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鞭笞


    與薛蟠閑聊了一陣,寶釵重點問了金陵的事,尤其是家裏的生意和土地。


    生意是皇差,土地牽涉國策,這兩樣最可能出問題,但又絕不能出問題。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寶釵都會往金陵去信,隻為提醒薛家上下別犯蠢。


    仔細詢問情況之後,寶釵見兄長麵露怪異,忍不住問道:“兄長有事?”


    薛蟠臉色更怪了,隻見他左右望了望,方才說道:“是有點兒事!”


    雖然薛蟠說是小事,但看他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寶釵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


    本來她心情還可以,此時臉色亦變得難看起來。


    “到底什麽事?”寶釵平靜問道。


    對自己這親妹妹,薛蟠亦是無比懼怕。


    眼見她語氣都變了,薛蟠更是大感恐懼,不自覺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自己要惹禍,我能有什麽辦法?若你真有個好歹,母親自有我來奉養!”“至於家族傳承,我會從族裏過繼一人到你名下,不會叫你沒了香火!”


    “你們都退下!”寶釵顧左右道。


    “隻是言語冒犯?”寶釵目光幾欲噴火。


    “還有些毛手毛腳……”薛蟠老實答話。


    雖然薛蟠一口一個“妹妹”叫得親熱,但後者的第一身份是親王正妃,此刻含怒嗬斥哪是薛蟠能承受的。


    自家兄長什麽德性,寶釵自是再清楚不過,隻聽她罵道:“難道你不長腦子?那柳湘是王爺要用的人,也是你可以隨便招惹的?”


    如果換做別人,顧忌薛蟠是王妃兄長說不定就從了,但柳湘卻是死都不會屈服。


    “平日我跟你說那些道理,你都一一應了下來,如今看來全當了耳旁風!”


    “妹妹……你可得救我,得救我啊……”


    此時寶釵餘怒未消,隻聽她冷冷說道:“這不是你們該過問的事!”


    “我喝多了就話多,迷迷糊糊就去找了同行的柳湘說話,哪知道言語之間冒犯了他,就被他給……給打了一頓!”


    薛蟠當然不隻是言語冒犯,這廝完全就是酒壯慫人膽,覬覦柳湘的“美色”想要用強,最終才會被人痛打。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不敢有絲毫隱瞞。


    隻見這廝當即閉嘴,老老實實向寶釵行了禮,然後便顫顫巍巍的退了出去。


    “真要論的話,也可以說……是個誤會!”


    薛蟠向左右望了望,一時間欲言又止。


    待其離開之後,因為顧忌王妃之怒火,僅鶯兒與文杏進入殿內。


    而薛蟠之所以會害怕,倒不是他覺得自己錯了,而是擔心柳湘把事情捅到朱景洪處。


    “是!”


    “是!”


    難道妹妹真不打算幫自己?


    看著寶釵冷漠的表情,薛蟠心中越發擔憂,隻感覺後背涼嗖嗖的。


    待眾人離開之後,寶釵目光如炬盯向兄長,聲音清冷道:“你可以說了!”


    “王妃,其實這事……隻是……”


    勾著腰站在原地,薛蟠小心翼翼說道:“昨天晚上,因想著要到京城,總算可以鬆快些了,於是我多喝了幾杯……”


    “妹妹,可得救我……咱們這一支就為兄一顆獨苗,如今母親年事已高,我若真有個好歹,你讓她老人家怎麽辦!”


    薛蟠一邊磕頭,一邊哭訴說道:“你我兄妹,血濃於水,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薛蟠話還沒說完,就聽寶釵嗬斥道:“出去!”


    聽到寶釵說這些話,薛蟠被嚇得五內如焚,一時倉皇失措到有些語無倫次。


    “妹妹……其實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可小……”


    “娘娘,您真不管大爺?”鶯兒麵帶憂色。


    連續嗬斥了幾句,寶釵稍微氣順了些,想著正好借這次的事,好好讓親哥長長教訓。


    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件事要平息下去,在寶釵看來還得靠薛蟠自己。


    “我不想死……我還沒成婚啊……”


    聽到這話,薛蟠差點兒沒被嚇死,“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然後爬到了寶釵跟前。


    在他心裏,朱景洪跟活閻王差不多,那真是懼怕到了骨子裏去,這次可以說是保命來的。


    看著跪到麵前的兄長,寶釵忍不住歎了口氣,最終說道:“先自己迴去反省,這次能否留得一命,全看你有多少誠意!”


