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克王都。


    王宮。


    萊克與聯軍的戰火雖從未熄滅片刻,但近來大動作並無。張牧落得清閑,每天中午定時聯係下多米特,詢問前線有無異常後,便窩在艾薇兒的寢宮裏幫她處理政務。


    艾薇兒最近忙得不輕。


    既得物色醫療班人選以及人員培訓,還要分出一些精力在王國的各項政務上。


    且因為萊克生起戰事,又被神明打為異端,商隊不再入境交易,境內子民大量逃離,甚至不少城主都放棄高位跟著一塊逃難,導致事務極其繁忙,給艾薇兒增添了不少的負擔。


    張牧心疼她天天伏案辦公,正好自己有空,於是三餐親自下廚,做點好的犒勞她。


    “學姐,等會再忙,先吃飯。”張牧端著木托盤走進書房。


    艾薇兒把鵝毛筆插進筆筒,雙手高舉伸了個舒服的懶腰:“辛苦元帥大人了。”


    張牧臉一黑。


    前些天他在自己屋裏和多米特通話時,正巧被進屋的艾薇兒聽見,從那天以後,艾薇兒就換了個稱唿。


    “我覺著還是學弟更順耳一點。”走到桌邊,張牧放下托盤。


    “嗯——好香。”艾薇兒沒迴答,走過來,鼻尖嗅了嗅,“青椒肉絲?”


    “嚐嚐。”盡管看著人用叉子吃青椒肉絲非常別扭,但張牧還是遞出一柄銀叉。


    艾薇兒的叉法十分嫻熟,戳下去,三根叉頭各串上一根肉絲塞進嘴裏緩緩咀嚼:“學弟。”


    “嗯?”


    “你說的那個,醫療班,第一批人選差不多挑好了。”


    “這麽快?”張牧有些驚訝,“不是說王國子民都有逃亡的趨勢嗎?


    居然還願意加入王室建立的組織?”


    “誰讓你承諾的利益太豐厚了呢,不僅用藥劑作為軍餉,還承諾每個月都補貼銀幣。”


    張牧一陣恍然,確實不奇怪。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很廉價,但對索爾大陸人,尤其是在底層掙紮的學徒級職業者,可比自己的性命珍貴多了。


    他們覺著自己的命並不值多少錢。


    “人齊了就抓緊培訓吧,聯軍撐不了多久的,打退他們後,立刻反攻。”


    “唔?”艾薇兒歪頭看著張牧,叉起一根青椒塞進他嘴裏邊問,“開戰前你可沒這麽樂觀。”


    “我現在也不樂觀。”張牧兩口咬碎青椒吞進肚,笑著道,“我從來不頭疼聯軍,我忌憚的是拉古,還有那支往萊克來的精靈大軍。


    不過……”


    張牧臉色變得古怪:“我是沒想到聯軍居然這麽拉胯,看來數千年裏一直被拉古和萊克任意一方摁著錘是有原因的。”


    偌大聯軍,至少二十多個王國公國,竟然隻湊出六個聖級,太磕磣了。


    要知道,如果萊克沒爆發內亂,即使不算上波特也有六個聖級。


    換句話說,哪怕張牧不出力,萊克自己都能錘的聯軍滿頭包。


    至於遠超萊克的低階職業者和普通士兵,說實話,初期的確帶給張牧不小的壓力。


    但隨著魔導武器的開發,以及原版火器源源不斷的生產、運送,這些壓力已然隨之消除。


    現在之所以放任聯軍在境內活動,單純是為培養可堪大用的軍隊。


    張牧從不認為戰爭會隨著打敗聯軍而告終,恰恰相反,這是戰爭的開啟,甚至隻是暖場。


    真正的敵人,是那些遙遠的,占據著索爾大陸最富庶地區的帝國。


    “想什麽呢?”見張牧自顧沉思,艾薇兒抬手揪住他鼻尖。


    “嘶——”他被指腹傳來的寒意凍醒,“學姐魔法修為又精進了。


    什麽時候聖級?”


    “隻差半步,但這半步究竟什麽時候能跨過去,遙遙無期。”


    突破聖級確實艱難,即使艾薇兒身負冰雪王的傳承也一樣。


    “不著急,慢慢來,時間我幫你爭……”


    “艾薇兒殿下,元帥大人。”一名衛兵出現在門口,“多米特軍團長求見。”


    “誰?多米特?”張牧轉過身,表情訝異,“他不是……叫他進來。”


    衛兵領命離去,十分鍾後返迴,身後跟著風塵仆仆的多米特。


    “艾薇兒殿下貴安。


    元帥大人,聯軍出動了馱犀騎兵,我們的狙擊小隊傷亡慘……呃,我來的不是時候?”進了屋,他邊走邊說,餘光忽然瞥見擺在桌上的幾道菜。


    “人都來了還廢什麽話,趕緊說。”


    “喔。”多米特撓撓頭,隨後麵色肅然,“聯軍組建了數十支馱犀騎兵小隊在平原巡邏,我們的狙擊小隊不敵,死傷不少。”


    “騎兵小隊……”張牧琢磨一會,“一支小隊多少人?”


