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麗吉絕不會無緣無故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是她知道了什麽。


    可是,她為什麽要告訴自己呢?


    “姑娘可否明示?”


    顧衝故作惶恐,張圓了嘴巴。


    瑞麗吉圓唇半張,微微道:“你不該來送死,我們已經大軍壓境,又怎會議和?”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難道你們不懂這個規矩?”


    瑞麗吉撇笑道:“你是使臣,我們自然不會殺你。”


    顧衝望向瑞麗吉的詭笑,仿佛明白了,結巴道:“你的意思是說,離開這裏,我就不算是使臣了。”


    瑞麗吉沒再說話,沉默已經告訴了顧衝答案,他們會在半路上痛下殺手。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這是顧衝好奇之處,自己與她並無交集,她為何會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


    瑞麗吉眨眨眼睛,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對顧衝說什麽,但是卻沒有出聲。


    “你多保重吧!”


    瑞麗吉輕息一聲,深瞥顧衝一眼,抬步向門外走去。


    “誒……”


    顧衝喊了一聲,隨後微笑出來,“謝謝你,至少我死了也不會做糊塗鬼。”


    瑞麗吉停頓一下,再次抬步離開了房間。


    顧衝緩緩來到桌邊,兩道濃眉緊鎖,他犯難了。


    現在走肯定是走不了了,褔吉若想殺自己,就一定會在周圍布滿人手。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想出個辦法,保命要緊。


    顧衝漸漸將眼睛眯了起來,牙齒緊緊咬在了嘴唇上。


    翌日清晨,哈史奇來請顧衝。


    “我家少王有請。”


    哈史奇的態度很生硬,對顧衝沒有絲毫尊敬。非但如此,眼神中似乎還透露出一股恨意。


    “多謝哈將軍。”


    顧衝笑臉答應,順嘴道:“勞煩哈將軍,將我的車夫喚來,稍後我就要迴梁國了。”


    哈史奇冷哼兩聲,附和道:“是啊,你們快上路了。”


    顧衝裝作不知,嗬笑走出房間,再次來到了昨日初見褔吉的那個院中。


    “褔吉少王。”


    顧衝見到褔吉,躬身問候,眼睛順帶望了一眼褔吉身邊的瑞麗吉。


    褔吉單臂環於胸前,迴禮道:“王大人,雖然你我視為知己,但可惜我們各為其主,如今也隻能戰場上見了。”


    顧衝哈哈一笑,搖頭道:“我並不想與你在戰場上相見,或許我們還可一談。”


    褔吉輕輕搖頭,淡聲道:“我奉父王之命,隻能勇戰沙場,絕不會不戰而退。”


    “這麽說來,議和一事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顧衝試問道,褔吉點點頭,兩人的目光凝聚在一起。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多說也是無用。”


    顧衝忽然咧嘴一笑,抱拳道:“褔吉少王,你我也算相識一場,今日我鬥膽有一事相求,還望少王準予。”


    褔吉點點頭,微笑道:“隻要不是議和,我都可以答應你。”


    “爽快!”


    顧衝一拍手掌,笑道:“我迴去還有些路程,隻怕食物不是充足,可否請少王賜予一些馬肉,權當路上充饑。”


    褔吉微楞一下,這算什麽要求?


    “王大人說笑了,別說馬肉,送你一匹馬都無妨。”


    顧衝哈哈笑道:“少王先不要誇口,我這人嘴比較饞,一般的馬肉我還不喜歡吃呢。”


    瑞麗吉在一旁道:“你若要別的,或許我們還沒有。若是吃馬肉,上萬匹馬隨你挑選。”


    “不錯,我這裏馬匹眾多,你隨意挑選。選中哪匹,我便命人宰殺了。”


    褔吉也開口道,在他看來,顧衝這個要求不算什麽,可以說自己輕而易舉就能滿足。


    顧衝眼中忽然劃過一絲詭異,笑道:“既然這樣,那就請少王帶我前去,選一匹宰了帶去路上吃用吧。”


    褔吉不知顧衝藏著心機,便吩咐哈史奇道:“帶王大人去馬場,隨他選就是了。”


    “還是少王親自陪我去吧,就當送我迴程了。”


    顧衝一定要拉上褔吉,隻有這樣,他才有活命的機會。


    褔吉也未多想,與瑞麗吉等人便一同陪著顧衝,來到了城外馬場。


    “王大人,你看我的戰馬,可還壯碩?”


