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天嘴中叼著一根細枝,斜靠在牆角處,一雙小眼左瞧右看,隨後將目光望向斜對麵的中州府衙。


    府衙門前一名魁梧衙役守在大門左側,看上去麵相兇煞,長了一臉絡腮胡須,麵如鍾馗一般。城中百姓路過之時紛紛加快腳步,膽小者身甚至不敢抬頭去看。


    “噗”的一聲,梁上天將樹枝吐了出去,再次確定無人注意之後,走向了那名衙役。


    “勞煩一下,我有事求見知府孫大人。”


    梁上天體型消瘦,此時又站在下首位置,與那衙役對比起來,就好像孩童一樣。


    “你是何人?我家大人豈是你想見便可見的嗎?”


    衙役都是以貌取人,一見梁上天打扮寒酸,長相又賊眉鼠眼的,根本沒拿他當迴事。


    梁上天一撇嘴,說道:“軍機密報,若是耽誤了,你可擔當不起。”


    那衙役再次打量梁上天,心中有些吃不準,口氣略緩,問道:“當真?”


    “當真,別囉嗦了,快去通報。”


    衙役猶豫再三,點頭道:“那你稍待一下,敢問尊下如何稱唿?”


    “你說我從幽州而來便可。”


    “這個……”


    衙役有些為難,來者何人都不知道,這要報進去還不得挨頓臭罵啊。


    可不報又不行,萬一真是軍機密報,自己還真擔不起。


    衙役還是跑進了府內,見到中州知府孫錢一,稟道:“大人,門外有一人前來求見,是從幽州而來。”


    孫錢一轉過身來,眼角挑動幾下,問道:“來者何人?”


    “他沒說,隻說有軍機密報稟於大人。”


    孫錢一輕揚下顎,吩咐道:“帶他進來吧。”


    衙役跑迴府衙門前,將梁上天請進了知州府,帶到了孫錢一的麵前。


    梁上天抱拳施禮,“小的見過孫大人。”


    孫錢一打量一下梁上天,輕輕點頭,對衙役說道:“你下去吧。”


    衙役退下後,孫錢一問道:“你是何人?”


    “大人,我是耕地老漢派來的。”


    孫錢一眼睛一亮,抬手摸摸下巴胡須,請梁上天坐下說話。


    “耕地老漢已經死了,他讓我來稟告大人一個機密,雙龍會會主勾雲龍被囚禁在青州大牢內,而且雙龍令已被雙龍會追迴。”


    孫錢一略有吃驚,問道:“耕地老漢已死?”


    梁上天點頭道:“不錯,半月前在幽州城外,雙龍會遭遇官兵圍剿,耕地老漢死在官兵亂箭之下。”


    “雙龍會會主囚在青州大牢,這消息準確嗎?”


    “千真萬確,耕地老漢死之前告訴我的,讓我稟報大人。”


    孫錢一琢磨片刻,開口說道:“你隨我去京師一趟,若是消息準確,獎賞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梁上天急忙起身施禮道謝,嘴角輕抿,淺淺一笑。


    孫錢一命人備好馬車,與梁上天匆忙上路。這中州與京師也近,急趕了小半天路程,就已經到了京師府。


    馬車停在了香福樓門前,孫錢一與梁上天從馬車上下來。掌櫃的見到孫錢一進來,急忙從櫃台後小跑過來。


    “老板,您來了。”


    孫錢一應了一聲,吩咐道:“將這位貴客送樓上客房,好酒好菜招唿。”


    說完,孫錢一又對梁上天笑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辦點事情,很快就迴。”


    梁上天迴笑答應,跟著掌櫃上樓而去。


    孫錢一轉身離開香福樓,又鑽迴馬車內,放下車簾,說道:“去太子府。”


    太子府內,孫錢一等候在前廳。


    一盞茶不到,從側門屏風後走出兩個人來。


    前麵一人正是太子張震偕,而他身後則是一名窈窕女子。


    這女子一身白裙,白紗遮麵,睫毛彎彎,長發緊束。


    雖看不到麵容,但從那雙清澈眸子便可知,定是一位美人。


    孫錢一急忙上前進禮,“見過太子。”


    “先生免禮。”


    “見過白姑娘。”


    白裙女子淺帶微笑,還禮道:“孫大人,有禮了。”


    三人坐下後,孫錢一對太子張震偕說道:“今日午時,有一人自稱是耕地老漢所遣前去見我,他說雙龍會會主囚禁在青州大牢內,雙龍令已被雙龍會追了迴去。”


    太子一聽,凝眉問道:“隻他一人嗎?”


