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麽狗屁族長!”


    賈母拍著桌子,冷笑道:“他就是見不得我們家成為皇親國戚飛黃騰達,更見不得我們家比他們家好!”


    “不過是一個隔了幾輩子的堂叔伯,他有什麽資格摻和大丫頭的婚事?大丫頭有父有母,還有我這個老祖宗沒死呢!”


    當初他們商量著把元春送進宮裏為的什麽?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入皇帝的眼,一家人跟著做皇親國戚飛黃騰達嗎?


    眼見夙願得成,卻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賈母賈政說什麽都都難以接受。


    根本不能接受!


    賈政想了想:“可他是族長,他的話……”


    “族長算個屁!”


    賈母又是拍了一下桌子:“他難道不知這都是皇帝的意思嗎?我的話他不聽也就罷了,難道他連皇帝的話都不聽了?”


    “根本不聽!”賈政搖著頭歎道:“敬大哥官位越做越大,甚至位極人臣,現在不要說老祖宗,就連皇上他都不看在眼裏了,我擔心敬大哥這樣下去遲早釀成大禍!”


    “史書上的權臣可沒有好下場的,甚至整個家族跟著遺臭萬年也是有的。”


    賈母聽著兒子的分析,神色逐漸凝重起來,戲文裏的那些大奸臣,哪一個最後不是被滅族的?


    她可不想被東府連累。


    “你有什麽好主意?”


    賈政哪裏有什麽主意,他是六神無主。


    賈母見了兒子模樣也不再多問,隻是皺著眉道:“別的事以後再說,元春的事我必須做主!”


    隻要她成了貴妃娘娘的祖母,身份上自然就不懼賈敬了,到時候可以有諸多辦法。


    於是,賈母帶著賈政又帶了一個親信丫頭鴛鴦來了寧國府。


    剛到寧慶堂門口,被兩個小廝攔下了。


    兩個小廝笑道:“族長有命,此乃家族議事重地,閑雜人未經傳喚等不得靠近,違者杖責三十!”


    賈母翻了翻白眼。


    豈有此理!


    賈府竟然有她這個老祖宗去不得的地方!


    “你!進去通報!”賈母指著一個小廝,冷笑道:“就說我老婆子來了,問他見是不見!”


    賈母在兩府下人中還是很有威勢的,被指的小廝不敢怠慢,忙進屋傳話。


    裏麵。


    賈敬正在交代一些事情。


    賈赦乖乖的聽著,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


    外麵的說話聲二人自然聽到了,待小廝進來通稟,賈敬看向賈赦,微笑道:“恩侯,你知道怎麽做了吧?”


    賈赦忙笑道:“大哥放心,小弟明白了!”


    賈敬笑道:“去吧!放心大膽的做,萬事有我頂著!”


    他現在不想跟賈母正麵衝突,跟一個老太太計較,憑的辱沒了閣老的身份。


    賈赦聽了大哥的話漸漸的興奮起來。


    從今日起,他就要做那個榮國府掌權人!


    什麽偏心老太太!


    見鬼去吧!


    話說賈母在外麵等了一會兒,已經開始不耐煩,正要帶著人闖進去,忽然見大兒子賈赦大搖大擺的從裏麵出來。


    賈母見了微微點頭。


    老大還算是有點孝心,知道要親自出來接她進去。


    “走吧!”


    賈母上前就欲進門。


    “慢著!”


    賈赦伸手擋在了門口。


    賈母一愣:“怎麽了?”


    賈赦微笑道:“老太太您不是病了麽?怎麽還這麽到處亂跑呢,也不怕病上加病傷了身體,那時候兒子可是百死難贖了!”


    說完看向賈政,喝道:“你個不孝的孽障,母親大人親口說身子不適,你也聽到了,居然還逼著老太太過來,你是何居心?”


    賈政忙辯解:“大哥,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你解釋個屁!”


    賈赦打斷了賈政的話。


    “來人!”


    “把這孽障給我綁了,叉下去!”


    “我要打死這個不孝的孽障!”


    這會子寧國府的親兵都很給賈赦麵子,立刻拿著繩子棍子就要上前綁賈政。


    賈政見狀忙掙紮起來,隻是他平日裏隻會讀書做文章,身子骨原本就弱,哪裏能掙紮過如狼似虎的親兵,不一會兒就被五花大綁了。


    “大哥,你幹什麽!”


    “快放了我!”


    賈政還在不停的大吼,掙紮。


    賈赦看著自己弟弟掙紮的狼狽模樣,心中越發興奮起來,冷笑一聲:“來人,把這個畜牲的嘴給我堵起來,著實打死!”


    “是!”


    立刻有親兵把賈政的嘴堵了。


    賈政睜著大眼。


    “嗚嗚嗚……”


    賈赦大聲道:“拖下去!”


    心裏怎一個爽字了得!


    親兵:“是!”


    說完,親兵拖拉這賈政就往下麵去了。


    賈母呆呆的看著半晌,腦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直到小兒子被人拖走她才如夢初醒。


    “老大,你做什麽!”


    “快把你弟弟放了!”