    褔吉嘴角露出得意神色,怒卑的戰馬每一匹都高大威猛。顧衝不得不承認,梁國的馬匹,遠不如怒卑。


    “這些馬真是不錯,衝鋒陷陣,首當其衝。”


    顧衝奉承了一句,褔吉更加得意,笑道:“我們的戰士之所以勇猛過人,就是因為有了這些良駒,你隨意挑一匹吧。”


    顧衝擺擺手,道:“未曾想會有這麽多好馬,我都挑花眼了。”


    褔吉哈哈笑起來,隻當顧衝說得是心裏話。


    顧衝話鋒一轉,又道:“不如這樣吧,我用一個東西丟過去,砸中了哪匹,我就要哪匹。”


    顧衝說完,向於老三一使眼色,喊道:“將我車上那個圓球取來。”


    於老三心中詫異,雖然他不知道顧衝要做什麽,但他知道那是飛雷炮,難道顧衝要與這些怒卑族人同歸於盡?


    顧衝怎麽會同歸於盡,他可沒有那個膽量。


    隻見顧衝將鐵桶對向遠處的那些馬匹,迴頭向褔吉嘿嘿一笑,“少王,你們退後一些,我這個東西響聲比較大,別驚到你們。”


    褔吉看到顧衝抱著一個黑色鐵桶,不解問道:“這是什麽?你用這個東西來選馬匹嗎?”


    “不錯!”


    顧衝語氣一下堅定起來,狠聲道:“哪匹馬倒下,我就選哪匹。”


    說完,顧衝眼中漸露狠光,從懷中取出來火折,迴頭再看瑞麗吉一眼,帶著命令口吻,道:“你多退一些,再退一些。”


    瑞麗吉居然聽了顧衝的話,慢慢又向後退出了幾步。


    顧衝吹燃火折,望了一眼前方的馬群,咬牙點燃了引信。


    “嘶嘶……”


    引信點燃,顧衝掉頭就向後麵跑去。褔吉迴頭望向顧衝,不明白他這是作何。


    沒等褔吉明白過來,“轟”的一聲,大地劇烈顫抖了一下。


    一聲巨響就在不遠處響起,褔吉等人都被嚇得雙腿發軟,紛紛掩耳後退。


    等到一陣濃煙散去,眾人皆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原本在馬場四下吃草的馬匹都狂奔著跑向遠處,而馬場內,不下三五十匹的馬兒,齊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有的馬兒抽搐著四肢,有的馬兒哀嘶著,更多的馬匹已經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了。


    “少王,這……這……”


    哈史奇呆愣地指著馬場,褔吉也是一臉吃驚,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顧衝從後麵來到褔吉身邊,帶著歉意道:“少王,真是對不住,我沒想到飛雷炮這麽厲害,本想炸死一匹就是了,誰曾想會倒了這麽多。”


    褔吉現在哪有心思聽他說話,嘴巴張的老大,眼珠一動不動盯著馬場。


    他的心都在淌血了,那可是幾十匹戰馬呀,就這麽一下子就死了。


    “少王,這人炸死我們戰馬,讓我砍了他。”


    哈史奇怒目圓睜,憤怒地抽出了腰刀。


    “慢著!”


    福吉忽然嗬止住哈史奇,轉身將目光望向了顧衝。


    “王大人,你剛才用的是什麽暗器?”


    顧衝嘿嘿一笑,慢聲道:“那不是暗器,那是火器,名叫飛雷炮,可隔空打出百十米遠,爆炸後產生強大氣浪,對敵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瑞麗吉被嚇得麵色微白,呐呐自語道:“這東西這麽厲害嗎?幾十匹壯碩戰馬,一下就死了。”


    顧衝似有所指,淡聲道:“不錯,馬兒尚且如此,若是人,不知道會不會扛得住。”


    褔吉沉不做聲,顧衝的話他聽懂了。


    “少王,真對不住,讓你損失了這些戰馬。”


    顧衝嘴上說著歉意的話,臉上卻泛出一絲詭異之笑。


    “待我返迴梁國,定會使人如數奉還馬匹。隻是我梁國戰馬,恐怕不及少王的強壯。”


    褔吉訕笑出來,搖頭道:“不必了,王大人,我應該感謝你才是。”


    顧衝嗬笑出來,看來這招起了作用,能不能議和先不說,至少自己不會丟了性命了。


    一眾人向城內返迴,於老三掀開車簾,對顧衝道:“這個少王,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女子,我在淩峰山下曾經見到過。”


    “當時他們正與淩峰寨的人在一起,看樣子淩峰寨的人對他們還很恭敬。”


    “哦?”


