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照片的第一刻,張牧並沒反應過來左邊的是自己。


    倒不是記憶有問題的原因。


    人類每天照鏡子,但隻要一離開鏡前,腦海還是很難有自己相貌的清晰畫麵。


    旁人在自己不知情時拍的照片,大多也是通過發型、裝束等特征判斷相片裏的人物是自己,而非樣貌。


    所以張牧愣是盯著照片半小時,才迴憶起自己衣櫃裏,似乎有一件同款式衣服。


    換個場合時間,他大概認為這是巧合,湊巧兩人買了同一樣式。


    但照片在自己錢包,衣服在自個衣櫃,加上葉銘說的話,答案顯然唿之欲出——相片上的小孩,就是他。


    右邊看著六七十的老奶奶,毫無疑問就是葉銘所說的院長。


    這就……


    盡管意外來的有些突然,張牧心裏也確實慌亂一陣,但畢竟經曆了堪稱起伏曲折的大半年,心態早已打磨沉穩。


    很快冷靜下來,抬手刮起風,坐到瞬間幹淨的床邊。


    他捏著照片的邊緣,眼神凝視。


    沒有必要去驗證了,我確實是孤兒,在這座孤兒院長大。


    可我的確記不起來十一歲之前的一切,也就是說……記憶出問題了。


    原因呢?


    望著照片裏梨樹下的一老一小,他幾乎眨眼便想到了。


    索爾大陸,記憶缺失和索爾大陸脫不開關係。


    追溯二十多年的人生,唯一能造成這種魔幻事件的,隻有它。


    隻是一個大陸作為對象實在過於寬泛,得縮小範圍。


    排除掉不脫離常識的遭遇,張牧一會就精準鎖定到目標——複活。


    遊戲麵板有很多功能,物品欄、角色信息欄、打開關閉傳送門、快速掌握魔法、突破魔法上限。


    這些都是現實不存在的東西,但真要遇見起碼還能有個解釋。


    物品欄和傳送門可以說是某種空間技術,角色信息是全身掃描,最後兩個也能用信息傳遞解讀。


    唯獨複活,是隻有真正意義上的神,才能掌握的權柄。


    盡管在普世認知中,複活似乎並不難理解。


    各種文學影視作品,都做過相關設定——魔幻向的規則之力、亡靈魔法,科技側的科學狂人的瘋狂實驗、粒子重組等等。


    但真放在現實,遊戲麵板的其它功能,人們會覺著遙遠的未來都有概率實現,唯有複活不被人報以任何期望。


    人死了,就是死了。


    屍體會被歲月腐蝕幹淨,哪怕堅硬的骨頭。


    如果後人不幸的斷代,名字被所有人遺忘,那人就真切不存在了。


    張牧盯著照片的瞳孔收縮不定:“我就說麽……這樣逆天的功能,怎麽可能沒有代價。


    可是……為什麽要用我的記憶支付?”


    自認是個平庸之輩,塞進人海再也找不見的那種,開啟遊戲之前,經曆也和大多人相似,他不覺得自己記憶有什麽珍貴特別的地方。


    略微思索會,無果,那就不想了。


    張牧站起身:“索爾大陸麽……既然沒對我動手,早晚會露麵的吧?”


    手頭情報不足以分析出答案,再往上麵投入精力也隻是徒勞和浪費。


    既然繼續關注無用,暫且放一邊不管才是正解。


    何況張牧已經想到如何應對——變強。


    這是目前最優,也是僅有的辦法。


    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塵,他調動魔力,把丟在桌麵的身份證和銀行卡直接震成粉末。


    然後低頭看著合影照。


    照片裏是兩個人。在梨樹的樹蔭底下,小孩軍姿般的站著,老人坐著矮木凳,雙手擱在大腿。


    他們臉上都有笑。


    按照葉銘的講述,這位院長收養了張牧,撫養成人。


    理論來說,張牧應該是充滿感激和懷念,把照片珍藏起來留作念想。


    但,澆灌這些情緒的東西,他不記得了。


    不記得院長的音容相貌,不記得兩人相處的點滴,不記得一切的一切。


    都忘了。


    自然的,看著她,心底平靜如水,也並沒珍藏的念頭,雖說理智告訴他該這般做。


    在床邊佇立許久,張牧心念微動,相片化成齏粉。


    “你本事這麽大,恢複一張照片肯定輕鬆吧?”


