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妃位在超品之上,乃是外命婦中地位最高的存在。


    若能有這樣的人物幫忙,那確實可以輕易解決張家的麻煩,這一點張金哥很清楚。


    “可是……人家願意幫忙嗎?”張金哥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寶釵願不願幫忙,其實崔秀青也沒把握,但她願意為好閨蜜去試一試。


    左右她馬上要走了,也算是最後為好姐妹做點兒事。


    “總得去拜會了才知道!”崔秀青語氣輕鬆。


    …………


    三天之後,京城之外,鐵檻寺內。


    賈珍的安靈法式,經過三天時間終於結束,寧榮二府上下都鬆了口氣。


    這三天時間,把王熙鳳累得是身心俱疲,最後一天忙完她便早早迴了住處。


    饅頭庵內,王熙鳳坐在椅子上小憩,一旁是平兒正在鋪床。


    這時有丫頭前來稟告,說淨虛師傅過來拜見。


    睜開眼睛,王熙鳳嘀咕道:“這麽晚了,她過來做什麽?”


    “讓她進來!”


    幾息之後,一個老尼麵帶笑容,出現在了王熙鳳的跟前,手裏還提著個食盒。


    此人便是靜虛了,隻見她笑著來到王熙鳳麵前,極為謙卑道:“這幾日……二奶奶辛苦了!”


    把食盒放在一旁,淨虛接著說道:“這是我命人熬的補中益氣湯,正好可解二奶奶疲乏,裏麵用了……”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淨虛這麽晚還送湯來,王熙鳳便知她後麵還有話。


    此刻她也真是累了,所以不想與淨虛廢話,於是直言問道:“都是熟人了,有話你就直說吧!”


    被王熙鳳打斷,淨虛雖有些尷尬,卻麵不改色道:“我卻有件小事,要到府裏求太太,先請奶奶一個示下!”


    見王熙鳳不說話,淨虛便自顧著說道:“當年我在新安縣善才庵出家,那時那時有個施主姓張,是大財主,他有個女兒……”


    淨虛此刻所言,正是新安縣張家的事。


    眼下麻煩纏身鬧得不可開交,為此張全德想盡各種辦法,當他得知淨虛能和榮國府說上話,所以兩天前求到了饅頭庵。


    值得說明的是,崔秀青沒有告訴張家自己要幫忙,因為她知道張全德想攀附李家。


    若張全德知曉崔秀青要幫許家,張全德很可能從中作梗,到時候反而會壞了事,所以崔秀青讓金哥必須要保密。


    且說饅頭庵內,淨虛說明事情緣由後,見王熙鳳依舊沒反應,她也隻能尷尬的笑了兩聲。


    “我聽人說……如今新安衛指揮使雲老爺與府上最契,二奶奶或可求太太與老爺修書一封,請雲老爺和那許家人說一聲,不怕那許家不依……”


    指揮使是一衛最高長官,不但是指揮僉事頂頭上司,而且還高出兩級,有他出麵說和效果自不必說。


    “若是肯行,張家傾家孝順也都情願……”


    總算是聽完怎麽迴事,王熙鳳先是笑了幾聲,換了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後,隨即說道:“這事倒不大,隻是太太也不管這樣的事!”


    淨虛連忙道:“太太不管,這樣的小事,奶奶也可以自決!”


    王熙鳳笑道:“我也不等銀子使,也不做這樣的事!”


    淨虛絲毫不慌,幾息之後她才歎道:“張家已知我來求府裏,如今奶奶不管這事,隻恐張家以為……貴府裏連這點子手段也沒有!”


    “若是傳揚出去,那可就……”


    那可就怎麽樣,淨虛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王熙鳳已經坐直了身子。


    此刻王熙鳳也被勾起了興致,當即說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從來不信什麽陰司報應,憑是什麽事,我說要行就行……”


    “你叫他拿三千銀子來,我就替他出這口氣!”


    就等伱這句話了,淨虛當即說道:“有,有,張家豈會連這些規矩都不懂,早早就預備好了!”


    王熙鳳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坐著說道:“我可不是圖他們銀子,這三千銀子是給小廝作盤纏,使他們賺幾個辛苦錢!”


    淨虛也不點破她,當即說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開恩也罷了。”


    …………


    三月初五,陽光正好。


    坤寧宮內,寶釵正跟皇後說話,在場還有幾位妃嬪,以及數位郡王妃和高階命婦。


    時間來到中午,其他人都知趣的離開,唯有寶釵被留了下來,她將陪同皇後用午膳。


    “我看你眉間有鬱結之意,又遇著了什麽難處?”坤寧宮庭院內,皇後看著寶釵問道。


    “些許小事,媳婦能周全處置!”寶釵答道,同時露出了笑容。


    “小事?若真是小事……你又豈會愁眉不展?”楊清音平靜說道。


    “有事就說出來,一個人憋在心裏,沒病也要憋出病來!”


