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起伏的心情


    再說坤寧宮這邊,寶釵和陳芷陪皇後說了一陣話,後者很快就有了倦容。


    寶釵二人都知道分寸,於是紛紛起身告辭。


    二人有說有笑出了大殿,寶釵便又向陳芷告辭,單獨來到了坤寧宮東殿。


    “寶姐姐來了!”


    進入書房,湘雲第一個開口招唿,讓寶釵不自覺露出笑容。


    下一刻朱雲笙抬頭,麵露憂愁道:“嫂子,我好難受!”


    就這一兩年內,朱雲笙也到了出嫁的時候,皇後對她管束越發嚴格,所以難受是很正常的事情。


    來到朱雲笙身後,寶釵摟著她的纖腰說道:“你有苦水跟母後說去,我可幫不了你!”


    這時湘雲插話道:“寶姐姐,公主哪敢跟娘娘訴苦,那豈不是又找不自在!”


    寶釵笑了笑,隨後問道:“為何不見林丫頭?”


    湘雲接話道:“又在老地方趴著,這兩天她都悶悶的!”


    一聽所謂的“老地方”,寶釵頓時心領神會,當即說道:“我過去瞧瞧她,等會兒再跟你們說話!”


    這時朱雲笙說道:“嫂子且去,一會兒我們過來!”


    寶釵便去了閣樓上,黛玉此刻獨自坐在閣樓窗邊,此刻正盯著窗外怔怔出神。


    “看什麽呢?”


    寶釵來到窗邊,從此處可以看到坤寧宮院內。


    “寶姐姐,來了!”黛玉轉過頭來,眼睛裏多了幾分色彩。


    坐到黛玉對麵,寶釵笑著問道:“又不高興了?”


    “沒有,隻是想一個人靜靜!”黛玉笑著答道,隻是這笑容很勉強。


    “別成日愁眉苦臉,小心愁出皺紋來了!”寶釵取笑道。


    “前些日子,聽你說在讀李後主的詞,剛好我這兩天讀到……”


    寶釵談起了詩詞,這是打算從興趣愛好入手,幫這位妹妹排解煩憂。


    對此黛玉心知肚明,她很感激寶釵的關愛,但此時心裏卻在歎氣。


    寶姐姐啊寶姐姐,你又怎會明白,我心傷悲之源起呢……


    她們是無話不談的閨密,可黛玉卻無法向其訴說苦楚,隻因她愛上了好姐姐的男人。


    “所以我倒覺得,這李後主的詞你還是少看為妙,如此對你……”


    寶釵正說著,卻聽黛玉打斷:“寶姐姐,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寶釵愣住,隨即說道:“何事?你直說便是!”


    “這些日子,婷姐姐多次入宮……”


    “這我知道!”


    寶釵有些不解,不明白黛玉為何提及此事。


    “她與睿王妃相交甚篤,出入之間言談甚歡,相處極其親密!”


    每天獨處待著,黛玉也不是啥都沒做,很多事情她都看在眼裏。


    “哦~”寶釵語氣起伏,已經意識到這件事不同尋常。


    “而且我還偶然聽見……”


    見黛玉麵露猶豫,寶釵遂拉起她的手,安撫她道:“有話你就直說,你我姐妹無須顧及!”


    “我還聽睿王妃說,王妃本該是婷姐姐的,論關係她比你親,論模樣……”


    這些話,都是黛玉偷聽來的,而且讓她是如鯁在喉。


    楊靜婷待她也極好,按理說她不該摻和其中,她她終究與寶釵更為親厚,才把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不管怎麽說,黛玉覺得自己這是小人行徑,所以在話出口後她就覺得格外愧疚,將無臉再麵對楊靜婷。


    而此時寶釵,目光之中卻已露出寒芒,心中滿是對陳芷的憤怒。


    “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寶釵心中在發狠。


    這時她發現黛玉正看著自己,於是立刻散去愁容,展顏笑道:“我說林妹妹,睿王妃這話說得沒錯,我這王妃確實是撿來的!”


    雖然寶釵說得輕鬆,但黛玉何等聰慧之人,當然也明白她這是要自己安心。


    “寶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可是皇後娘娘親封的王妃!”


    “說笑嘛……對了,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黛玉答道。


    卻聽寶釵問道:“那你說,我囑咐了你何事?”


    “往後再不看李後主的詩詞!”


    聽到這話,寶釵笑著說道:“這就對了!”


    …………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當寶釵離開皇宮後,皇帝又來到了坤寧宮。


    此時楊清音正在佛堂靜坐,正常來說任何人不得打擾,當然皇帝本人不在此列。


    當然,此時朱鹹銘沒有命人傳話,而是親自來到了佛堂外敲門。


    “清音,是我!”


