一層。


    “不用……”


    “不用什麽!非要我學偶像劇脫衣服是吧,那也行!”


    伊遠信立刻抓緊單仁的衣領,比起給圍巾,脫衣服更讓他遭罪。他可不要單仁凍死在年底。單仁寵溺一笑,幫伊遠信係好圍巾,兩條圍巾纏在他的脖子上,看過去伊遠信就像得了大脖子病。單仁直接摟過他的肩膀,帶他離開這。


    “你怎麽跑出來了?家裏沒有走親戚嗎?還是突然想我了?”


    等到單仁問原因了,伊遠信又不願說了,他覺得單仁陪在旁邊就夠了,家裏那些事,不提也罷。至於單仁那不正經的理由,他選擇自動忽略。


    單仁見他又沉默,還是不追問,就帶他走向地鐵站,“現在這時候,也就文化廣場熱鬧點,或許還會有煙花,帶你去看看。”


    伊遠信已經好幾年沒見到煙花了,城市現在都禁止燃放爆竹,年味淡了不少,此刻他便隱隱有些期待。


    乘坐電動扶梯下去地鐵站的時候,迎麵上來一位熟人——廖奕凡。自從上次寢室裏看到他後,伊遠信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一上一下的擦肩而過,彼此都沒有打招唿,就像陌生人一樣,連單仁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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