    “說吧!”


    見氣氛差不多了,寶釵便開口道:“迴稟母後,近兩日王爺愁眉不展,每日迴府坐立不安,食不甘味……媳婦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他怎麽了?”楊清音又問道。


    “媳婦問過他了,他卻說些胡話,讓人摸不清心思……”


    “胡話?是何胡話?”


    “媳婦不敢說!”寶釵低下了頭。


    “說!”楊清音語氣嚴厲,涉及到親兒子的事,她就不可能等閑視之。


    “王爺他說自己命苦,不幸生在了帝王家,每日活得渾渾噩噩,就跟上林苑豢養的牛羊一般,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什麽事都幹不成!”


    “什麽事都幹不成?他折騰的事還少了?”


    楊清音麵帶不滿,心裏越發覺得這小子混賬,竟連這些話都說得出來。


    “他還說了什麽?都說出來……”


    “差不多都是這類話,也不知他是怎麽了,突然就起了厭世之心,媳婦正是為此發愁……”


    寶釵話音剛落,楊清音便冷冷說道:“他純屬吃飽了撐的,別理會他就是了……”


    朱景洪什麽德性,楊清音是再清楚不過。


    “成日沒個正形,我看就該讓他再去上林苑待著,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下午讓他進宮來,我倒要問問他,到底是有多不幸!”


    莫非是我說得太過了?


    寶釵此時把不準分寸,於是隻能點頭稱是,一麵安撫皇後一麵替朱景洪求情。


    此刻也正應了那句話,會做媳婦兩頭瞞。


    在坤寧宮用午膳時,朱雲笙也帶著黛玉甄琴來了。


    午膳之後,皇後就要念經禮佛去,寶釵便與朱雲笙幾人出了大殿。


    眾人一路說話進了東殿,寶釵看了朱雲笙新作的畫,品評一番後才告辭離開。


    隻是在離開時,寶釵特意點了黛玉來送。


    二人徐徐走出坤寧門,挽著跟在身側的黛玉,寶釵忍不住問道:“林丫頭,你不對勁!”


    “啊?什麽?”


    黛玉佯作不知轉過頭去,表麵平靜實際內心早已風起雲湧。


    停下腳步,寶釵直勾勾盯著黛玉,徐徐說道:“我說……你這丫頭不對勁!”


    黛玉目光閃爍,把頭轉向一邊,而後漫不經心說道:“我如何不對勁了?”


    “以往寶姐姐長寶姐姐短,打你迴宮以後……你我卻生疏了許多!”


    “每次見麵,話都說不上幾句,嘴巴也沒以前甜了,還總是想躲開我……”


    “這是為何?”寶釵攬住黛玉雙肩。


    為何?還能是為何?當然是因為心虛了!


    正如彈簧壓得越緊彈得越高,感情壓製得越深一旦反彈,就會變得越發熾熱乃至不可收拾。


    對朱景洪生出愛慕之意,黛玉一直不敢直麵這份情愫,誰知越躲避如今反而情根深種。


    正因如此,想到自己喜歡上好姐姐的夫君,黛玉便心感慚愧和羞恥,自然不好跟寶釵見麵。


    “哪有這樣的事!”黛玉嬌嗔道。


    此刻她越發的心虛,生怕被寶釵點出了心意,那樣她將會無地自容。


    “你這丫頭,跟我還不說實話,就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聽到寶釵這話,黛玉越發感到心慌,她是真怕寶釵看出心思,那樣她隻會當場社死。


    以至於此刻,黛玉竟不敢接話。


    哪知寶釵拉起她纖纖玉手,而後柔聲道:“想來是你出宮之後,屢受令尊教導訓誡,給你添了許多規矩體統……”


    “如今入得宮來,隻把我當王妃,而不是寶姐姐了……”


    言基於此,寶釵莞爾一笑道:“我說得可對?”


    沒等黛玉答話,寶釵便麵露緬懷之色,接著說道:“當年先父在世時,我最怕他教導訓誡,每每經曆宛如置身絕境!”


    “而到如今,我是想讓他老人家教訓,也不能夠了……”


    也正是相交莫逆,寶釵才會跟黛玉說這些,乃至於眼眶都濕潤起來。


    得知寶釵是這樣想的,便讓黛玉越發的慚愧,此刻反倒要她去開導寶釵。


    “寶姐姐……我錯了!”黛玉鄭重致歉,隻不過此錯非彼錯。


    收斂起情緒,寶釵展顏笑道:“傻丫頭,這有什麽錯不錯的!”


    “父親的話你自然是要聽,但你我姐妹終歸不同,切不可因此而生疏了!”


    聽著寶釵的告誡,黛玉答道:“我知道了!”


