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衝隻是將自己所想辦法講與了陳天浩,具體實施還需因地製宜,不是兩人坐在這裏說說就可以辦到的。


    陳天浩顯然很重視顧衝所講,每一句話他都記在心裏,疑惑之處,不恥下問,顧衝也都講給他聽。


    “顧公公,這開挖運河,該將水引去何處為好?”


    “自然是所需之處,這個就要看實際情況而定,既可方便泄洪,又要便於百姓取水灌田。”


    “那將水引去運河,秣陵河上修築水壩又有何用呢?”


    “水壩的用處太大了,這麽說吧,有了這個水壩,就可以牢牢控製河流的走向,使其造福百姓。”


    陳天浩點點頭,至於大壩如何建造,閘門又是什麽樣的,顧衝連說帶畫,他也基本明白了。


    “甚好,不日我將上奏皇上,擇日前往興州巡查。”


    談完了正事,陳天浩心情愉悅,設宴款待了顧衝。


    一個朝中二品大員與一個不入流的小太監相談甚歡,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陳大人,天色不早了,我得迴宮去了。”


    顧衝起身告辭,再不走隻怕宮門關閉,他便迴不去了。


    陳天浩心情大好,不免多飲了幾杯,微醺起身拉住顧衝手腕,笑道:“也好,本官送你出府。”


    “哎呦,陳大人,這可使不得啊,您還是……”


    “無妨,顧老弟,你可知今日你所說這兩件事,隻要成了一件,那便是天大的功勞,你自然擔得起。”


    顧衝一聽,好嘛,這老頭連稱唿都改了,看來是有點喝多了。


    陳天浩親自將顧衝送上轎,目送他離去。自語說道:“這小太監的確有兩下子,寧王好眼力呀。”


    顧衝迴到擷蘭殿,正趕上大家在用晚膳,他剛剛吃飽喝足,自然吃不下去了。


    “小顧子,你今兒可是又出宮去了?”


    嚴掌事用完晚膳,顧衝過去給他收拾桌子,聽到他問,點了點頭。


    “難怪一下午不見你,可是又去了寧王那裏?”


    “沒有,我去了工部尚書陳大人府中。”


    “哦,去了尚書府。”


    嚴掌事慢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慢步在屋內走著,說道:“以後少與外官往來,這若傳了出去,免不了又惹事端。”


    “是,小顧子記得了。”


    “還有,這宮內啊,好事兒的人太多,指不定哪個眼睛正看著你呢,自己好自為之吧。”


    “是,小顧子遵命。”


    顧衝收拾完碗筷,裝進食盒內,提著食盒走出嚴掌事房間。


    他不知道嚴掌事剛剛所說的話是指什麽,是在提醒自己提防誰嗎?還是提醒自己,最近做了不少不該自己做的事情。


    三日後,工部尚書陳天浩覲見了淳安帝,將興州水患治理詳錄呈上。


    “皇上,此舉雖工程浩大,但卻可將水患從根上治愈。”


    淳安帝仔細看著,這工程的確不小,還需要攔河築壩,粗略算下來,這銀子可少不了啊。


    “陳愛卿啊,隴江之水,波濤洶湧,即便是秣陵河也是暗流湧動,你卻要在此斷水截河……”


    淳安帝搖搖頭,顯然對這個方法存有質疑。


    陳天浩把握也不大,但是總要一試,不然也沒有再好的辦法了。


    “皇上,興州水災實乃我大梁心頭之患,此患不除,不但我大梁年年糧食減產,稅賦減收,也使得民心不穩,國之不安。臣鬥膽一試,還望皇上恩準。”


    淳安帝當然也想治愈水患,隻是這銀子從何而來?


    “陳愛卿,朕也希望能夠將水患治愈,可是現今國庫並不豐足,恐難以撥出更多銀兩啊。再者說來,一旦不成,這不是更加浪費嘛。”


    陳天浩一看皇上這是心疼銀子了,的確,沒銀子啥也幹不了啊。


    “皇上,依臣之見,還是……”


    淳安帝擺擺手,打斷了陳天浩的話,擺手說道:“我來問你,你若修建這水壩,可有幾成把握?”


    “這個……”


    陳天浩啞語了,若是修成應該有九成把握控製住水患,關鍵是,能不能修成。


    “你看,你既然把握不大,卻又要浪費人力物力。陳愛卿,依朕看這事還是再議吧。”


    淳安帝將陳天浩從永春宮攆了出來,陳天浩孤單地站在那裏,顯得非常沮喪。


    這修壩治水是一個大工程,一旦成功,那便是大功一件,定會深得皇上賞識。


    左司使年歲已大,即將歸隱還鄉,自己若謀得此位,那便是加官進爵。可一旦不成,那皇上定會龍顏大怒,這後果也是非常嚴重。


    舉棋不定之際,永春宮的掌事太監羅公公走了出來。


    “呦,陳大人。”


    羅公公含笑施禮,陳天浩急忙迴禮,問道:“羅公公,這是要出去呀?”