    “我想你不會拒絕的。”


    抖去掌紋縫隙間的殘留粉末,他直直往上穿過數層天花板來到高空,向nh飛去。


    到海岸邊的基地後,先喚出傳送門到古爾城主府,叫來索倫詢問王都信使還有多久到。


    索倫轉身離開,跑去駐紮在城外的獅鷲軍團。


    約莫一小時後返迴,並帶迴答複——五天後。


    張牧點頭示意自己明白,揮手打發走他,立即迴到藍星。


    之後三天,他拋開所有瑣事專心操控“周師兄”人偶,以“感興趣”的借口幫助華國加速研究。


    中間擠出來一些時間,連接遠在大洋彼岸的“後勤部部長”,推動女王進行物資兌換。


    過程略有差異,但大體方向和華國一樣——仔細研究霍格沃茨給出的清單後,女王選擇用錸作為交易貨幣。


    至於兩國互相接觸,發現山門和霍格沃茲都把錸定價為最昂貴物品,進而察覺異常的問題,張牧並不擔心。


    最開始,他就向兩國人員傳達了一條信息——物以稀為貴,是世間永恆不變的真理。


    以此為基礎,雙方準備的物品裏,最珍惜的東西都是錸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也是張牧為什麽不分別提醒雙方保密,來避免他們互通消息。


    因為兩國大肆收購錸的動作,是瞞不住的。


    攏共就這麽點儲備,華國收多了,市場價就會漲幅,嚶國自然會察覺。


    反之也是一樣的道理。


    就這樣,張牧在不表現突兀和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全力促進兩國的實驗。


    第四天清晨,華國先一步得出結果——所選材料,完全滿足建造新一代飛船的條件。


    身處山門前,又有頭頂鯤鵬的保護,他們不用擔心意外發生,立刻將手頭所有錸金屬換成“石”。


    研究人員同步計算建造飛船所需的材料總量。


    張牧開著陰影術去看過圖紙,並不是從頭重新設計出圖,而是在某個前沿款式的基礎上改造,以節約大量時間。


    心裏估算下自己準備的材料足夠他們造,後麵換物資的事就不用再操心了,人偶足夠應付。


    把堆在清風堂倉庫的箱子全都收進物品欄,來到喬佛瑞的研究室。


    他的背影站在桌前,視線似乎在盯著桌麵。


    純白色木桌當然沒什麽值得在意的,他看著的是桌麵的一杆狙擊槍。


    當初為進入巴拉城做點預防措施,張牧找黑叔叔“收購”了一批軍火,其中就有數杆狙擊槍。


    因此他對狙擊槍並不陌生。


    桌上躺著的,外形張牧認識,大致和巴雷特無二。


    不過在細節方麵,能看見些許不同。


    先是槍管兩側各有一麵長方形的水晶區域。


    不很長,約莫食指的長度。


    然後是扳機,這杆槍沒有,原本的位置被顆直徑一厘米的水晶球代替。


    張牧背著手晃到他身後:“看什麽呢?”


    被嚇一跳,喬佛瑞慌忙轉身:“城主大人。”


    他的狀態有些萎靡。


    身為初級魔法師居然有黑眼圈,臉色晦暗憔悴,肩膀往兩邊塌下去,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


    “謔喲,你這是怎麽了?昨晚做賊去了?”


    “城主大人……”他耷拉的眼皮往上翻,“我做什麽您不是最清楚嗎?”


