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香將顧衝平放在床上,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從他懷中取出一個錢袋,一個手袋,還有一支銀釵。


    繼續摸下去,在顧衝腰間摸到一個硬物。雲香掀開顧衝長衫,看到了一塊鐵牌。


    “這是宮中的行牌,難道他是宮中的人?”


    雲香感到蹊蹺,將顧衝外衫解開,看到了他所穿內衣領口處與袖口處均刺著宦官宮繡。


    “他是太監!既然他是太監,為何卻來青樓?”


    望了一眼昏迷中的顧衝,一種不祥的預感籠上了雲香心頭。


    雲香過去打開窗,倚靠在一旁,向街上望下去。不遠處,一人抬頭與她四目相對。雲香伸出汗巾抖了兩下,那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很快,這人便進了青樓,避開眾人注意,來到了雲香門前。


    “小姐。”


    雲香過去打開房門,門外之人轉身而進,隨即立刻將房門關上。


    “書生,他是宮中的,找個地方結果了他。”


    “嗯,屬下遵命。”


    書生來到內屋,見到躺在床上的顧衝,驚訝地喊了出來。


    “是他!”


    雲香側目望向書生,疑惑問道:“你認識他?”


    書生搖搖頭,答道:“不認識,隻是午時在酒樓內,我曾與他同桌而坐,說了幾句話而已。”


    “午時他與你同坐,隨後他又來這裏見我……”


    這一係列巧合更加讓雲香相信顧衝是有目的而來,眼中泛起了一抹殺機。


    “走後門,小心而行。”


    “是,屬下明白。”


    書生將折扇別在腰間,過去背起顧衝,向雲香點點頭,走了出去。


    “承讓一下,這位兄台飲醉了酒……”


    書生背著顧衝,下樓來到大堂內,掃視一圈並未發現可疑之人,便背著顧衝從後門走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顧衝挑動幾下眼皮,終於醒了過來。他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


    這是一間房內,此時已是天黑,屋內一盞燭燈擺放桌上,桌旁有一人正背對著他,在那裏獨自飲酒。


    “你醒了。”


    那人沒有迴頭,卻知道顧衝已經蘇醒。顧衝活動一下手腳,沒有出聲。


    “過來陪我喝兩杯。”


    那人端著酒杯,將身體扭轉過來。


    顧衝借著燭火細看,居然是中午與他同桌而坐那位白衫男子。


    “原來是你。”


    顧衝剛剛蘇醒,雙腿還沒有多少力氣,勉強起來走到桌旁,扶桌坐下。


    “這位大哥,一定是你救了我。”


    顧衝看到桌上還有一杯滿酒,便端了起來,忽然問道:“這杯酒裏,不會再有迷藥了吧?”


    “絕對沒有。”


    顧衝跟著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沒想到一時大意,著了那賤女人的道兒。”


    書生皺皺眉頭,淡笑著沒有說話。


    “多謝救命之恩,小弟先幹為敬。”


    顧衝為表謝意,主動舉杯,一飲而盡。書生點點頭,跟著也喝了下去。


    “不知這位大哥尊姓大名?”


    書生略一猶豫,接著朗聲說道:“我姓管名學文,你喚我書生便可。”


    顧衝一聽,這名字好呀,書生嘛,可不隻學文就可,學數學也沒用啊。


    “原來是管大哥,小弟顧衝,幸會幸會。”


    顧衝學著江湖中人的模樣,雙拳一抱,算是見禮了。書生隻是輕輕一笑,自顧自的又拿起酒壺,向杯中斟酒。


    “書生大哥,你是如何在那賤女子手中將小弟救出來的?”


    顧衝並未發現書生的異樣,還在慶幸自己能夠化險為夷。


    書生沉聲說道:“那女子並非你口中賤女子,她乃是我們會主的千金,也並非是我將你救出來,而是我們小姐讓我帶你出來的。”


    顧衝聽後,嘴角笑容漸漸淡去,搞了半天,她們是一夥的。


    “書生大哥,你何苦告訴我這麽多,知道的越多,我豈不是越有危險。”


    書生點點頭,忽然笑了,“你很聰明,不錯,我們小姐讓我送你上路。”


    顧衝聽出一身冷汗,轉而一想,笑了出來,“書生大哥定是在嚇唬我,你若想取我性命早便取了,何必等我醒來?”


    書生搖搖頭,說道:“我不說謊,等你醒來,我隻是想知道,李白是何許人也?”