    “妹妹,你一定得幫我啊……這些年在家時,我可處處維護……”


    被自己親妹妹訓斥,這情形著實少見,但薛蟠連頭都不敢抬,更遑論與寶釵爭辯。


    “撿要緊的說!”寶釵語氣森寒。


    寶釵知道朱景洪的性格,這件事連她都不好直接幹涉,幾丫頭插手豈不是找死。


    略微思索後,就聽寶釵說道:“此事終究是你不對,若到時王爺過問……我也難護你周全!”


    “王爺何時迴來?”


    “這可難說,出去打獵……隻怕要迴得很晚!”鶯兒答道。


    為了救下兄長,這件事情寶釵也不敢妄動。


    略微思索後,寶釵吩咐道:“讓兄長先留別院,給他安排個住處,等王爺迴來再說!”


    “是!”


    寶釵的這一決定,簡直讓薛蟠生不如死,待在別院讓他有等待受刑的感覺。


    頭頂上的屠刀,隨時都可能落下,讓其坐立不安狂躁不已。


    此時他是萬分後悔,為何就被鬼迷了心竅,非要對那柳湘行不軌之事。


    因此不但受了一番痛打,如今還惹來了這般大麻煩!


    若是在自己府裏,此時他已開始罵人打人摔東西了,但在王府別院他一件也不敢做。


    在他萬分煎熬之中,時間過得是格外的慢。


    中午,王府內侍送來了豐盛飯菜,薛蟠卻是一口都沒動,一直餓到了天快黑的時候。


    終於他聽到外麵有人通傳王爺迴府,隨後府內奴婢們都忙了起來。


    而這一消息,猶如一把利劍直刺薛蟠心口,驚恐之下他竟直接被嚇暈了。


    且說別院正大門處,朱景洪已躍下馬背,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很好。


    “今日王爺大顯神威,臣等算是漲了見識!”


    “十三隻獾,十六隻麅子,六隻鹿,還有一頭虎……”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隻虎是被射中眼睛而亡,全身皮毛完整無缺……”


    此刻出言恭維的人,便是百戶高鴻和張仲祥,相交於另兩位他二人要“滑”一點兒。


    將手中馬鞭扔給了高鴻,朱景洪隨口吩咐道:“好了,其它東西你們都分了,但這隻虎得好生處置,剝下虎皮送給聖上為好!”


    換句話說,打了這麽多的獵物,朱景洪隻要一張虎皮,其餘全都當福利發給了他們。


    雖說王府侍衛待遇極好,但這意外之財同樣讓人欣喜,幾位百戶紛紛謝恩磕頭。


    道別了一眾侍衛,朱景洪便進到了王府,這時鄧安便找上了他,稟告了薛蟠來了府上的情況。


    “他來做什麽?”朱景洪疑惑問道。


    因當時寶釵屏退眾人,所以鄧安不知談話內容,隻能老老實實迴答不知道。


    朱景洪也沒多想,徑直往寢殿方向走了去,而此時寶釵已在屋子裏等著他。


    待他進入屋子,寶釵便主動迎了出來,同時讓殿內當值的宦官侍女下去。


    猜測可能是為薛蟠的事,朱景洪並未主動開口詢問,而是等著寶釵自己道出。


    “王爺今日一行,收獲如何?”


    “還算不錯,獵得了一隻虎,打算剝下虎皮送給老頭子!”


    接過朱景洪取下的帽子,寶釵順口誇道:“王爺神勇如此,著實令臣妾欽佩!”


    朱景洪沒有接話,而是順口說道:“如今你已有孕在身,這些伺候人的活兒讓他們做就行,何至於你親自來!”


    “臣妾雖是有孕,卻仍是你的妻子,妻子伺候丈夫……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朱景洪笑著說道:“你總有自己的道理!”


    說到這裏,朱景洪自顧坐到了椅子上,同時拉著寶釵在一旁坐下。


    接下來,二人又閑扯一陣之後,寶釵終於開口:“今日我兄長來了!”


    “哦?”


    “這次柳湘去金陵,給王府掙了不少銀子,其中我兄長也算幫了忙,王爺說是不是?”寶釵轉過頭問道。


    “嗯!”


    “隻是他這人你也知道,冷不丁的就會犯蠢,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事!”


    見寶釵斟酌語句實在艱難,朱景洪直接問道:“薛蟠又惹禍了?”


    “唉……他是爛泥扶不上牆,今日我也被他氣到了!”


