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過去,顧衝的希望又變成了失望。因為那個小宮女,再也沒來南院找過他。


    顧衝坐在杏樹下望眼欲穿地盯著院門,希望小宮女早點出現。可是他等來的,卻是李公公。


    “顧衝,明日辰時為你淨身,今日你便不要吃食了。”


    顧衝哭喪著臉,哀求道:“李公公,你就這麽著急為我淨身嗎?再寬限幾日又如何。”


    “不行,你一日不淨身,我便一日不得安心,絕不可再拖下去了。”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你別有什麽歪心思,淨了身好好做事,這樣你我都好。”


    李公公丟下一句冰冷的話,不再理會顧衝,轉身離去。


    顧衝知道自己沒有辦法了,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個小宮女,可這該死的丫頭,她怎麽還不來找我?


    到了午飯時間,眾人都去領了吃食,隻有顧衝,絕望地躺在床上。別說沒有他的那份,就是有,他也沒心思吃了。


    整整躺了一下午,顧衝的腰都躺酸了。到了晚飯時間,還是沒有他的份。看來李公公早就安排好了,隻等顧衝清空了腹內,明日便淨了身。


    天色漸晚,窗外已沒了光亮。室內的火燭被點燃,將眾人的身影投射在窗紙上。


    “顧衝。”


    一聲嬌喝在窗外響起,瞬間將顧衝的精神給提了起來,是那個小宮女來了。


    顧衝從床上一個翻身,“噗通”一聲跌倒在了地上。原來是他一天未曾進食,又起得過急,導致頭暈目眩摔倒在地上。


    此時他顧不得那麽多了,手腳並用爬了起來,急忙來到了院內。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怎麽才來呀?”


    見到小宮女,顧衝哭的心都有了。情急之下,伸手過去拉住了小宮女的纖手。


    “哎呀!放開。”


    小宮女急忙甩動手臂,將顧衝的手打開,不由紅暈已經浮在臉上。好在天色昏暗,顧衝並未看見。


    “我這不是來了嘛。”


    “你好在是來了,你要再晚來一天,可能都見不到我了。”


    “哦?你要去哪裏?”


    “來,過來說話。”


    顧衝伸手過去還想再拉小宮女的手臂,小宮女急忙縮了迴去。


    顧衝隻好放棄拉她,向角落那麵走了過去。小宮女跟在他後麵,也走了過去。


    “姑奶奶,你快救救我吧。”


    來到角落裏,顧衝向著小宮女連連作揖,哀求道。


    “你有什麽事情嗎?看起來好嚴重的樣子。”


    “當然嚴重了,長話短說吧,明日辰時之前,你能不能把我從這裏弄出去,不然……”


    “不能!”


    顧衝話還未說完,小宮女便果斷拒絕了他。


    顧衝張著的嘴巴半天沒有合上,所有難以言表的表情都聚集在了臉上。


    難過,絕望,悲傷……


    “算了,你走吧,就當我沒說。”


    顧衝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原以為自己不會看錯,可結果還是一樣。


    小宮女卻沒有走,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你為何一定要明日辰時前離開這裏?”


    顧衝擺擺手,她幫不上忙,告訴她又有什麽用。


    “你說呀,你說清楚了,或許我可以想別的辦法幫你呀,比如我可以告訴李公公對你好些。”


    顧衝再次擺手,重重地歎了一聲,說道:“不能把我弄出去,就說什麽都沒用了。”


    小宮女想了想,安慰顧衝說道:“不過你也不用急,我聽說用不了十日,你們就會被分派到各宮中,那時你不就離開這裏了嘛。”


    “那有屁用,明日辰時之前不能出去,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顧衝情急之下說了粗口,說得小宮女一愣。可顧衝此時哪還管那些,也不理會她了,徑直向屋內走去。


    “喂,你……”


    小宮女見顧衝沮喪的樣子,咬了咬嘴唇,沒有再喊他。


    顧衝迴到屋內,一頭又栽在了床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命該如此,天欲亡我。娘啊,我完蛋了……”


    迷迷糊糊的熬過了一個夜晚,顧衝醒多睡少。翌日清晨,日頭升起,陽光透著窗欞撒照在顧衝的臉上。


    “顧衝,李公公喚你前去。”


    一名太監來到房內,向還躺在床上的顧衝喊了起來。顧衝歪頭望了那名太監一眼,慢慢地坐了起來。他知道這一去,迴來再無完身。


    還是那間屋子,還是那張冷床。


    李公公嘴角抹出一絲輕笑,細聲道:“你放心,不會很痛的。這一刀下去,以後你便沒了煩惱。”


    顧衝放棄了掙紮,他沒有說話,自己躺了上去。閉上眼睛,一滴淚水從眼角滑出,順著臉頰,滴落下去。


    “篤篤篤……”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李公公急忙迴頭,問道:“誰?”


