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鷲軍團,警戒。”


    張牧所謂“膽肥的”家夥,是指前麵一公裏左右的路麵。


    有個人大概是挖了坑,把自己埋在路底下。


    實力應當有一定水準,但似乎腦子不太正常。


    他和米赫的精神力,察覺到那人運轉的生命特征——唿吸、心跳。


    卻並沒感知出魔力波動。


    能屏蔽兩人的探查,意味著他的魔力級別至少也是魔導士,或者完全就是個普通人。


    有膽量埋伏這支由“魔導師城主”“五百獅鷲軍團”組成的隊伍,說普通人簡直是荒唐。


    但既然是職業者,忘記靜默自己的器官活動算怎麽迴事?


    誰家的白癡刺客?


    另外,我得罪誰了?剛出城就找上門來?


    張牧雙手環抱胸前,嗬嗬,不著急,等米赫和獅鷲軍團把人抓來……


    “張牧。”米赫的聲音傳進腦海,“下令讓獅鷲軍團停下,然後……你過來。”


    嗯?發生什麽事了?


    推開車廂門,他跳下車,往前麵站在土路中間的米赫走去,一邊叫停抽出長劍的獅鷲軍團:“原地待命。”


    一公裏對於魔導士而言,幾乎等同貼臉,張牧幾步便到米赫身邊。


    “怎麽了?”


    他沒著急開口,抬手用魔力隔絕聲音擴散,下巴點了點幾米外的路麵:“藏在裏麵的人……


    他應該是塗抹了一種珍貴的藥劑,可以完全遮掩掉自身的氣息。”


    “所以獅鷲軍團沒發現他?”


    “是的。”


    “我們兩個不是感知到了?”


    “因為他被藥劑販子騙了。”


    “什麽意思?”


    “藥劑應該是被稀釋過的。”


    “難怪。”恍然的點點頭,張牧又疑惑問,“這和你叫我來有什麽關係?”


    “我到了近處,魔力察覺他……隻是個普通人。


    從買藥劑被欺騙看,沒有偽裝的可能。”


    “所以?


    麻煩你能不能挑重點說,順便把話一次性說完?”


    “額……他身上有一些熟悉的氣味,盡管很稀薄,但我不會感覺錯。”


    “誰的?”


    “有一點你和索倫的,還有一點……你帶在身邊的亞人的。


    對了,亞人的味道最濃鬱,索倫的最淺淡。”


    啥?有我們三個人的氣味?莉亞的還最濃鬱?那能是誰……


    愕然到一半,張牧腦海仿佛有閃電劃過。


    仔細想想,似乎確實有這麽一個人,能接觸他們三人,並且長期近距離甚至貼身和莉亞在一塊。


    帕林娜。


    她?怎麽可能?不是迴家探親去了?


    有什麽理由這麽做?


    張牧滿腦子困惑,擺手示意米赫後退,自己往前幾步凝視地麵。


    土路被往來行人和馬車反複碾軋,路麵格外緊實。


    唯獨中間有一片約莫人體大小的長方形區域,不僅土壤比四周濕潤、暗沉點,還能明顯看出鬆軟。


    最關鍵的,還有根手指細的竹管豎直插在路麵。


    這個傻……


    臉部肌肉抽了抽,張牧抬手掀飛一層泥土,露出底下躺著的帕林娜。


    因為兩人用魔力隔絕了聲音,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


    這會忽然見到光,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嘴唇抿著竹管,兩邊臉腮仍舊鼓起凹陷的循環。


    “你幹什麽呢?”黑著臉,張牧蹲身一把抽走竹管。


    不曉得是不願意麵對現實,還是沒反應過來,她依然遮著眼,臉頰一鼓一鼓的。


    “我他……唿……”


    揪起來她的一塊臉巴肉:“我問你在這幹什麽呢?”


    “啊?”終於,她挪開手,半天說不出話,眼神裏的茫然快要溢出來了。


    不像裝的。


    皺緊眉,張牧用魔力裹住她的身體檢查一遍,似乎是缺氧。


    抬起手裏的竹管看了眼:“這麽細,又在下麵待好幾天……”


    歎口氣,打橫把帕林娜抱起,轉身迴到馬車,讓三人去後麵一輛車待會,自己進車廂。


    “咦,張,城主哥哥,帕林娜姐姐受傷了?!”被動靜鬧醒的莉亞,慌忙爬出被窩。


    “小事,放著躺一會就好了。”


    說是這樣說,可張牧把她平躺在床鋪後,還是調動魔力幫她疏通唿吸,加快恢複。


    很快,她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焦點。


    “我是……我怎麽……”


    “你怎麽上車了?”