    “到底怎麽迴事?”朱景洪問道。


    “昨天晚上,他和柳湘……”


    寶釵把情況講了一遍,說出緣由讓她也覺得難堪,可她並未偏袒薛蟠。


    此時,朱景洪臉色很不好看,寶釵也並未出言求情。


    隻聽她說道:“是該好好罰他,讓他長點兒記性,否則隻怕還會闖禍!”


    朱景洪點了點頭,隨後說道:“今天已經晚了,叫柳湘明天過來,把這件事料理了就是!”


    “嗯!”


    此事對朱景洪來說可大可小,所以他也沒怎麽放心上,甚至都沒想過召見薛蟠。


    與寶釵談完了事,朱景洪又陪她吃了晚膳,然後才去了可卿的住處,召琪琪格諾敏談心去了。


    當天夜裏,柳湘就接到了襄王府的傳話,得知第二天要去城外別院覲見。


    他知道薛蟠提前去了,所以此番夜裏得到傳召,實在讓其深感憂慮。


    不管怎麽說,薛蟠乃是王妃兄長,朱景洪的大舅哥。


    所謂疏不間親,他柳湘畢竟是個外人,惹怒薛蟠又豈能不能讓他憂心。


    當然,他信得過朱景洪的人品,知道這位不是偏聽偏信之人,所以他雖心慌卻比薛蟠好過許多。


    這一夜,柳湘睡得還算安穩,而薛蟠卻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柳湘就騎馬往襄王府別院趕去,一個時辰後他來到了別院外。


    經過通傳之後,乃是鄧安親自迎了出來,領著他向王府內走去。


    二人閑聊著幾句,才走進了王府大門,柳湘就聽到有慘叫聲。


    在他心生疑惑之際,他便跟著鄧安進了二門,然後就發現慘叫聲的來源。


    隻見二門內西側位置,有一人被扒去了上衣,正趴在長凳上挨鞭子。


    定睛一看,柳湘差點兒被驚掉下巴,隻因挨打人的人正是薛蟠。


    “鄧公公,這是?”


    鄧安答道:“薛大爺做錯了事,王爺震怒……便命抽他二十鞭子!”


    鄧安雖不知道內情,卻明白薛蟠定是得罪了柳湘,才會在此時此地受罰。


    所以此時,在鄧安心中柳湘地位再度拔高,基本可以追平到賈芸的檔次。


    因是朱景洪召見,所以他二人並未在此逗留,而是直接被帶往了會客廳。


    因有朱景洪嚴令,所以內侍動手並未放水,薛蟠的慘叫著實是撕心裂肺,這還是他盡量忍耐的結果。


    隻有這實實在在的痛苦,才讓薛蟠有了進一步反省,心徹底杜絕了心裏某些想法。


    再說柳湘這邊,當他被引進書房時,朱景洪正在磨刀。


    沒錯,在本該寫字作畫的書桌上,他擺了一塊精巧的磨刀石,正在磨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刀。


    雖然畫風有些古怪,但柳湘神色毫無波動,很自覺且順暢向朱景洪稟告。


    “叩見王爺!”


    “免禮免禮,快起來吧!”


    柳湘是個有能力的人,更準確的說他能力極強,價值比薛蟠高出了幾個量級。


    示意柳湘在一旁就座後,朱景洪說道:“我聽說薛蟠冒犯了你,便命人抽他二十鞭子,若你還覺得不解氣……我再罰他便是!”


    雖然很不恥於薛蟠,但柳湘也知見好就收的道理,當即答道:“多謝王爺愛護,那薛蟠既受了罰,此事便算了了!”


    “也怪我平日寬縱了他,才使這廝膽大妄為,此事我也有過失!”


    對柳湘這樣的人,就得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方才能使其真正歸心。


    眼見朱景洪為此事致歉,剛坐下的柳湘又站了起來,麵露惶恐道:“王爺此言,實令小人無地自容!”


    “王爺於小人有再造之恩,屢次提攜照拂良多,如此恩德小人……”


    柳湘說了很多,這些話都是他有感而發,故而情真意切令人動容。


    這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朱景洪暗暗道。


    再度示意其落座,朱景洪方問起了關於海貿的事,尤其是關於西洋諸國的事。


    將近一年時間,柳湘出了兩次海,雖然最遠不過是到呂宋,但也親眼見識到了不少東西。


    從他這裏,朱景洪對海貿的利潤和海上的威脅,都有了更精準的掌握。


    事實很清晰的證明,如果沒有足夠的海上力量,現如今的海貿就是空中樓閣。


    人家西洋人製霸大洋,貿易規矩都是他們來定,想要從這些人身上持續掙大錢,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水師的建設,必須要加快進展才行……朱景洪越發感到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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