    “……”


    顧衝無語,沒想到自己隨意一說,還能撿迴一條命。


    “咱先不說李白,我來問你,你家小姐為何要取我性命?”


    書生搖搖頭,淡漠說道:“這我不知,小姐吩咐,我照做就是了。”


    “那你總得給我個理由,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書生迴憶了一下,說道:“小姐說你是宮裏的人,所以要殺你。”


    顧衝一聽,知道了原因。隻有知道了原因,才能想辦法自救。


    “書生大哥,我若不說出李白是何人,你是不是就不會殺我?”


    書生還是搖頭,說道:“我之所以與你說這麽多,便是看在你我有過一麵之緣,即便你不說,我也是要殺了你的。”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下手?”


    書生為顧衝滿上了一杯酒,放在了桌邊,“你飲下這杯,我便送你上路。”


    “我飲下這杯,你也殺不了我。”


    書生冷笑一聲,問道:“此話怎講?”


    顧衝笑著端起酒杯,一仰脖將酒喝下,辣得他直伸舌頭。


    “若是我沒有猜錯,你是雙龍會的吧?”


    顧衝平靜問道,現在他隻能賭一下了,這是他唯一能死裏逃生的機會。


    書生也不隱瞞,點頭道:“不錯,你知道的真不少。”


    “我不但知道你們雙龍會,我還知道,你們的雙龍令丟失了。”


    書生眼中顯出驚疑之色,這件事情整個會裏知道的也不過七八人,他是怎麽知道的?


    “書生大哥,現在你可還要殺我嗎?”


    顧衝說完,坦然拿起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書生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冷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若說了,你會放我走嗎?”


    顧衝反問道,沒等書生迴答,他又接著說道:“你肯定不會放我走,但你還不能殺我,這豈不是讓你左右為難。”


    書生細品一下,顧衝說得還真對。


    “所以說,還是把你們小姐喚來吧。”


    顧衝說完,也不管書生了,自己拿起竹筷,夾起菜送進嘴中。


    顧衝一番話說得書生更加為難,事關雙龍令的下落,他必須要去稟告小姐。可是他若離開,顧衝溜了怎麽辦?


    “你放心,我既然說出來,就不會跑的。再說,你們雙龍會神通廣大,我又能跑到哪裏去?”


    顧衝仿佛知道書生所想,直言說出。可是書生依然不放心,說道:“我可以去找小姐,但是我不能相信你,我要將你綁上。”


    “別滴啊,我這還餓著肚子呢……”


    書生不再跟顧衝囉嗦,取來繩索,提起顧衝將他拉到床邊,三下五除二,顧衝又被捆成了粽子。


    “顧兄,你先委屈片刻,等小姐來了,我再為你解開。”


    書生說完,還不放心,又用力勒了幾下。


    顧衝知道這會兒說什麽都沒用了,便催促道:“行了,你快去快迴,不然一會菜都涼了。”


    很快,書生就返了迴來,手中還拿著個油紙包。


    他將顧衝的繩索解開,說道:“顧兄好福氣,我們小姐還讓我給你帶隻烤鴨迴來。”


    顧衝活動一下已經被勒得發麻手腕,咬牙切齒道:“嗯,遇到她是我最大的福氣。”


    書生陪在顧衝身邊,自斟自飲。顧衝低頭隻吃不喝,心裏卻在一直盤算著。


    剛剛填飽肚子,門外就響起輕細的扣門聲。顧衝知道,準是那個酥麻入骨,媚勁十足的女人來了。


    果不其然,隻不過夜間的雲香換了一身黑色緊衣,這一身裝扮將她豐腴的嬌軀凸顯出來。


    渾圓的雙峰,尺握的腰身,再加上修長的雙腿與俏美的臉蛋,真真確確讓顧衝看直了眼。


    雲香蹙眉而視,顧衝那副表情她見得太多了,哪個尋花問柳之人不是這樣?隻不過沒想到他一個太監,也如登徒子一般。


    顧衝咽了咽口水,覺察到自己有些失態,尷尬說道:“雲香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雲香迴看一眼書生,書生點點頭走了出去,將門關上後,就在外麵守候著。


    “你是如何知道雙龍令已丟失的?”


    雲香沉著臉,神情嚴肅,與白日裏完全相反,現在看上去哪裏還有青樓女子的半分模樣?