    賈母聲色俱厲的說道。


    賈赦笑道:“母親,你生病了就好好的迴去歇著吧,外麵的事不用您操心!”說完看向鴛鴦,微笑道:“鴛鴦,你迴去好好服侍老太太,知道麽?否則我可饒不了你!”


    鴛鴦被賈赦看的小臉蒼白,悄悄的拉了下賈母衣裳:“老太太,咱們不如先迴去。


    賈母哪裏肯迴,瞪著賈赦大罵道:“你個逆子,原來平日裏的孝順都是裝出來騙我的!”


    賈赦笑道:“母親何出此言?剛剛是您親口說病了,兒子心裏簡直擔心死,已經去命人找了大夫給您配藥。”


    賈母冷道:“我沒病,我現在好了!你給我讓開,我要進去見敬哥兒!”


    她知道,罪魁禍首還是賈敬!


    沒有賈敬撐腰,賈赦哪裏敢對她無禮?


    賈赦穩穩的擋在前麵,微笑道:“這裏是家族議事重地,後宅女人未經允許許可是不能進去的,否則就是不守規矩。”


    “是要家法處置的!”


    “母親,您也不想去跪祠堂吧?”


    賈母登時氣的眼前一黑,往後麵倒去。


    鴛鴦嚇了一跳,急忙扶著賈母:“老太太,您怎麽了?”


    “藥,藥!”


    賈母咬緊牙關艱難的吐出了兩個。


    鴛鴦一般是隨身帶著藥的,這次也不例外,忙拿出藥丸給賈母含進嘴裏,一麵揉著背給老太太順氣兒。


    賈赦見了,咬牙恨恨道:“都怪二弟,哄騙著老太太出來吹了風,害老太太又犯病了。”


    “快扶著老太太迴去,我這就去打死那不孝的畜牲去!”


    賈母:“……”


    鴛鴦:“……”


    ……


    話說賈母被人扶著迴院子之後很快醒了,不過還是渾身無力,頭昏腦脹,兩眼發昏,口齒不清,惡心。


    過了一會兒,嘴巴也有些歪了,還不停的流口水。


    這是……要中風!


    鴛鴦嚇得魂飛天外,忙讓琉璃翡翠等人出去各處通知人。


    不一會兒,眾人陸續到了。


    賈敬雖然公務繁忙,也不得不放下事情親自過來看了一趟,囑咐了鴛鴦好幾句“好生伺候,不可怠慢”之語才迴去了。


    賈赦賈政是一起過來的。


    不得不說賈母病的很是時候,原本應該挨一頓打的賈政沒挨上棍子,進門就撲在床邊嚎啕大哭起來。


    賈赦在旁邊冷眼看著不說話。


    不一會兒,王夫人帶著賈寶玉來了。


    王夫人自然知道了賈敬迴府,她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有些欣喜。


    她想看到賈敬想治她,偏偏沒有辦法還得恭維她的樣子,她還想看著賈敬跪在她女兒腳下喊娘娘千歲的樣子。


    哈哈,哈!


    王夫人在心裏笑了起來。


    至於賈母病不病的,關她何事?


    唯獨賈寶玉見老祖宗躺在床上,父親趴在床上哭,沒有了往日的畏懼,也跟過去撲在床上大哭。


    父子二人一左一右,守著賈母嚎啕大哭,以至於晚一步進門的邢夫人以為賈母要去了,忙小聲吩咐身邊的王善保家的去準備老太太的喪事。


    她又要當家了!


    這可是她當家後辦的第一件大事,一定要辦的風風光光,邢夫人心裏這麽想著,但見自己的兒媳婦王熙鳳上前扶起老太太,喂了一口水。


    老太太雖然眼歪口斜,確沒有要死的意思。


    邢夫人心裏破口大罵。


    沒死你們爺倆哭什麽喪!


    趕緊找了個小丫頭把王善保家的追了迴來。


    王善寶家的進門見賈母在床上坐著,還以為迴光返照,驚叫一聲:“了不得,要詐屍了!”


    一屋子人頓時看向王善保家的,怒目而視。


    邢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放你娘的屁!給我滾出去!”


    王善保家的不敢說話,捂著火辣辣的大臉訕訕的走了出去,正好遇到了剛剛跑來的李紈迎春,探春姊妹。


    三人見王善保家的麵色奇怪,卻也沒有多問什麽,低著頭進了屋裏。


    迎春想到往日裏賈母的寵愛,不自覺掉下了眼淚。


    探春也是眼睛紅紅的,低著頭規規矩矩立在賈母身邊,不知道想些什麽。


    李紈站到了鳳姐身邊,小聲問道:“老太太怎麽樣了?”


    鳳姐道:“這會子吃了藥,好些了。”


    這時,隻聽賈赦急吼吼的喊道:“太醫怎麽還不來?快去給我催!晚了我去把他的太醫院砸了!”