    坐在長凳,張牧雙手按著膝蓋,右腳輕而急促的點著地板:“說說吧,想什麽呢?”


    帕林娜緩過神立馬坐起身,腦袋埋著:“城主大人,我……”


    “從頭說。”


    見張牧沒有很惱火的表情,語氣也算溫和,她肩膀放鬆下來,慢慢講述經過。


    原來被拒絕同行王都後,她隨即製定了計劃——扒車。


    礙於自己非職業者,她當天就去購買了,號稱能夠隱瞞魔導師的掩蓋氣息的藥劑——十分昂貴,幾乎掏空了她的錢包。


    然後準備食物和水,收拾自己剩餘不多的金幣,提前出發到達張牧去王都的必經之路,挖坑隱藏。


    打算等車隊途經自己上方時,破土而出扒在車底。


    張牧驚呆了:“姑且不說我的馬車在隊伍中間,後麵的騎兵不可能無視忽然出現的土坑,


    伱怎麽保證自己中途不會力竭摔下去?”


    “我想賭一賭,或許城主大人的馬車在隊伍最後。


    而且我帶了麻繩,可以把自己捆在車……咦,我的布袋呢?”她說著,一邊往自己背後摸,卻並沒摸到自己的牛皮袋。


    “裏麵都是水喝吃的,我就放坑裏了。”


    說完,張牧深吸口氣,接著道:“你再裏麵待了幾天?”


    “好像……兩天多一點。”迴憶竹管透進來的微光明滅兩次,她不太肯定的說。


    “我要是晚出發半天,或者你的藥劑濃度達標,我們沒發現你直接走了,你就……”


    他突然扭身推開後麵的車窗,腦袋伸出:“達姆,你迴一趟古爾城,把……”


    說到一半,頭縮迴來看著帕林娜:“你買藥劑的店鋪叫什麽名?”


    “諾頓魔藥鋪。”


    再次從窗戶探出頭:“把一個叫諾頓魔藥鋪的店給掀了,店主綁起來在城外旗杆吊三天,在旁邊立個木牌,


    誰以後做生意再糊弄人,他就是下場。


    他媽的,敢在我地盤賣假貨。”


    “遵命,元帥大人。”


    馬蹄聲逐漸遠去。


    關上窗,張牧凝視她:“為什麽要跟著?”


    “城主大人……”帕林娜精致的臉龐又埋迴胸脯,“我……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古爾城。”


    “你家人都在那。”


    “他們不是家人,那座宅院也不是家。”


    “他們虐待你?”


    搖搖頭,她低著聲:“我缺乏成為職業者的天賦,父親和母親從年幼的時候就把我當做商品。


    我很感激他們把我養大的恩情,但嫁給您,他們得到足夠豐厚的迴報,我已經償還了。”


    背靠上車壁,微闔著眼:“我說過,我很過就會迴來。”


    “城主……您騙人的。”


    張牧沉默一會,問:“什麽時候發現的?”


    “您第一天來我房間。”


    陰影術這玩意,果然不是萬能的。


    心底默念一句,他看著帕林娜:“所以問題又迴到原點,為什麽要跟著我?”


    “您是我遇見最善良的人,我想,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好運了。”


    善良?


    張牧迷惑撓頭,那玩意和我有關係?


    許是猜出他在想什麽,帕林娜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把瞪著圓溜眼睛的莉亞抱進懷裏:“您是冒著隨時暴露的風險,把莉亞帶在身邊。


    您完全可以把莉亞托付給多米特先生照顧,但並沒有那樣做。


    所以……不可能是壞蛋的。”


    張牧目光注視著兩人。


    眨了眨眼,莉亞說:“張牧哥哥,我喜歡帕林娜姐姐。”


    “隨便吧,多雙筷子的事。”


    不再煩擾此事,他下車到後麵米赫三人待著的車廂,繼續商議去王都後的具體策略。


    並不順利。


    畢竟手頭的情報太過簡陋,能模糊分析出王國當前的明麵形式,都是托索倫在王都有熟人的福。


    最終經過數天激烈討論,四人隻明確了兩點。


    萊克王國的公主殿下是自己人,他們唯一目的是輔助公主登上王位。


    對此目標造成阻礙者,就是敵人。


    多米特齜牙咧嘴:“那敵人可就多了。”


    “總之不會少就是。”側躺在長凳,張牧眯著眼說。


    “如果這樣,我們掌握的力量還是單薄了,得想辦法加強。”


    “我有準備,不用擔心。”


    “列陣!”