    “可不,這不皇上大壽將至,造衣司為皇後娘娘新製了鳳衣,咱家過去看看,可別出什麽差錯了。”


    “哎呀,羅公公,這差個人過去便是,怎得還您親自跑一趟。”


    羅公公喜眉眼笑湊上前一步,放低聲音道:“陳大人您還不知道嘛,這能有什麽差錯,咱家隻不過不想借他人手而已。”


    “哦……”


    陳天浩明白了,這羅公公老謀深算,請功的事情自然不會讓給別人。


    “得嘞,咱家不打擾陳大人了。”


    羅公公一鞠身,搖擺著身子走了出去,留下陳天浩望著他的背影,細細的琢磨著。


    “不行,我還得去找小顧子……”


    陳天浩嘀咕一句,邁開步子向擷蘭殿走去。


    顧衝正在殿門值守,遠遠看到陳山走了過來,便走了出去。


    “小陳子,你這是要去哪裏?”


    “我來找你呀。”


    陳山向擷蘭殿裏麵張望一下,向顧衝招招手,顧衝走了出去。


    “看看這是什麽?”


    陳山從懷中拿出一個油紙包,捧在手心裏慢慢打開,裏麵是兩塊菱形淡粉色精致糕點。


    “沒吃過吧?這是菱棗糕,慶妃娘娘賞賜的。”


    顧衝搖搖頭,他見過方形,圓形的,還真沒見過這種形狀的糕點。


    “就知道你沒吃過,我特意拿來給你,快嚐嚐吧。”


    顧衝將手在衣衫上擦拭兩下,伸手將兩塊菱棗糕捏了起來。


    “誒,你給我留一塊呀。”


    陳山一見急了,看這架勢顧衝是要兩塊都吃啊。


    “哈哈,我以為都是給我的。”


    顧衝笑著將菱棗糕又放了迴去,再次拿起來一塊。


    “才不是,我還沒有嚐過呢。”


    陳山急忙拿起一塊,笑了笑,將糕點塞進了嘴中。


    顧衝嚐過之後,點點頭,說道:“真是不錯,又甜又軟,好吃。”


    “那當然,不然我能拿來給你品嚐嘛。”


    陳山擦擦嘴巴,將油紙包又塞迴了懷中,說道:“行了,我迴去了,下次有好吃的我再給你帶來。”


    “嗯,謝謝了。”


    “客氣什麽,那我走了。”


    顧衝送走陳山,迴身走到殿門口,見到小春子正站在那裏。


    “小顧子,那是誰呀?”


    顧衝迴看了一眼陳山的背影,答道:“凝香宮的小陳子,我倆是一起進宮來的。”


    “哦,取膳的時間到了,你去膳房將午膳取迴來吧。”


    顧衝答應一聲,掉頭又向內膳房走去。


    走在半路上,顧衝就遇到了從永春宮過來找他的陳天浩。


    “陳大人,您這是幹嘛去呀?”


    “顧公公,我正要尋你去。”


    陳天浩向一旁過門指了一下,兩人進了過門內,這裏隱蔽一些,站在宮道上一眼就被人看到了。


    “顧公公,皇上問我修築水壩此舉有幾成把握,我該如何迴答?”


    “陳大人,你覺得有幾成把握?”


    陳天浩嗞嗞嘴巴,“我若知道,也就不來問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


    顧衝一攤雙手,表情為難,說道:“因素太多了,人力,物力,財力,天時地利人和等等,隻要這些不是問題,那修築水壩自然就沒有問題。”


    “關鍵就在這財力上,國庫空虛,銀兩怕是不足。”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最關鍵的財力供應不上,一切都是白說。


    “顧公公,不如這樣,你隨我前去興州巡視一下,我們先有個預算,然後再想辦法籌集銀兩。”


    顧衝一聽,連忙搖頭。


    嚴掌事剛剛囑咐過自己,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陳大人,內宦不與外官通聯,宮中規矩可不敢破壞啊。”


    “這……顧公公,咱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去,不讓他人知曉就是了。”


    “不行,不行,哪有不透風的牆……”


    顧衝剛剛說到這,兩個宮女便走進了過門內,見到陳天浩愣了一下,雖不認識,但還是停下腳步側身施禮。


    陳天浩點點頭,兩名宮女從一旁走過。顧衝撇撇嘴,說道:“你看,這不就讓人見到了。”


    陳天浩歎了一聲,無奈說道:“好吧,我也不為難顧公公,後會有期。”


    顧衝迴禮,陳天浩轉身離去。顧衝剛要跟出去,陳天浩卻轉身又迴來了。


    “顧公公,我再問一句,若是水壩修成,是否一定能治愈水患?”