    “門沒鎖,進來吧!”


    於是皇帝推門而入,輕手輕腳來到了皇後身側,拉了個蒲團後坐了上去。


    “剛傳迴的消息,老十三領兵作戰,前線大捷!”


    說話間,朱鹹銘還拿出了軍報,遞到了妻子麵前。


    楊清音睜開眼,伸手接過軍報後,說道:“知天命的人了,還是皇帝……如此喜形於色,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誰敢笑話朕?”


    沒接朱鹹銘的話,楊清音自顧看了起來,才翻兩頁她就氣得變色。


    “老十三,這個小王八蛋……誰讓他親自上陣!”


    說這話時,楊清音目光不善看向朱鹹銘,這意思已經是再明白不過。


    突然被懟,朱鹹銘也有些尷尬,感到理虧的他哪敢多說話。


    目光轉迴信上,楊清音繼續痛罵道:“這小子簡直……簡直是不孝子,混賬……!”


    “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小子以往就是打少了……”


    “其實老十三他,也不是一無是處!”朱鹹銘訕訕道。


    好家夥,朱鹹銘這一開口,頓時引來來楊清音的冷眼。


    “養不教,父之過……若非你平日寬縱過甚,他豈會如今日這般野性難馴,如今更是到戰場上涉險,你真是……”


    本是來分享喜悅,如今卻挨了責罵,朱鹹銘一時間也惱了。


    “怪我?難道不該怪你?每次要罰,是誰一直在說他還是個孩子?”


    “你還說我如何如何,我看是你慈母多敗兒才對!”


    於是乎,這老夫老妻又爭執起來,但沒一會兒二人就安靜坐了下來。


    “老十三這小子,膽子比誰都要大,他在主事第二天,就開始了他的北進戰略!”


    “朝廷好不容易打下疆土,這小子說丟就丟了!”


    “如今十來天過去,還不知道西北是何情形,我這心裏實在是不安啊!”


    聽到皇帝的這些話,楊清音忍不住開口:“早些把新任總督派去,然後派使者把這小子召迴不就好了!”


    “事情哪這般簡單,若大軍真被他推至西北,貿然換將便是大忌!”


    而這,便是所謂的“沒有機會創造機會”,千裏轉進這等格外冒險的戰略,確實很少有人能且願意接手。


    “所以你的意思,還讓他繼續指揮?”楊清音格外詫異。


    “再等兩天吧,看看接下來的消息再定!”


    帝後二人細細商討時,寶釵已乘轎返迴王府。


    毫無疑問,今天想見她的人極多,而且比以往還要多一些。


    而這些人的主流,皆是武勳之家的主母,她們的丈夫或是兒子都在西北前線。


    得知西北如今是朱景洪主事,這些人自然要來拜見王妃,這也稱得上是人之常情。


    可惜寶釵不會見這些人,畢竟眼下襄王府已是樹大招風,若再接見眾人可就真有結黨之嫌了。


    所以在進王府之後,寶釵便召來了女官董芳,吩咐她去將命婦們勸走。


    理由也很合事宜,即她這位王妃擔憂過甚,根本無心接見外客。


    雖然這是借口,但寶釵現在確實沒心思見客,楊靜婷的事可以說讓她寢食難安。


    雖然她對自己很自信,但一直被別人這樣惦記,對她而言也是難以忍受。


    “她想要做王妃,還是跟睿王妃一起謀劃,若此事被皇後娘娘知道……”


    “可如何讓皇後娘娘知道?”


    想到這裏,寶釵腦海中有了人選,那便是毫無心機的甄琴。


    也隻有這樣的直人把事情捅出,才不會被認為是別有用心。


    “算了,還是後發製人吧,受一點兒委屈,反倒讓人多些憐憫!”


    “何況這件事情,未必需要我來出麵,讓東宮去跟睿王府鬥,豈不是更好的選擇!”


    一時間,寶釵想到了很多事,心緒也逐漸安寧下來。


    姓朱的你倒是逍遙自在去了,留我在京卻不知要操多少心……寶釵心中很是不忿。


    就在她想著,要不要找機會試探楊靜婷時,外麵有侍女來報說鄧安迴來了。


    聽得此言,寶釵便吩咐道:“讓他來見我!”


    這才一個月的時間,鄧安便從金陵迴來,效率絕對稱得上快。


    而他能活著迴來,便說明事情他辦得周全,這讓寶釵心裏鬆了口氣,卻又想著親自問個明白。


    幾息之後,鄧安進到殿中。


    寶釵目光掃去,隻見這廝滿臉疲態,整個人都黑瘦了許多,可見這些日子確實吃了苦頭。


    待其見禮之後,寶釵放問道:“此去金陵,可還順遂?”