    車廂外麵驀的響起低喝,聽聲音好像是獅鷲軍團的軍團長。


    四人互相對視一眼,張牧起身:“多米特指揮第一軍士兵,米赫埋伏,索倫顧著點自己。”


    瞬間下達完命令,他推門走出,站在馬夫背後遙望。


    前邊大約五百米,有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橫在路麵。


    之所以一輛馬車就讓獅鷲軍團全體列陣,是因為駕馬那人,肆無忌憚迸散著自己濃烈的魔力。


    魔導師。


    除去馬夫,張牧感知到車裏有一股比他更厚重的氣勢。


    就在他琢磨直接動手,還是先打探怎麽迴事時,對麵駕馬那人飛離馬車,從半空飄來,停在距離車隊五十米左右的路中間。


    “請問,是古爾城城主先生嗎?”


    “是我。”


    話音剛落,那人轉身飛迴落在車邊,嘴唇動了動。


    過去幾秒,一穿戴輕鎧的男人,彎著腰從車廂出來,跳下地,往車隊這邊慢慢走來。


    他並沒掩藏自己的魔力波動,可張牧卻無法清晰鑒別他的等級。


    隻有一種可能會產生這般的情況——被感知對象,超過感知者至少一個級別。


    聖騎士。


    萊克王國明麵上的聖級職業者,除去波特隻有三個。


    兩位大公,國王。


    國王此時遠在王都,身體狀況極度虛弱,隨時可能暴斃,自然不會出現在這。


    那就是兩個大公之一了。


    他眯了眯眼,跳到地麵迎過去:“解除戒備。”


    獅鷲軍團和第一軍的百餘士兵放下武器,往後退。


    對方雖然爆發魔力,看著跋扈模樣,但張牧並不擔心什麽。


    或者說,主動放出魔力,是一種示好、友善的態度。


    畢竟真要偷襲埋伏,隱蔽才是正常。


    最重要的。


    雖然複活功能有嚴重弊端,但真要麵對無法反抗的敵人,也是能起作用的。


    張牧大致計算過,自己到索爾大陸後複活了數百次,其中占據最多次數的,是在靜謐之森布置導彈。


    如此頻繁動用複活功能,他也隻是丟失十一年記憶。


    要對麵那人真動手,打不過的情況下用幾天記憶換條命,是合算的。


    “城主先生。”


    男人相貌並不蒼老,三十多歲的皮膚。一頭棕色短卷發,臉龐光淨。身穿半身輕鎧,膝蓋腳踝有甲片包裹保護。


    露出微笑,他說:“不久前聽聞了你的英勇事跡。


    本公為王國湧現一位英雄深感欣慰,同時也希望能親自認識。”


    話說完,張牧明白過來,又是一個拉攏自己的。


    嘖……


    心裏咂著舌,他暗自嘀咕,學姐形勢不妙啊。


    這一個個的,國王還沒說話呢,都跑來截胡。


    完全是不把王室放眼裏了。


    大公半道堵人的行為,算是證實了索倫收集的情報不虛——國王已經無法掌控兩位大公。


    腦海念頭閃過,張牧麵色不動,迴以笑容:“大公閣下您專程過來,我很惶恐。


    另外……我一直待在古爾,不知道您是……”


    索倫提起過,王國的兩位大公很多年前就不再去王都述職,古爾城的原城主也沒去過他們領地。


    因而張牧有此一問,且無需擔憂暴露自身什麽隱秘。


    “可以稱唿我布洛瓦。”


    “布洛瓦大公閣下。”張牧先是尊稱一聲,而後問,“據我所知,您的領地在王國最南邊,怎麽……”


    車隊是從最北的靜謐之森出發,他在出現,很古怪。


    難道真就專門為了見我?


    盡管自己確實闖出點名堂,但還不至於讓一個大公千裏迢迢跑來麵見。


    “我今年要去王都述職,動身有些早了,想著你應該也剛出發,幹脆先來見見王國的英雄。”


    什麽?述職?


    張牧差點忍住露出愕然神色。


    糊弄鬼呢?你去王都述職不是送死?


    國王是拉胯了,但暗地肯定有隱藏的力量,再有王室的傳承魔法塔,聖級職業者都進不了城,在城外就被圍殲了。


    “外麵風大。”布洛瓦大公沒在意他的異常反應,“我們上車說,唔,你的馬車方便嗎?”


    “當然,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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