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萬事皆好。


    顧衝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在街上,遇到街邊擺攤賣貨的老伯,他上前閑聊幾句;遇到酒樓招攬生意的夥計,他過去打聲招唿;就連遇到花枝招展的青樓女子,他也丟了個媚眼過去。


    進了一家店鋪,顧衝買了一隻熏雞,兩包糕點,想著迴宮與他們好好慶祝一下。


    他這一隻腳剛剛邁出店鋪,一隊馬兒就從他前麵跑了過去。


    顧衝扭頭望向那麵,看到過去的是一群青衣男子,中間還有一名黑衣人,正向南門方向而去。


    “怎麽像是唐嵐。”


    顧衝站在那裏琢磨了一會,搖了搖頭,又迴頭望了一眼,已經看不到那些人了。


    向迴走了十幾步,顧衝停下了腳步。


    他總覺得不對,心裏好像不踏實似的。想了想,他加快了步伐,向唐門鏢局走去。


    鏢局內隻剩下李大光,他送走了唐壽山後,迴到鏢局蹲坐在門旁,正在生著悶氣。


    “唉!”


    李大光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將鏢局大門慢慢合攏。


    眼看就要關上門時,一隻手又推擋住了大門,


    “等等,別關門……”


    顧衝推開大門,將腦袋探了進去,看到李大光後,嘻嘻一笑,說道:“李大哥,是我。”


    李大光一見是顧衝,鬆了口氣,“是你啊,嚇死我了。”


    “嗬嗬,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害怕的?”


    說著顧衝抬腳進了鏢局,歪著腦袋看向屋內,問道:“唐嵐可在?”


    “不在,整個鏢局現在隻我一人。”


    “她去了哪裏?”


    李大光悶聲道:“讓唐門的人給帶走了。”


    顧衝心中一驚,看來自己沒看錯,一定是剛剛出城的那些人。


    “李大哥,唐門的人帶走唐嵐,做什麽?”


    顧衝預感到了肯定跟那隻癩蛤蟆有關,而且事情應該挺嚴重,不然唐門也不會興師動眾來這麽多人。


    “他們給嵐兒定了三宗罪,要將她帶迴唐門,由門主發落。”


    “三宗罪!都哪三罪?”


    “哎,別提了,總鏢頭已經追去唐門。”


    顧衝不免為唐嵐擔心起來,不過聽說唐壽山已經去了唐門,便放下心來。


    “總鏢頭去了,應該無事。”


    李大光瞟了顧衝一眼,恨恨說道:“怎能無事,嵐兒所犯的條條都是死罪,去了唐門隻怕要被沉塘了。”


    “沉塘!”


    顧衝驚得張大嘴巴,連忙問道:“是要淹死她?”


    李大光點點頭,憤恨而又無奈,伸手揉起了自己的光頭。


    顧衝冷靜地思考了片刻,開口說道:“李大哥,麻煩你給我套輛馬車,越快越好。”


    李大光抬頭看看顧衝,問道:“你要幹嘛?”


    “我要去唐門。”


    很快,顧衝駕著馬車來到客棧,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勾小倩的房間。


    開門進去也不說話,來到床前抱起被子就向外走。


    勾小倩追問道:“你這是幹嘛?”


    “借床被子用用。”


    顧衝沒時間跟她多說,走出門口後忽然停下,又折返迴來,站在門前問道:“你可認識熟識水性的人?”


    勾小倩輕點點頭,答道:“七缺中船夫於會水的水性最好。”


    “好,讓他四日或者五日後的午時,在益州東門等我。”


    “你……”


    勾小倩望著顧衝急匆匆的離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顧衝將被子丟進車廂,竄上車轅,一扽韁繩,馬車緩緩向城門行去。


    出了城門,顧衝掄起胳膊甩了幾次馬鞭,不但沒打到馬身,還差點抽在自己臉上。


    於是他索性直接握住鞭杆,砸在了馬屁股上。


    “駕,駕。”