    “仰賴娘娘洪福,奴才這一路都順,剛到蘇州沒兩天,就聽到了高書言落水溺亡的消息!”


    鄧安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寶釵關心什麽,所以首先把此事講明白了。


    “你跑一趟也辛苦了,去庫裏領五千兩銀子,算是王府給你們的犒勞!”


    雖然說讓王府奴仆做事天經地義,可要讓人盡可能發揮主觀能動性,必要的賞賜是不能少的。


    而這五千兩的賞賜,著實已稱得上豐厚。


    “娘娘,奴才豈敢……”


    沒等鄧安多言,寶釵便打斷道:“不必多說,讓你拿著就你就拿著,往後好好辦差即可!”


    “謝娘娘厚賜!”雖然是在道謝,但鄧安心裏卻很難受。


    他是再也不願做這些髒事了,畢竟做得多了就會成為汙點,而汙點終會有被抹掉的時候。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鄧安已走上不歸路,就隻能一直走到黑去。


    或許我該學睿王府那般,物色王府外的人來聽用,一則更能斬斷與王府之關聯,二則我本人也可抽身事外……鄧安暗暗想到。


    睿王府的外管事應俅和孫賀,雖然表麵上是打理王府田莊鋪麵,可鄧安很清楚這倆人就是幹髒活兒的。


    待其謝恩之後,眼看寶釵要離開,鄧安又開口道:“娘娘,奴才聽說前些日子,那賈家小子又冒犯了您,引得青陽王殿下將其痛打!”


    “你想說什麽?”寶釵目光如炬。


    鄧安低下頭答道:“奴才剛迴京時,便遇著了這賈家小子,正領著幾個小廝婢女,在南城外坊區賃住處!”


    “此人狂妄忤逆,要不要派人把他……”


    隻聽寶釵答道:“這件事已經了了,沒事你就下去吧!”


    “是!”


    其實鄧安知道,寶釵不會允許他出手,提起這件事單純是為了表忠心。


    這邊襄王府上下忙碌著,另一頭的集賢館後堂內,朱景淵也在跟一眾心腹議事。


    最新的戰報內容他們都已知道,眾人都很默契的沒提彈劾之事,此時正商議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這藩王領兵,著實不太妥當,得盡快促成柳總督赴任!”


    “正是如此,雖說十三爺仁孝,但其行終不合祖製,應該將其盡快召迴才是!”


    “再過些時日,便是太上皇大壽,以此事召十三爺迴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若他不會來,那可就是……不孝之罪了!”


    聊到最後,在場眾人都笑了起來,而全程朱景淵一句話都沒說。


    沒說等於沒參與,也可以說是對此事默認了。


    雖然依舊認為朱景洪是莽夫渾人,但其如今掌握了兵權,就逼得朱景淵必須要對付他。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朱景淵對此是深以為然。


    朱景淵在謀劃,而東宮的支持者也不例外,其中區別在於太子不知情。


    沒錯,東宮學士和其他臣屬們,知道朱景源會是什麽反應,所以不請示就直接把事情做了。


    時間來到下午,在朱鹹銘的禦案上便多了許多奏本,便是東宮睿王兩派人擠到一起了。


    這些人都很聰明,都沒有直接彈劾朱景洪擅掌兵權,而是從各個方向論述此事不合製度,希望皇帝能盡快派遣新任總督到任。


    上百道奏疏送來,其中所言句句有理,確實動搖了朱鹹銘的想法。


    今天柳芳已經出發了,朱鹹銘本來的意思是,讓朱景洪給柳芳打下手,如今卻不得不考慮把他召迴來。


    “唉……朝廷製度如此,也隻能將其召迴了!”


    放下奏本,朱鹹銘沉聲說道:“來人,著翰林苑再擬一道旨,著老十三交接於柳芳後迴京!”


    “是!”


    放下奏本,朱鹹銘歎了口氣。


    作為曾經的“大將軍王”,他很清楚朝臣們擔心什麽,所以他也隻能讓大家安心。


    老十三真會有異心嗎?朱鹹銘心中頭一次冒出這問題。


    這就叫屁股決定腦袋,做根本的利益考量,會把人推到應該待的位置。


    但好在,朱景洪人設實在完美,跟朱鹹銘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想到十幾年前,自己處心積慮謀劃,暗中拉攏文武朝臣,親冒鋒鏑博取名望,最後行險一搏奪取大位……


    跟朱鹹銘比起來,朱景洪簡單得白紙一樣。


    想到這裏,朱鹹銘失笑搖頭,暗道若老十三有異心,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當然了,雖然相信朱景洪的仁孝,但出於維護朝廷製度的考量,該把他叫迴來還是得辦。


    處理完這些事,朱鹹銘又繼續看著奏報,各地尤其是金陵奏報很多,都需要他這皇帝實時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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