    “李公公,殷公公來了。”


    一名太監在門外迴答,李公公皺起眉頭,對顧衝說道:“你先起來,老實在這裏等我迴來。”


    李公公從行事房內走了出來,見到殷公公站在院中,急忙上前,笑著施禮道:“殷公公,您今兒看起來氣色紅潤,這昨夜一定睡得不錯。”


    “還好,還好。”


    殷公公笑著迴應了李公公,李公公客氣過後,問道:“不知殷公公這一早過來,有何吩咐啊?”


    殷公公嘿嘿一笑,說道:“吩咐不敢,咱家也是替主子辦事。這不九公主今早去了敬事房,言說擷蘭殿人手不足,讓崔執事今兒就送一人過去。”


    李公公聽後微愣了一下,按說宮內人員的確歸敬事房來分派,可怎麽也找不到自己這來啊。這裏都是剛剛淨身的小太監,先不說個個身體未愈,就算養好了傷,還尚未經過禮儀教誨,不懂規矩,又怎麽能送去九公主那裏呢?


    “殷公公,既然九公主殿內少人,您選個機靈利索的送去也就是了,怎麽還來了我這裏?”


    殷公公嗬笑一下,說道:“說得就是,若是他人也就罷了,可偏偏就是九公主,九公主你還不知道嘛,就要一個新的不能再新的奴才。”


    李公公想了片刻,跟著點點頭。殷公公說得沒錯,九公主不與常人,不然就不是九公主了。


    “也好,那就請殷公公選一個吧。”


    李公公伸出手臂,示意殷公公前往南院,那些新的不能再新的小太監,都在南院呢。


    殷公公卻沒有動,擺擺手,說道:“早就選好了,此人叫顧衝。”


    “顧衝!”


    李公公驚了起來,怎麽會是顧衝?這一群人內要誰都可以,隻有顧衝不行,因為隻有顧衝還沒有淨身。


    將一個沒有淨身的男子送到公主殿中,他李公公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丟得。


    “是了,就是他。”


    “殷公公,可否換一人,這顧衝體質最弱,身體尚未痊愈,而且……”


    殷公公上前一步湊身李公公身旁,小聲道:“李公公,崔執事說了,這可是九公主親自指名的。”


    李公公抬眼望向殷公公,吃驚問道:“是九公主親自指名的?”


    “可不,想不到吧,臥虎藏龍啊。”


    殷公公意味深長地說著,李公公驚出了一身冷汗。


    顧衝像做夢一般,直到跟著殷公公走出了禦淨房,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感覺自己又一次重生了。


    “這位公公,不知如何稱唿?”


    顧衝知道他是殷公公,但總要打個招唿,沒話找話唄。


    殷公公淡笑著,說道:“咱家姓殷,是敬事房的掌事。”


    “哦,殷掌事。”


    顧衝行了個禮,殷公公微微欠身算是還禮了。換做別人,殷公公才不會這麽客氣。


    “你親得九公主指名去擷蘭殿當差,福氣不小啊。”


    “托殷公公的福。”


    顧衝一聽就知道了,那個小宮女為他說了話,看來自己沒有看錯她。


    “誒,客氣了,若是日後你飛黃騰達了,不要忘了咱家就是。”


    “不敢,小的永記殷公公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兩人互相客套著,殷公公久行此事,顧衝則是話不走心,沒一個真心真意的。


    殷公公將顧衝引到了一座院門前,顧衝抬頭一望,擷蘭殿,想來這就是九公主的寢宮了。


    “就是這裏了,你隨我進去,見過嚴掌事。”


    殷公公引著顧衝進了擷蘭殿,顧衝四處打量一下,這裏是前院,院子不算大,四四方方,西南兩側各有一耳房,正前是間正房。


    正房門前站著一名太監,看年歲比顧衝要大。見到殷公公進來,這名太監急忙小跑過來。


    “殷公公,您來了。”


    “小春子,嚴掌事可在?”