    “十人到十五人不等。”


    “我記得變異馱犀是初級魔獸,成規模後才能威脅高級職業者……喲,還挺聰明。”


    張牧意會了諾瓦克的心思,不著急解釋,問道:“狙擊小隊為什麽打不過?


    變異馱犀的皮膚有魔力流轉,子彈打不穿,上麵的騎兵也打不穿嗎?”


    “交手很長時間,他們對狙擊戰術熟悉了不少。”多米特有些無奈,“現在他們裝備了摻雜魔力水晶打造的盾牌,狙擊的子彈打上去隻能留下一道白印。”


    “那不用等了,去調裝甲集團軍吧。”


    多米特愣了會才說:“元帥大人,您不是打算把那張底牌留到……”


    “我哪知道聯軍廢成這樣,十個聖級都湊不齊。


    原本還打算誘敵深入,吞掉這支聯軍,瞅他們現在這樣,後麵也推不動了。”


    “呃,說起聖級。”多米特疑惑的撓著頭,“戰爭開始也有幾個月了,怎麽從來沒見過聯軍聖級的蹤跡?”


    “聖級和聖級也有差距,而且……說了你也不明白,總之,聖級不用顧慮,我來應付。”


    “那我立刻去辦。”


    “對了。”張牧叫住轉身的多米特,“不要一次性把裝甲軍全部暴露了。”


    “我明白。”


    “行,去吧。”


    多米特走出屋門左拐消失,艾薇兒收迴視線:“裝甲集團軍是什麽兵種?”


    “他們……是一群鋼鐵怪物。”


    “鋼鐵怪物?”


    艾薇兒顯然不理解鋼鐵怎麽夠格稱為怪物,眨巴著眼,冰藍的瞳孔裏透著好奇和詢問。


    怪好看的。


    張牧忍不住,上嘴親了口白皙滑膩的臉頰,然後被凍的直哆嗦。


    “唿……”搓著胳膊,他齜牙咧嘴的說,“見到你就明白了。


    還有,你照顧好自己,聯軍不管是豁出去發起總攻還是撤退,都會動用聖級,我得去前線壓陣。”


    “嗯,你也是。”


    “會的。”


    …………


    十天後。


    平原邊緣地區。


    聯軍的巡邏小隊正在執行任務,今天他們負責一片丘陵地帶。


    恰逢天空晴朗,蔚藍天空下,矮短的草地覆蓋在高低起伏的小坡,往遠處延綿,入眼皆是草綠。


    騎士隊長心情不錯,扛著盾牌走在最前,眯眼遙望秀麗景色。


    看了會,一成不變覺著有些無趣,他扭頭望向吊在身後數百米遠的騎兵小隊。


    馱犀高大的身軀聳立,粗壯大腿邁動間地麵輕微震顫。騎兵跨坐在馱犀背上,腰間掛著幾個滲血的布袋。


    目光落在布袋上,騎士隊長的心情急轉直下,變得有點陰鬱。


    前些天騎兵小隊及時趕到,他沾光撿了波漏——三個小隊,攏共六名萊克士兵。


    他們不是聯軍巡邏小隊擊斃的第一組士兵了,但一下六名士兵,依然能算得上戰果豐碩。


    這讓騎士隊長收獲了豐厚的獎勵。


    並且有了騎兵小隊的支援後,不僅安全得到保障,剿滅萊克士兵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


    本是好事,可問題在於……戰利品變少了。


    騎兵獲知萊克士兵的裝備和人頭可以兌換修習資源,當即瘋狂獵殺。


    起初還好,大夥各憑本事,誰殺算誰的。


    但騎兵的貪婪愈發膨脹,開始搶奪巡邏小隊的成果。


    當巡邏小隊擊殺萊克士兵時,隻要被附近的騎兵發現,他們就會依仗馱犀的高機動性,搶在巡邏小隊之前把裝備和士兵的人頭收割走。


    有隊員攔在路中間,他們就佯裝看不見人,騎著馱犀橫衝直撞逼迫其閃躲。


    騎士隊長麵色陰沉:“這群該死的混蛋……”


    隊員們聽見,明白他的咒罵從何而起,再加自己也早有不滿,紛紛出口抱怨:“以前還是各找各的,


    現在他們知道萊克士兵不把他們當做目標,就天天跟在我們後麵!”