    連吆喝帶抽打,馬兒總算跑了起來,雖說不如騎馬跑得快,但顧衝已經很滿意了,誰讓他不會騎馬呢。


    還沒跑出多遠天就黑了,前麵看不見道路馬兒也不跑了。顧衝也擔心出危險,便將馬車帶下了官道,找了棵大樹將馬兒係好,自己鑽進了車廂。


    顧衝在車廂內吃了兩塊糕點,將被子裹在身上,躺在了車廂內。


    唐嵐就在前麵,隻是自己跑不過他們,無法追上,就算追上了,自己也救不下她,看來隻能到唐門再想辦法了。


    顧衝的想法是以理服人,之所以找個會水性的,那是以防萬一,實在不行最後隻能水下救人。


    翻來覆去的輾轉難眠,顧衝也沒想出一個好辦法,幹脆不去想了,養足精神,明日繼續趕路。


    清晨起來,顧衝繼續前行。


    李大光說了,沿官道奔南而行,到陵州後轉西可達益州。


    至於唐門在哪,隻能到了益州再打聽。


    跑到中午,終於看到一家客棧。


    顧衝已經被馬車顛得骨頭都快碎了,急忙將馬車駛進客棧。


    他要吃飯,馬兒也要吃草料。


    “夥計,可曾見到一夥人,十多名男子一名女子,男子著青色錦衣,女子一身黑衣。”


    顧衝一邊吃著,一邊向夥計打聽。


    夥計點點頭,答道:“今日子時他們便來了,卯時初便離開,向南而去了。”


    顧衝點點頭,算下時間,他們居然比自己快了兩個半時辰。


    這樣看來,自己至少要比他們晚上一天才能到唐門。


    十三鷹帶著唐嵐來到一處山坳處,飛鷹唐瀟抬頭看了下日頭,迴頭說道:“就在這裏休息片刻,吃過午飯再趕路。”


    眾人紛紛下馬,唐嵐來到一棵樹下,席地而坐靠在樹上。


    雲鷹唐澈從馬鞍上取下水囊與幹糧,看了一眼唐嵐,走了過來。


    “嵐師妹,吃些幹糧吧。”


    唐嵐眼中帶著歉意,輕聲說道:“唐澈師兄,對不起。”


    唐澈淺笑一下,說道:“我沒有怪你,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麽做?”


    唐嵐想起了顧衝的樣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做。


    “嵐師妹,師父大發雷霆,迴到唐門,恐怕……”


    唐澈擔心唐嵐,這一路上他很矛盾。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要幫唐嵐。


    “師兄不必替我擔心,一切都是我的錯,任何責罰,我擔著就是了。”


    “你說得輕巧。”


    唐澈將水囊遞了過去,說道:“你還記得門規嗎?”


    唐嵐點點頭,慢聲道:“唐門弟子犯大罪者,男子投牢以身喂毒,女子沉塘永不見日。”


    “你既然知道,為何做出這等傻事?”


    唐澈迴頭看下眾位師兄,轉迴來低聲說道:“今夜子時,我與九哥負責看守後窗,後夜你別睡覺,等我敲窗之時你便將我打暈,逃得越遠越好。”


    唐嵐抬頭看向唐澈,眼中充滿感激,但是唐嵐不會那樣做,她不會再一次對不住唐澈。


    “不,唐澈師兄……”


    “別說了,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到了唐門你就死定了。”


    唐澈不敢多說,起身走迴了師兄那麵,坐下後再次向唐嵐望來。


    “唐澈師兄,謝謝你。可是我不能走,我不能陷你於不仁不義之中。”


    唐嵐心中默默念著,摘下麵紗,輕輕地咬了一小口幹糧。


    晚間,十三鷹帶著唐嵐投宿客棧。


    雲鷹將唐嵐安排在中間的房間,兩側則是他們的房間。


    “夜間都打起精神,千萬不要出了差錯。”


    飛鷹唐瀟將大家召集在一起,叮囑後便各自迴房休息,留下四人看守唐嵐。


    到了子時,輪到雲鷹唐澈值守,他與天鷹唐渺來到了唐嵐房間後窗。


    “三哥,七哥,無事吧。”


    “無事,你們多加小心。”


    海鷹唐溯拍拍唐澈肩膀,迴了房間。唐澈與唐渺守在了後窗外。


    “十三弟,你說咱們一幫大男人看著一個女子,這算不算欺負人啊?”


    唐澈嗬笑出來,點點頭,說道:“我看也是,怎麽說嵐師妹也是唐門的人,大哥非要將她與外人對待。”


    唐渺嗬笑道:“我聽說,嵐師妹小時與你經常一起玩耍。”


    唐澈答道:“是,那時她也在唐門。”


    唐渺嗬嗬笑著開起了玩笑,說道:“青梅竹馬啊,那我可得注意點,你別再憐香惜玉將她放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唐澈一下就急了,忙說道:“我……我怎麽會放她呢?九哥你可不要亂說。”


    “你看你,九哥是在與你開玩笑,不然這漫漫長夜,多無聊。”


    唐澈望了一眼唐渺,沒再言語。


    兩人一直守到寅時,機會終於來了。


    “十三弟,我去下茅廁,很快就迴來。”


    唐渺有了尿意,走時還囑咐唐澈,“你可別睡了啊。”