    孫錢一點頭道:“是,他說耕地老漢已經死了。”


    “人現在何處?”


    “我已帶來,正在香福樓中。”


    太子望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細眼輕挑,對孫錢一說道:“孫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迴去休息吧,稍後我自會去找你。”


    孫錢一點點頭,告辭離去。


    太子站在門旁望著孫錢一離去,自語道:“難怪這麽久都沒有消息,楊談笑居然死了。”


    白衣女子站在他身邊,鎖起彎眉,質疑道:“太子,這個消息是真是假還不一定,況且這個人又是誰我們還尚未得知。”


    太子輕輕點頭,說道:“不錯,明日你親自去一趟吧。”


    梁上天吃得酒足飯飽,在房內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門被推開,從門外走進來一位白衣遮麵女子,她身後跟隨著兩個隨從,梁上天一看便知這兩個跟班武功不弱。


    “我叫白羽衣。”


    白衣女子輕步來到桌邊坐下,也未看向梁上天,自顧介紹起來。


    梁上天一抱拳,道:“小的叫梁上天。”


    白羽衣微微側頭,挑眼看向梁上天,淡淡問道:“是誰讓你來的?”


    梁上天猛然覺得心中一顫,這女子的目光怎麽如此冷峻。


    “耕地老漢讓我來的。”


    “他什麽時候死的?”


    “半個月前。”


    “怎麽死的?”


    “官兵圍剿,亂戰之時中箭而死。”


    白羽衣輕輕點頭,又問道:“雙龍會傷亡如何?”


    梁上天答道:“穿月劍譚青芳也死了,還有闕良,身受重傷。”


    “這已是半月之前的事情,你為何才傳來消息?”


    “我也受了傷,這不才養好傷便去見了孫大人。”


    “你傷在何處?”


    梁上天訕笑出來,尷尬道:“我傷在難言之處。”


    白羽衣彎眉輕動,目光向下望去。


    她居然絲毫沒有避諱,這般直視反而將梁上天弄得難為情。


    “脫下來,我要驗傷。”


    “啊……!”


    梁上天本能地捂住胯下,白曲依背轉過身去,對那兩人說道:“看仔細了。”


    望著走過來的兩人,梁上天咧嘴說道:“等等,這多難為情……”


    “你自己脫還是我們動手。”


    兩名隨從雙眉緊鎖,目透冷光,說罷就準備要動手了。


    梁上天連忙擺手,無奈說道:“好吧,我自己來。”


    脫褲子倒不是什麽難事,主要是當著兩個男人麵前……


    梁上天傷口已經愈合,但傷處清晰可見,略有紅腫,一看便是新傷。


    兩名隨從退了迴去,躬身道:“是刀傷,傷在要害處,半月左右。”


    白羽衣沒有作聲,梁上天急忙將衣褲整理好。


    “你在雙龍會什麽職位?”


    片刻後,白羽衣轉迴身,目光依舊冷豔地望向梁上天。


    “我並無職位,隻在楊舵主手下聽差。”


    “雙龍會會主囚禁在青州,還有誰知道?”


    梁上天搖頭道:“應該無人知道,不然他們早就去救人了。”


    白羽衣細想片刻,慢慢站了起來,冷聲說道:“你留在這裏,這幾日不許離開。”


    梁上天見白羽衣似有離去的意思,訕笑幾聲,道:“白姑娘,我這賞銀……”


    “自會有人給你送來。”


    兩名隨從打開房門,白羽衣丟下一句話。話音落時,人已經走出了房門。


    太子府中,太子張震偕手中端著茶杯,踱步在廳中。


    白羽衣站在一旁,美目隨他而動,柔聲問道:“太子,你作何打算?”


    張震偕停下腳步,將茶杯慢慢放在了茶桌上麵,鎖眉輕道:“羽衣,你怎麽看?”


    白羽衣道:“依我看來,這倒是收服雙龍會的絕佳之機。”


    張震偕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救勾雲龍?”


    白羽衣點頭道:“不錯。”


    張震偕麵色憂慮,擔心問道:“宣王囚禁勾雲龍都未曾使雙龍會為其效命,我若救了他,難道他就會為我所用嗎?”