    挽著黛玉繼續向前,寶釵接著問道:“最近你在宮裏,都做了些什麽?此前聽你說要練瘦金,可有入門了?”


    “隻是看了些前人字帖,公主說要一起習練,所以……”


    二人就這樣聊著,一直走到奉天殿附近,寶釵才讓黛玉不必再送。


    且說寶釵迴了王府,便向朱景洪傳達了懿旨,讓其下午進宮去請安。


    朱景洪想讓寶釵陪同,後者卻笑著拒絕了。


    皇後明確說過,是讓朱景洪一個人去,防的就是他夫妻二人覲見時有動作。


    沒辦法,朱景洪隻能收拾一番,然後讓侍衛護送著進宮去了。


    而寶釵留在王府,卻也沒有閑著,每日來拜訪她的人有許多。


    比如今日,就有順天知府婦人劉張氏,建陽伯婦人陳周氏……


    當然了,今日來的還有桂花夏家的人,她們乃是受寶釵專門召見。


    這些人陸續趕來,寶釵在王府後院招待她們,眾人家長裏短的聊著。


    這便是京城貴婦們的日常生活,在這樣交際過程之中,才構建出了繁雜的關係網。


    相對於其他人,寶釵對夏家更感興趣,於是召了夏家母女上前問話。


    “你就是夏家二姑娘?”寶釵看著眼前嬌人問道。


    站她麵前的叫夏月桂,長得眉清目秀舉止文雅,正是夏家的二姑娘,此前薛姨媽便有意娶她做兒媳婦。


    雙方都談到了下聘這一步,卻因寶釵封王妃給耽擱了,後來薛姨媽眼界高了,到最後這件事就沒了下文。


    薛家是可以全身而退,但此事對夏季來說影響就大了,至少耽擱了夏月桂的親事,導致她現在將滿十七都還沒嫁人。


    對此夏家雖有怨氣,但薛家如今得了勢,夏家人也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聽聞你還有個姐姐?”


    “正是……家姊閨名金桂,年初已經出嫁!”夏月桂小心答道。


    此前寶釵了解過夏家,知曉夏家長女也未嫁人,如今得知其已出嫁,便讓他多少有些意外。


    “不知是與誰家結親?”寶釵多問了一句。


    夏月桂答道:“迴稟王妃,家姊許給了孫家……”


    “孫家?哪個孫家?”


    “稟王妃,就是大同孫家,祖上係軍官出身,如今襲著首陽衛指揮僉事,名喚孫紹祖!”


    孫紹祖的差遣是永寧衛指揮使,其本官則是首陽衛指揮僉事。


    這廝因枯樹堡一事,終究還是被免了職,如今隻保留了本官指揮僉事,主要負責管理首陽衛的兵籍。


    首陽衛乃是京衛,青壯士兵全在京營,所以孫紹祖這指揮僉事,本質上指揮不了幾個兵。


    事實上,在京七十二衛的武官們,本來也就是靠差遣官入職,其世襲本官也就能領點兒俸祿。


    這也是為何,新安衛許家鬥不過李家,品級再高沒有實職就嚇不住人。


    所以,孫紹祖絕不甘心碌碌一生,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謀求起複。


    賈家那邊他去過了,隻是人家對他愛搭不理,想求幫忙更是被推諉搪塞。


    賈家如今謹慎得很,不會再輕易替人謀官,尤其孫紹祖還想要實職武官。


    賈家不幫忙,孫紹祖就得另想辦法,於是他盯上了桂花夏家。


    要跑官就得要錢,而夏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而且還是幾個弱女子,於是孫紹祖就盯上了夏家。


    趕在自己去職之前,孫紹祖就給夏家下了聘禮,然後極為迅速的完成了婚禮。


    成婚之後,這廝因有求於夏家,自是對夏金桂百依百順,倒也折騰了不少銀子出來。


    相比於夏月桂,其母夏黃氏對女婿的介紹要詳細一些,但這些內情她一樣不清楚,隻以為女婿運氣不好才被貶了官。


    但寶釵真就是隨口一問,夏金桂嫁誰她都不在意,之所以問也就是為打開話匣子。


    於是接下來,寶釵問了夏月桂更多話,考察其人品學識和涵養。


    沒錯,就是考察。


    對自家兄長的婚事,寶釵也是非常關心,想到夏家姑娘差點兒就成了,所以今天才專門請過來看看。


    一番攀談之後,寶釵得出了薛姨媽一樣的判斷,這夏家姑娘確實是個好姑娘。


    “此前我那兄長本欲與你家結親,隻是因我冊封之事耽擱,後來他又領了差事迴金陵去,以至於到現在此事還無著落……”


    對於自己的婚事,在姐姐出嫁後夏月桂已越發著急,寶釵這番話無疑給了她極大的希望。


    王妃的意思難道是,薛家仍願迎我過門?夏月桂大膽給出了設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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