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華安侯府一片寂靜。


    暗淡的燭光照亮簡潔的四周。


    鍾姨娘的房間自是比不得其她的姨娘。


    瘦馬出身的她隻是一個賤妾,吃穿用度包括所住的院子,都比別人低了一個等次。


    好在她的肚子爭氣,生了一雙兒女,也是為侯府開枝散葉了。


    此時,一雙兒女跟她一起坐在燭光前說話。


    鍾姨娘輕聲細語的說:“夫人現在已經變了,我總覺得你一直留在府裏不安全,既然群玉公子現在不願意去軍營,你便自己去吧,離開侯府,夫人看不見你,也就不會找你的麻煩。”


    華世軒說:“那幾個被打也是他們太過愚蠢了,看不清現在的局勢,姨娘隻要不招她惹她,凡事順著她,她總不能無故尋你的麻煩。”


    在他的印象中,侯夫人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無故尋麻煩的人。


    她向來寬厚待人,尤其是病了的這幾年,性子越發的軟了。


    才十三歲的華世軒身上自有一股穩重之氣。


    生母是個賤妾,也由不得他不成熟穩重。


    他又囑咐鍾姨娘說:“妹妹已經八歲了,是時候可以接受啟蒙了,但府裏這兩天遣散了那麽多的奴仆,母親現在性情大變,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思,那邊姨娘還是要去周旋周旋。”


    妹妹蘭君將來能嫁個什麽樣的好人家,還是得由侯夫人說了算。


    鍾姨娘歎了口氣說:“夫人這些天一直在查賬,根本不見人。”


    不是她不想周旋,是夫人就不讓她去請安了。


    華世軒知道生母的不易,這些年來伏低做小,處處忍讓,看每一個人的臉色行事。


    “姨娘您再忍一忍,等我有一天掙了軍功出來,姨娘就不用再看人臉色過日子了。”


    鍾姨娘知道他是個孝順的,也知道他是個能吃苦的人,可她沒這樣的信心,歎口氣說:“你和群玉公子同在一個軍營,將來若有什麽功勞也是讓他搶了。”


    何來的軍功之說。


    華世軒神情沉了沉。


    如果他死了,不就搶不了他的軍功了。


    三人談了好一會兒,華世軒又囑咐妹妹以後離蘭菁和蘭蓉遠著點,多去攏絡一下餘笙。


    等他離開的時候,外麵已是滿天星光,他卻並沒有直接迴自己的院子,而是悄摸去了華良軒那邊。


    華良軒自從上次染了風寒後,已經在床上躺了五六天了。


    現在熱已退,還有輕微的咳嗽。


    總之就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狀態。


    華世軒來訪的時候他正躺臥在榻上看書——


    想到府裏發生的種種,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再過五天晉王府那邊的賞花宴就要開始了,這麽難得的一個機會,蘭菁和陳姨娘因為挨了二十板子,現在全都趴在床上起不來。


    到了那天,也不知道蘭菁能不能爬起來去參加宴會。


    他正為這事心煩意亂,世軒就進來了。


    現在他們每個人的院子裏隻給了一個奴婢在身邊伺候,那伺候的奴婢估計都在耳房打盹了,有人進來,連通報都沒有。


    華世軒走進來在他床榻邊直接坐了下來說:“哥哥這一病數日,再不去書院讀書,這成績就要落下更多了,就更難追趕上大哥了。”


    華良軒表情不見喜怒的看了他一眼。


    他這一生最恨別人拿他和華拂風比較了。


    當然,華拂風想追上他也不可能。


    他可是瞎了三年。


    華世軒一笑,仿若也看出他在想什麽,說:“大哥比你少了三年的時間,相信他就是快馬加鞭也是追趕不上你的。”


    說到這裏他玩味一笑,“大哥眼睛已好了,他依舊是這侯府的世子,將來這裏的一切還是他的。”


    所以,大哥即使不讀書,也一樣能得到侯府的一切。


    華良軒眼神淡漠的看著他,四兩撥千斤:“世軒,聽二哥一句勸,離開現在的軍營,換個地方,和群玉在一個軍營裏待著,你能贏得過他?”


    華世軒低笑一聲,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說:“哥哥放心,我自然有法子贏他,就是不知道哥哥是否還有法子贏他。”


    華良軒:“我不比你差。”


    他都能贏群玉的話,他又豈會贏不了拂風。


    兩人相視。


    心照不宣。


    等華世軒從這邊離開的時候,夜又深了一些。


    華安侯府靜悄悄,主仆都已歇下,隻有月光普照大地。


    晝夜不息。


    待黎明破曉,依舊是一個陽光燦爛。


    餘笙早上跟著三哥哥去書院,路上的時候她搖身一變,儼然一個小夫子模樣,“三鍋鍋,昨天夫子教的你都會了嗎?”


    “會了會了。”


    “說給我聽。”


    花容清清嗓子,把所學的複述了一遍後,餘笙拍拍他的肩膀,學著夫子的模樣說:“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花容望她笑笑:“鍋鍋一定不會給妹妹丟臉的。”


    看在他這麽努力的份上,小餘笙從空間裏掏出一塊糖:“獎勵你。”


    花容接過糖,含在嘴裏甜在心裏。


    和妹妹一起讀書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隨著兩人的馬車停到書院門口——


    “表妹,表妹。”


    “餘笙,餘笙。”


    陳洛和刑珂也同時下了馬車,喊著她追過來了。


    花容:“夫子昨天講的課都會了嗎?背給餘笙聽聽。”


    陳洛:“會,我會。”


    他清了一下嗓子,一路走一路把昨天所講的又複述了一遍後,小餘笙掏出一個空間符送給了他。


    刑珂也早有了準備,為了不被使用禁言符,為了得到她的獎勵,他也暗暗努力了。


    走到三省班的時候他終於背完了,餘笙也拿出空間符送給了他。


    已經過關的三個人立時把陸續進班的同窗都叫了過來,讓他們挨個背昨天所講的課。


    現在有三個人幫著餘笙抽查他們的功課,除了秦深全背出來外,其他人都結結巴巴的不會。


    一看就是迴府後私下裏沒有特別用功,小餘笙拿出空間符送給秦深為獎勵後,看了一眼其他人說:“既然大家都不會背,那照規矩,窩就使用禁言符了,迴家後不許告狀哦。”


    刑珂:“告狀的都是言而無信的小人。”


    “……”大家麵麵相覷。


    “別別,再給個機會。”


    “我本來會的,一緊張就忘了。”


    “我也是我也是,一緊張就忘了。”


    不會的學生七嘴八舌的找理由。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隻見餘笙從懷裏一掏,一把禁言符散落出去,散落在十三位同窗身上後,聲音徹底沒了。


    陳洛擺擺手說:“好了好了,都別站著了,迴自己座位上好好背吧。”


    暫時失聲的人捶胸頓足。


    公主不做人啊!


    可這是他們選出來的掌德,還說好了不許迴家告狀,現在再委屈也得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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