    “太直接了吧?好歹先敘敘舊……”


    “少廢話,再囉嗦我就殺了你。”


    顧衝碰了一鼻子灰,訕笑說道:“誰知道我說了以後,你會不會卸磨殺驢……不是,誰知道你會不會殺我滅口。”


    “你不說,便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你還真不敢,不然也就不會來了。”


    若論心理戰,雲香顯然不如顧衝。


    片刻後,她緩了口氣,說道:“你說了我答應不殺你。”


    顧衝淡笑一下,慢聲說道:“雙龍會名震江南,我雖在京師也早有耳聞,何況我還在宮中,這或多或少也會聽到些消息。”


    “你聽到了什麽消息?”


    雲香不知道顧衝是在胡說,認真問道。


    顧衝撓撓腦袋,快速思索著。


    他想起了那夜雲香劫持自己,曾打聽過宣王府。半夜三更去宣王府肯定不會是好事,而且她還不知道宣王府的位置,這說明她與宣王府並無關係。


    “我聽到一位官員無意提起過,這雙龍令現在一位王爺手中……”


    “可是在宣王手中?”


    雲香麵色一緊,急忙追問。


    顧衝順理成章地點點頭,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問道:“你居然知道?”


    雲香氣得緊咬雙唇,恨聲道:“我早就料到,一定會是他。”


    “完了,完了,原來你早就知道,看來我這小命不保了。”


    顧衝嘴上雖說,麵上卻並沒有顯出害怕的樣子,反問道:“你是怎麽料到,雙龍令會在宣王那裏呢?”


    “數月前,宣王曾派人來幽州見我父親,言說隻要我們雙龍會為其效力,日後便可加官進爵,永享厚祿。但被我父親拒絕了,隨後不久,家父便失蹤不見了。緊接著,又丟失了雙龍令。”


    雲香雙目義憤,直盯顧衝,問道:“你說,若不是宣王所為,誰還能有這麽大本事,能夠在我雙龍會劫人盜令。”


    顧衝點點頭,讚同說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八九不離十……”


    “砰”的一下,雲香氣憤的一掌拍在了桌上,將顧衝著實嚇了一跳,一個退步跳出去幾尺遠。


    書生在外麵聽到聲音,急忙推門進來,站在了門口。


    “豈有此理,我即刻率眾北上,殺入宣王府,奪迴雙龍令。”


    雲香有些失去理智,銀牙緊咬,嬌目怒瞪,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


    顧衝拍拍胸口,安撫一下自己“怦怦”直跳的小心髒,勸慰說道:“淡定,冷靜,切不可魯莽行事。”


    雲香挑了顧衝一眼,口氣生硬,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顧衝一看不妙,這娘們好像又起了殺心。看來自己還得知道啊,一旦沒用了,那小命就完蛋了。


    “我……我知道的可多了。”


    “說!”


    “我說……你想知道什麽啊?”


    雲香輕皺一下眉頭,斥道:“知道什麽就說什麽,哪來這些廢話。”


    顧衝撇撇嘴,小聲說道:“你這態度可有些不好,若這樣對我,那些更重要的事情,我還不說了呢。”


    雲香看著顧衝,也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但態度的確好了一些,平緩一下,說道:“抱歉。”


    顧衝並不是真的介意雲香發脾氣,父母之恩莫大於天,換做自己,也會難以控製。


    “算了,我不與你計較。”


    顧衝還很有風度,指了指桌旁,說道:“我們坐下說,但先說好,可不要再嚇我了。”


    雲香輕輕點點頭,顧衝便坐了過去,雲香也跟著坐在桌旁。


    書生見狀,不出聲又走了出去。


    “若說劫走你父親,那肯定是想威逼他屈從於宣王。可這盜取雙龍令,又是為何呢?”


    “雙龍令乃是雙龍會的無上令牌,見此令便猶如見到會主一樣,所有會眾悉數聽令,不得違抗。”


    “哦,我明白了,這麽說來,你父親還未屈從於宣王,不然宣王盜取這個雙龍令,便沒有意義了。”


    “這也未必,或許是有人知道我父親不見了蹤影,盜取了雙龍令,便可以取代我父親,號令會眾。”


    “這樣……”


    顧衝聚眉起來,凝神問道:“知道你父親失蹤的人,很多嗎?”


    雲香搖搖頭,答道:“不出十人。”


    “那這盜令之人,肯定是這十人裏的了。”


    雲香再次搖頭,聲音淒淒切切,輕聲答道:“不是。”


    顧衝覺得蹊蹺,凝眉看向了雲香。


    此時雲香的眼中,媚意全無,有的隻是寸寸愁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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