    “放心,九哥。”


    唐澈等唐渺不見了身影,急忙來到窗邊,輕輕地敲了幾聲。


    唐嵐聽到了敲窗聲,她慢慢拉起被子,蓋在了自己頭上。


    唐澈敲了幾聲不見唐嵐有反應,接著又敲了幾聲。


    他不敢大聲,前門還有兩位師兄在,被他們聽到一切都完了。


    幾聲過後屋內還是沒有動靜,唐澈心中焦急,再不出來,隻怕唐渺就要迴來了。


    唐澈又敲了三聲後,無奈地放下了手臂。


    天亮後,唐嵐從房間內走出。


    上馬之時,她看到了唐澈那怪怨的眼神,眼中充滿了失望。


    顧衝跟在他們後麵一路追趕,可惜他行進速度太慢,第三日剛剛到了陵州。


    來客酒樓是陵州內最大的酒樓,主樓高三層,還有一層從樓,隻做登高觀景之用


    酒樓內雅客推杯換盞,酒樓外百姓喧聲鼎沸。而酒樓門前左側,一個身穿黑白相間卦袍的瞎子,正懷抱著他的卜幡,靜坐在那裏


    顧衝的馬車從北麵緩緩駛來,算命的瞎子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耳朵居然會動,向著那麵閃動了幾下。隨後,泛白的眼珠也跟著動了,半遮的縫隙中露出了一條黑瞳。


    顧衝並未留意這個算命的,他在酒樓前停下,將手中韁繩遞到了門前迎客的夥計手中。


    “上好草料伺候。”


    “好嘞,客官請進。”


    顧衝抬步剛要進酒樓,忽聽身旁傳過來一個聲音。


    “這位公子,可否稍作停留,讓瞎子給你算上一卦。”


    顧衝停下腳步,側望了一眼,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算命瞎子。


    “既知前世因果,又知後世輪迴,莫問前程苦短,但求今生有緣……”


    顧衝歪頭看了他一會,淡然一笑,側身問道:“我若求禍福,你可算得出?”


    “自然算得出,公子請坐。”


    顧衝來了興致,坐在了他麵前的矮凳上,問道:“那你先算算,我是禍還是福?”


    瞎子咧嘴一笑,堆笑說道:“公子既然問卦,當知此行規矩,這問事兩文,尋人五文,求子十文……”


    說完,瞎子手掌一翻,訕笑著向顧衝伸了過來。


    顧衝盯著他的手看了片刻,嗬笑出來,從身上掏出一塊碎銀,輕輕放在了他的手心處。


    “你若是不準,我這銀子豈不是可惜了。”


    瞎子摸了摸碎銀,笑嗬嗬地塞進了懷裏,說道:“我算命還沒有不準過,但請公子放心。”


    瞎子像模像樣的掐算了一番,歎聲道:“公子乃是多福之人,隻不過此生多有坎坷,命中必有三劫。隻需度過這三劫,必可萬事無憂。”


    顧衝細想一下,自己大難不死算是一劫,這麽說來,還有兩次……


    “遠了先不說,你先算算我此行是福是禍?”


    瞎子點點頭,清清嗓子,說道:“公子風塵仆仆,心中必有急事。此事頗為棘手,若非有人相助,隻怕公子一人難以成事。”


    顧衝麵無表情,隻是輕應了一聲,從麵上看不出他是否相信這瞎子所說。


    “何人可以助我?”


    “此人身在西處,公子隻需向西而行,自然就會遇到。”


    “這人是不是水性精湛,名叫於會水。”


    “不錯……”


    算命瞎子的話音戛然而止,笑容僵在了臉上,隨後訕笑出來,“原來公子也會卜卦。”


    顧衝嗬笑出來,說道:“算命瞎子呂不準,你當我的銀子這麽好騙嗎?”


    呂不準嘿嘿一笑,眼球翻轉,露出了黑眼仁來。


    “你如何知道是我?”


    顧衝嗤了一下,指指他的手,說道:“你這手上布滿老繭,一看便知乃是習武之人,哪有算命的手掌會如此粗糙。”


    “公子好眼力,小姐飛書已到,船夫已經趕往益州去等你了。”


    顧衝伸手出去,說道:“你這卦不算,把銀子還來。”


    呂不準一聽這話,立刻將腦袋晃的跟撥浪鼓似的,“那可不行,我這已經兩天沒有開張了,最多再送你一卦也就是了。”


    顧衝這下笑了出來,看來生意很難做啊,連算命都買一贈一了。


    “好吧,那你再算算,我會不會將你騙我銀子之事告訴你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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