    “最過分的是,看見我們被偷襲不來幫忙,躲在遠處旁觀,等我們吃夠苦頭才出手!”


    這是報複,報複小隊阻攔他們爭搶戰利品。


    “真希望萊克再折騰點新武器出來,專門針對騎兵。”有隊員嘟囔。


    騎士隊長聽見,眉頭揚起:“胡說什麽,馱犀騎兵被打敗,我們也危險了。”


    “可是……他們這樣,真到遇見危險的時候,會在意我們?”隊員公然反駁。


    騎士隊長怔了怔,默然下來。


    的確如此。


    三萬變異馱犀是聯軍的精銳,是底牌之一。


    這點不僅體現在實力,還有待遇。


    若被包圍,騎兵可放棄士兵自行突圍。


    也就說,普通士兵乃至低階職業者,死就死了,但馱犀騎兵得保住。


    許久,騎士隊長抬頭掃視鬱悶的隊員們,勉強笑了笑,安慰道:“就算是這樣沒錯,但有他們在,敵人總會忌憚一點。


    最近我們被偷襲的次數少了很多就是佐證。”


    隊伍的氣氛並未好轉,騎士隊長感到惆悵:“其實也不用在意戰利品被搶,我們已經賺……”


    嗯?


    馱犀造成的地麵輕顫的幅度,忽然變大了。


    意味著,馱犀跑了起來。


    有敵人?!


    眾人心中一驚,忙豎起盾牌在原地組成鐵桶,把魔法師保護在中間。


    這是他們與狙擊手多次交鋒的心得,也是麵對狙擊手最正確的反應。


    如果像最初那樣,發現動靜傻傻的原地張望尋找敵人位置,下一秒腦袋就會整個爆開。


    盾牌不留絲毫縫隙的緊挨在一起,騎士隊長專注感知腳底傳來的震動。


    變微弱,就代表戰鬥結束。


    馱犀的皮膚十分堅韌,再加魔力增幅,那些箭矢無法穿透,騎兵攜帶著特質盾牌,箭矢也毫無作用。


    萊克士兵碰上騎兵,隻有被碾壓的份。


    騎士隊長推斷,這次會和之前的戰鬥一樣,幾分鍾之內結束。


    這個幾分鍾,是騎兵衝到敵人位置的時間。


    然而今天很奇怪,腳底的震感不但沒有變弱,反而越來越強,越來越明顯。


    怎麽迴事?


    隊員們也有同樣的疑惑,互相對視,眼神猜測著。


    “從縫隙看看?”隊員提議。


    “不準!”騎士隊長厲聲喝止,“萊克士兵的箭法精準了非常多!


    忘記上次了嗎?


    我伸出一根手指他們都能射中。”


    “他們箭法準的原因,莪猜是因為這個。”一名隊員在腰間的布袋裏掏出個狙擊鏡,得意笑著。


    外麵的戰鬥仍在持續,他們也不敢窺探,索性嘮起嗑。


    “咦,你留了一個?”


    “嗯。”隊員點點頭,眼睛湊到鏡筒上,“那天我看見萊克士兵的屍體就是這樣,眼睛貼著圓筒,我學他眼睛貼著,


    發現這是一個能放大遠處景象的魔法道具。”


    騎士隊長來了興趣:“能放多大?”


    “挺大的。”隊員覺著用語言難以形容,便遞出狙擊鏡。


    騎士隊長接過來,模仿他把右眼貼在鏡筒,對準一名隊員。


    “好厲害!”他驚歎的放下,看看隊員的臉,再舉起,看著充斥狙擊鏡視野的“大鼻子”。


    “哈哈,很有趣對吧!”


    “難怪那些士兵隻是普通人,卻能瞄準幾百米外的一根手指,我……”


    “轟——”


    大地劇烈搖晃,炸響震的眾人微微耳鳴。


    發生了什麽?!


    馱犀騎兵可沒有裝備魔晶大炮!


    耳鳴緩緩退去,他們顧不得被狙擊手爆頭的危險,散開盾牆,茫然張望四周。


    很快,他們看見了大地晃動和炸響的來源。


    “哐當——”


    “哐當——”


    巡邏小隊眾人手裏的盾牌摔在地上,他們愣愣望著遠處的坡頂。


    “那……”騎士隊長嘴巴張了又張,“那……那……”


    最後,隊員雙腿顫抖的幫他說出了後麵的話:“那是什麽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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