    顧衝擰了擰眉毛,輕輕點了頭。


    迴到城內,褔吉將顧衝請來,屏退眾人,隻他們兩人留在了屋內。


    “王大人,我有一事相求,請大人如實相告。”


    顧衝笑道:“少王客氣,隻管相問,我必答之。”


    褔吉凝眉問道:“梁國既然有如此利器,我軍必不可勝,那為何你又不遠趕來議和?”


    顧衝淡笑道:“我已說過,我朝國君仁厚天下,不忍看見百姓生靈塗炭,戰爭一起,無論勝負如何,總是會死人的。”


    褔吉苦笑一聲,無奈道:“既然梁君仁厚天下,那又為何縱容手下兵士,對我邊界族人燒殺搶掠。”


    顧衝不解道:“我朝對你邊界族人燒殺搶掠?不是你們族人對我朝百姓搶掠嗎?”


    “胡說,我們族人隻為過活而已,是你們兵士,數次前來搶奪牛羊,殺我族人,父王忍無可忍,才下令出兵一戰。”


    這下顧衝傻眼了,這怎麽各說各的理啊。


    到底是誰掠奪了誰,顧衝也拿不準了。


    “少王,這其中怕是有了誤會。”


    顧衝緩和道:“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不管誰的錯,相信從今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褔吉也跟著緩和語氣,慢聲道:“我又怎麽會不知,一旦兩軍交戰,必會各有死傷。但若不戰,我們就會永遠被梁國欺負。”


    “不會,你若信我,我可向你承諾,兩國邊界永世和好,若食言,我用性命擔保。”


    褔吉望了一眼顧衝,重重地歎了一聲。


    “少王,剛才你也親眼看見了,飛雷炮有多麽恐怖。這隻是我帶來的一個樣品而已,試想一下,百炮齊發,你的狼騎又如何躲避呢?隻怕半數都會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時機已到,顧衝開始遊說褔吉。


    “身為怒卑統領,你應該為你的族人負責,你將他們帶了出來,難道忍心看到他們死在戰場上嗎?”


    “他們多是壯年,家中多有妻兒老小,誰不期望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兒爹平安歸去?”


    “更何況,你們沒有必勝的把握。一旦敗了,惹惱了梁國,隻怕怒卑一族將不複存在了。”


    褔吉望著顧衝,似乎心中有些動搖。


    “雖然你們有了這等利器,但卻不一定敗的就是我們,我們同樣有辦法戰勝你們。”


    顧衝淡笑著剛要爭辯,門外輕輕響起敲門聲。


    “少王……”


    哈史奇站在門口,輕喚了一聲。


    “什麽事?”


    褔吉迴身問道,哈史奇猶豫一下,稟道:“二當家來了。”


    褔吉顯然一愣,道:“接去一旁,稍後我過去。”


    “二當家……”


    顧衝立刻想起於老三對自己說過的話,這個褔吉曾經去過淩峰寨。


    而二當家這個稱唿,在塞北是沒有的,隻有中原才有。


    褔吉轉身對顧衝笑道:“王大人稍待,我這裏來了一位貴客,我去去便迴。”


    “少王請便。”


    顧衝笑著送走褔吉,臉上笑容瞬間消失,他在想著,這個二當家到底是不是淩峰寨的人呢?


    褔吉來到另一間房內,眼前一名消瘦男子立刻迎了上來。


    此人正是淩峰寨二當家——胡巴。


    “你怎麽來這裏?”


    褔吉沉聲問道,胡巴急切道:“大當家讓我來找你,那麵都準備好了,不知什麽時候你們發起進攻,我們好裏應外合,一舉拿下青州。”


    褔吉冷眼望著胡巴,問道:“梁國有一種飛雷炮,威力巨大,你為何不告知我?”


    胡巴眼睛一眨,笑道:“我這次前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大當家的說,隻要我們衝進城去,打亂他們,那些炮就毫無用處,又怎會擋得住你們狼騎。”


    褔吉半信半疑,胡巴接著道:“飛雷炮填裝點燃都需要很久時間,就算他們發出來也隻有一炮而已,根本起不了作用。”


    褔吉現在心中拿不定主意了,顧衝的飛雷炮給了他極大震懾。若是胡巴此時不來,他已經決定與梁國議和了。


    可是,犴王的命令是進攻,有淩峰寨裏應外合,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將不會再有。


    是戰是和,褔吉一時沒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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