    眾人想起前次賈母也要砸太醫院,忽然想笑,又不敢,隻能忍著。


    很快,王太醫來了。


    這時候也顧不得避嫌,他仔細檢查了一下賈母身體,又拿出一包銀針。


    半晌。


    王太醫擦了一下頭上的汗。


    “還好我來的及時,老夫人已經沒什麽大礙,再服用幾服藥應該可以痊愈。隻是今後千萬記得不能動氣。”


    賈赦自然是一個勁的感謝,命人奉上診金,又仔細吩咐眾人好生照顧,這才拖拉著賈政到了後院無人處。


    賈政咬牙流淚,指著賈赦道:“是你,是你差點害母親!”


    賈赦一巴掌就毫不留情的甩了過去。


    “啪!”


    賈政被打的轉了半個圈,腦袋嗡嗡的歪倒在地。


    “我是你哥!”


    “你也敢指著我說話?”


    在賈府弟弟都怕哥哥,更不用說弟弟指著哥哥說話了,屬實大逆不道了。


    賈政被打了也無話可說,歪在地上又大哭了起來。


    賈赦冷笑道:“你在這裏哭給誰看?還都是你這畜牲惹的禍事,敬大哥說的還不夠明白?你為什麽挑唆母親去東府?沒有你,母親會這樣嗎?”


    賈政聞言,抬起頭理直氣壯道:“母親跟我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賈赦拿起一旁邊鞭子就對著賈政狠命抽了起來,把賈政抽的哇哇大叫。


    “啊!”


    “大哥。”


    “大哥,停”


    “疼!住手!”


    半晌,賈赦抽累了,把鞭子丟在一邊。


    “飛黃騰達?就你?”


    “我呸!”


    “告訴你,今後帶著你的大寶玉老老實實的給我在東跨院裏麵呆著,離開半步當心我打斷你的腿!”


    賈政:“……”


    ……


    賈母院子。


    待眾人全都離去之後,奄奄一息的賈母忽然坐了起來,一直在旁伺候的鴛鴦嚇了一跳。


    “老太太,您沒事吧?”


    賈母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滿睿智:“我沒事,你不用跟外麵人說。”


    “去叫二老爺過來。”


    不一會兒,鴛鴦叫了賈政過來。


    賈政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從外麵看不出什麽傷勢,隻是走路的姿勢有些奇奇怪怪的。


    賈政初見賈母也嚇了一跳。


    “母親,您沒事吧?”


    賈母道:“沒事!”忽然看到賈政臉上,皺眉道:“你臉上怎麽?是那個畜牲打的你?”


    賈政訕訕的道:“不怪大哥,是我說錯了話。”


    說完又跪在地上,哭道:“大哥說我跟寶玉今後隻能在東跨院,不能進這邊了,兒子不孝,不能侍奉您左右了!”


    賈母一拍炕沿,咬牙道:“反了他!”過了一會兒,又道:“你不要急,我自有辦法的!”


    賈政抬起頭,眼裏帶著希望道:“母親還有辦法?”


    賈母微微一笑:“自然。”


    “我活了六十幾年,什麽事情沒見過?比這更厲害百倍的都經曆過!”


    “你且忍耐幾日吧,等我進宮見了太後娘娘,把大丫頭的事情定下來,看東府還有什麽辦法!”


    賈政忍不住一拍大腿。


    頓時疼的齜牙咧嘴。


    但他的心卻是死灰複燃。


    是啊!


    母親可以見太後!


    隻要太後點了頭,大丫頭的婚事不就準了麽!到時候他這個準國丈也不必處處懼怕賈敬了。


    ……


    第二日。


    賈赦邢夫人就帶著一群媳婦婆子輕車熟路的進了榮國府正院。


    賈政早早的就搬離了。


    他根本不想見到大哥趾高氣揚的樣子。


    王夫人卻是瞪著兩個眼:“我不搬!我女兒是貴妃,你們誰敢動我!”


    賈赦沒有說話,撇了一眼身邊的邢夫人。


    邢夫人立刻會意,冷笑著上前,啐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吧,來人,給我拉出去,送進後院佛堂,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王夫人差點氣的吐血。


    “你也敢罰我?”


    以前賈敬罰她進佛堂也就罷了,賈敬畢竟是族長。什麽時候邢夫人也能罰她進佛堂了?


    她們兩個不是平級麽?


    “嗬!”


    邢夫人冷笑:“我是榮國府主母,我不能罰你?再者說你原本就是在裏麵的,不過是私自逃出,我罰你進去有何不妥?”


    “來人!”


    昨天挨了一巴掌的王善保家的立刻上前,躬身道:“太太!”


    邢夫人擺了擺手:“你帶人把王太太送進小佛堂,你親自在那邊看著!”


    “是!”


    王善保家的笑嘻嘻答應一聲。


    “太太,請吧。”


    “別逼我動粗!”


    昨天她雖然掉了一點麵子。


    今天這不就又迴來了嗎?


    “放開我!”


    “我要進去!”


    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吵嚷。


    一小廝跑進屋裏,稟道:“老爺,寶二爺一定要見您,小的們攔不住了。”


    賈赦哈哈一笑。


    “帶他進來!”


    “拿繩子,拿棍子!”


    昨天打了賈政他就想著什麽時候再打寶玉一頓,沒想到今天大寶玉自己送上門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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