    “未必。”


    白羽衣輕輕搖頭,接著又道:“現在看來宣王已經對雙龍會失去了耐心,勾雲龍在他手中已無大用。但若到了太子手中,卻又是別有用途。”


    “哦,有何用途?”


    “我可以遊說雙龍會歸順太子,即便勾雲龍不答應,也可以用雙龍會來對付大刀盟,讓其兩敗俱傷。”


    張震偕聽後細細一品,明白了白羽衣之意,微笑道:“將大刀盟參與圍剿雙龍會一事告知勾雲龍,然後將放他迴去,他必然會找大刀盟報仇……”


    白羽衣輕輕點頭,淡聲道:“不錯,能收為己用最好,即便不能也可借他們的力量來削弱宣王勢力。”


    張震偕嗬嗬一笑,讚揚道:“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果然不錯。”


    “那太子又該如何救出勾雲龍呢?”


    “這個……容我想想。”


    張震偕也非等閑之輩,眼珠一轉便有了計策。


    “蕭美人的父親曾是青州刺史,因受其連累被押入青州牢中,現今蕭美人已死,其罪當消。”


    白羽衣微微一笑,太子所想正合她意,以此前往青州,是最好不過的理由了。


    “太子還需謹慎行事,若是被宣王知道,他定會早做準備,隻怕去時人早已不在牢中了。”


    張震偕答應道:“這個我知道,明日我便覲見父皇,前往青州。隻是,救出勾雲龍後,若宣王反咬一口,我該如何……”


    “太子放心,即使他想咬,也要有機會才行。救出勾雲龍後,隻需這樣……”


    白羽衣近身到張震偕身邊,麵紗輕動,一陣細語傳入張震偕耳中。


    兩日後,寧王來到擷蘭殿,將顧衝喚到閣房內。


    “太子離京了。”


    顧衝眼睛一亮,嘴角泛起輕笑,“是去了青州嗎?”


    寧王搖頭道:“這個不知,去了哪裏恐怕隻有父皇知道。”


    顧衝明白太子若要離京必須皇上準許才可,因為離開京師,太子便代表著皇上。


    而若是朝事必會公布天下,可現在連寧王都不知道,看來十有八九是去了青州。


    “小顧子,你說太子若是去了青州,他救出勾雲龍後,該如何向父皇稟明呢?”


    顧衝輕輕搖頭,說道:“太子或許會稟明皇上,但絕不會將勾雲龍帶迴京師。”


    “為何?”


    “寧王您想,現在朝廷已經在清剿雙龍會,太子若將勾雲龍帶迴京師,那皇上必會將他斬首示眾。那太子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嗯,不錯。”


    寧王輕輕點頭,顧衝接著說道:“若我是太子,便會在迴京途中製造一起意外,使人劫走勾雲龍。這樣一來,既可以達到救人目的,又可以在迴京後,在皇上麵前奏青州守備杜玉芳一本。”


    “一石二鳥之計。”


    “是,太子與宣王明爭暗鬥,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而我們就渾水摸魚,隔岸觀火好了。”


    寧王欣慰笑了笑,指點著顧衝,“你這計策倒是不錯,就怕雙龍會不領咱們這個情,隻怕也是空歡喜一場。”


    顧衝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道:“寧王放心,除非救不出人來,隻要救得出,我保證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讓雙龍會歸您所用。”


    “好!真若這樣,我必會重賞於你。”


    顧衝不敢耽擱,隨寧王出宮後,便直奔自己小院,將書生等人招唿在一起。


    “太子已經離京,你等即刻前往青州,一定要在城外救人。救了會主最好,要是沒有會主,即刻撤去,絕對不可硬闖大牢。”


    呂不準點頭道:“顧公子放心,我等一切聽你吩咐。”


    “京師與渾城之間有一間麒龍客棧,你等若救下會主可去那裏暫避,我會差人安排妥當。”


    從小院出來,顧衝又來到了唐門鏢局,將計劃講給了唐壽山。


    唐壽山已經召集好人手,就等顧衝前來了。


    “顧公子放心,我即刻便去麒龍客棧,安排好後便去青州。”


    顧衝抱拳謝道:“勞煩總鏢頭了。”


    “顧公子客氣了,你的事情就是我唐門鏢局的事情,我鏢局兄弟義不容辭。”


    一切安排妥當,顧衝終於鬆了口氣。剩下的,就看太子會不會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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