    顧衝肯定地點點頭,陳天浩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顧衝等了會,才從過門走出,遠遠跟在陳天浩身後,向膳房走去。


    三日後,工部尚書陳天浩請旨前往興州巡查,工部侍郎玄至策隨同,攜工部主事,水部主事等一行三十餘人一同前往。


    莊敬孝剛剛赴任興州知府,他每日帶領興州大小官員巡視城池,督收稻糧,查視官庫,安撫民生。忙得起早貪黑,隻二十餘日,整個人便瘦了許多。


    “大人,近日城內多了許多難民,皆是隴江沿岸受災百姓。他們在城內沿街乞討,露宿街頭,下官已加派了兵力,晝夜巡防,以防民心不穩,或有盜搶之事發生。”


    莊敬孝點點頭,這事他已經知曉,為解難民之災,他已於前日便開倉放糧,在城門處設置救濟之處,熬粥施於難民。


    “官家之力尚顯微薄,傳令下去,令興州城內富甲,每日午時在府前布施難民,不得有誤,違者……”


    莊敬孝停頓下來,富甲們布施是行善,不布施知府也管不了人家,梁國法規根本沒這一條。


    “傳令下去,本官即刻前往拜會城內富甲。”


    莊敬孝放下官威,決定挨家挨戶前去拜訪,隻為富甲們能夠行善積德,給難民們一口飯吃。


    迴到後府,莊敬孝褪下官服,換上一身青色長衫。


    莊櫻在小蝶陪同下走了進來,細聲問道:“父親,可是要出府去?”


    莊敬孝微微一笑,點頭道:“是,城內難民漸多,我去城中轉轉。”


    莊櫻轉迴身,小蝶很不情願地將幾張銀票遞給了莊櫻。


    “父親,這些銀票你且帶上,雖是不多,卻也可解一時之急。”


    莊敬孝從莊櫻手中接過銀票,詫異問道:“這銀票從何而來?”


    “這是顧公公走時,留給女兒的生活所需。”


    莊敬孝感歎一聲,說道:“顧公公對我莊家恩若再生,櫻兒,這份恩情一定要記在心裏,來日必報。”


    “嗯。”


    莊櫻輕聲答著,眼前浮現出顧衝那時而嬉笑的麵容來。


    “大人,大人……”


    一陣急喚從門外傳來,緊接著,一名年約四旬,蓄著一撮山羊胡須的消瘦男人小跑來到門外,喘息稟道:“大人,工部尚書陳大人奉旨前來巡查災情,已經到了城外十裏處了。”


    “哎呀,怎麽才報來?”


    莊敬孝一聽,急忙將銀票放在一旁,吩咐道:“速去告知城中大小官員,一刻鍾後在西門迎候陳大人。”


    莊櫻碎步過去,將莊敬孝的官服取來,“父親,莫急,來得及。”


    “快些,櫻兒,吩咐下去,讓廚房備些酒菜,晚間在府上為陳大人接風。”


    “父親,可是要豐盛一些?”


    “不可,現今百姓還有挨餓者,隻是家常便飯即可。”


    莊櫻蹙起秀眉,勸道:“父親,陳大人一路遠來,若隻是家常便飯,豈不是怠慢了嗎?”


    莊敬孝重重歎聲,“唉!興州百姓食不果腹,我又怎能雞魚滿桌,也隻能這樣了。”


    “父親……”


    “罷了,速去準備吧。”


    莊櫻知道父親的秉性,他若認定,無可更改,隻能跟著一聲輕歎,領著小蝶去通知下人準備了。


    莊敬孝帶人趕到西門,很快,大小官員都匆匆趕來。


    興州守備徐天放向莊敬孝一禮,問道:“莊大人,這陳大人前來興州,可是早有消息?”


    莊敬孝搖頭道:“我也不知,隻是剛才有人送信過來,說陳大人即將入城。”


    徐天放哦了一聲,小聲道:“現今城內難民眾多,要不要先將他們遣出城去?”


    莊敬孝搖搖頭,“算了,就讓陳大人了解一下興州現狀,也好迴去跟皇上說起。”


    徐天放還有些擔心,尚書大人前來,莊敬孝一不出城迎接,二不閉戶肅街,這若尚書大人怪罪下來,可夠莊敬孝喝一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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