    “在呢,您請屋內稍待,我這就去請嚴掌事。”


    殷公公點點頭,向正房走去。顧衝跟在殷公公身後,向小春子微笑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唿。


    殷公公進到房內坐在客位上,雖然他也是掌事太監,但這裏畢竟是九公主的地盤,嚴掌事才算是主人。


    一名宮女為殷公公上了香茗,偷眼看了一下顧衝,便低頭退了出去。


    一盞茶功夫,從門外走進來一位年約五旬,背部微駝的老太監。顧衝料想這一定就是擷蘭殿的掌事太監嚴公公了。


    果然,殷公公站起身,打禮道:“嚴掌事,可還安好?”


    嚴公公迴了禮,“殷公公安好。”


    殷公公嗬笑著,迴身指向顧衝,說道:“這便是顧衝,咱家給您送來了。”


    說完,又對顧衝說道:“這位是擷蘭殿的掌事嚴公公,以後你便跟著嚴公公好生伺候九公主,禮儀規矩等嚴公公自然會教導你。”


    “是。”


    顧衝答應後,麵向嚴公公,深深一禮,“顧衝拜見嚴公公。”


    嚴公公打量著顧衝,微微點頭,說道:“看著蠻機靈的,應該錯不了。”


    “那是,九公主的眼光自然不會錯。”


    殷公公跟著奉承,嗬笑道:“嚴公公,人我已經送來了,就不打擾了,勞您駕問候九公主。”


    嚴公公點點頭,“有勞殷公公了,見到九公主,咱家自會提起。”


    “謝了。”


    殷公公離開了擷蘭殿,望著他的背影,嚴公公咧咧嘴,輕哼了一聲。


    迴到主位上坐下,嚴公公重新打量起顧衝來。片刻後,開口問道:“多大年歲了?”


    “迴嚴掌事,十六。”


    “哪裏人氏?家中還有何人呀?”


    “我家是臨蒼府的,家中還有娘親。”


    “沒有兄弟姐妹嗎?”


    “有兩位兄長,隻不過不是同母所生。”


    嚴公公點點頭,又道:“擷蘭殿是九公主的住所,咱們都是伺候九公主的,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就要記在心裏,時刻記得誰是你的主子。”


    “是,小的記得。”


    “擷蘭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該去的地方你可以去,不該去的地方,就不要去。”


    “嚴掌事,哪些地方不該去呢?”


    “九公主的寢宮,未經召喚是不能去的。還有後殿旁那間閣房,也是不能去的。”


    顧衝點點頭,這個他需要記得,不然誤闖了進去,那可不得了。


    “還有,什麽時候主子睡了,咱們做奴才的才可以睡。主子未醒時,你便要起來。”


    “這個前院就是咱們日常歇息之處,你初來乍到,也做不了什麽細致之活,便每日早起時將這院子清掃幹淨,看守著院門吧。”


    “是。”


    顧衝點頭答應,也就是說,他的工作就是清掃員兼門衛,雖說沒什麽技術含量,但落個省心,至少不會犯什麽大錯。


    南側耳房,這裏一共住著兩個太監,小春子與小權子。現在算上顧衝,就是三個“太監”了。


    小春子今年二十歲,進宮五年,自打進宮便在擷蘭殿,隻不過當時這裏住的並不是九公主,而是梁國前妃所居之處。淳安帝登基後,後宮便重新分派了居所,而這座擷蘭殿則是九公主親自所選之處。


    小權子隻有十八,長得白白淨淨的,體型跟顧衝一樣,比較消瘦。他是先皇末年進宮來的,剛剛進宮不到一年便換了天下,所以他在宮裏沒什麽根基,在小春子麵前也是低人一等。


    而現在顧衝來了,對於小權子來說,顧衝比他可新多了,故而在顧衝麵前,就連小權子腰杆似乎也直了起來。


    “小顧子,過來,我給你講講咱們的規矩。”


    小權子趁著小春子不在,在顧衝麵前耍起了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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