    “呃……”


    迴憶最近自己交代的事——製造魔導狙擊槍的樣品,初步驗證魔導狙擊炮的可行性,浮空石等礦石的性能運用,以及配套的動力係統。


    每一件都是國家級項目,國力薄弱的國家甚至沒能力立項。


    似乎……好像……可能……有那麽一點多。


    “啊哈哈哈……”張牧爽朗一笑,“別在意那些細節,來,這是魔導狙擊槍的樣品吧?


    給我介紹介紹。”


    說到這,喬佛瑞精神振作起來,語氣激昂的講解。


    作為他率領的團隊研製出的第一款魔導狙擊槍,喬佛瑞興奮的將其命名為“魔導狙擊槍一號”。


    他起名的思維之開闊,想想之深沉,張牧大為震撼,擺手示意不用再講名字出處,他不感興趣,趕緊下一個。


    雖說有點不樂意,但既然是城主大人的命令,他隻好開始列數據和功能。


    設計這款槍時,喬佛瑞經過周密思考,決定在保留大部分外形結構的基礎上,對內部進行全麵改動。


    首先,動能射擊模塊的開啟方式,撞針由聯動的扳機操控,改成魔力激活。


    也就說,士兵隻要手指搭著名為扳機處的水晶球,就能調動魔力啟動撞針射出子彈。


    並且為防止槍械被敵人奪走使用,水晶球還設置了等同於指紋鎖的精神烙印係統。


    然後是魔法部分。


    因為目前手頭缺乏高階魔法,但又不能耽誤槍械開發,喬佛瑞幹脆把鑲嵌孔的規格統一,核心就能通用了。


    以後對狙擊槍進行升級迭代時,不僅節約成本,也更便利。


    隻是如此設計的唯一缺陷,就是使用者必須具備一定的魔法天賦。


    當然不會太苛刻,否則槍械的普適優勢就被消除了。


    精神力活躍到能夠感知魔力,達到這個程度就可以。


    聽完,張牧捏著下巴琢磨。


    隻要感知到魔力……難倒是不算難。


    波特老師曾說過,成為魔法學徒的標準是掌握冥想法,也就是掌握魔力吸收、魔力操控、魔力感知三個能力。


    而魔力感知是其中最基本,但同時是最輕鬆的一項。


    喬佛瑞還特意降低了要求,隻要能感知到魔力的存在,比如在魔力濃鬱的環境裏,感覺附近有看不見的東西,就算合格了。


    這種條件,第一軍士兵隨便就能拉出來幾個特種小隊。


    “城主大人。”喬佛瑞補充道,“如果未來我們擁有天賦足夠成為魔法師的士兵,可以定製更強力的專屬狙擊槍。”


    “這個以後再說,諾,拿著。”張牧揮手,右邊空地出現大批堆疊整齊的金屬箱,“都是錸,製一批魔導狙擊槍應該夠了。”


    “呃……不留點嗎?魔導迫擊炮和其它魔導武器也在研發當中,全都用在……”


    “錸以後有的是,按我吩咐辦。”


    “遵命!”


    事情交代完,張牧直接出了“世界”,換出傳送門到索爾大陸。


    找索倫之後,他是從城主府迴藍星的,這會過來自然仍在城主府。


    從書房出來,先去趟後院。


    帕林娜似乎帶著莉亞出門逛街去了,在院子前後轉悠一圈沒看見她們。


    見狀張牧也就沒繼續找,掉頭出城,一路飛馳趕到莫紮村。


    照例在村外的小土坡山眺望。


    此時下午兩點左右,第一軍士兵正在村中間的空地訓練。


    多米特也在,但自身是高級騎士,第一軍的體能訓練對他不起作用,便臉色嚴肅的在空地邊緣監督。


    士兵們並沒疏懶訓練。


    露在作戰服外麵的臉龐黢黑,幾乎個個手背都有傷痕,從跑動的有力步伐看,體魄比往日強壯了許多。


    張牧很滿意,沒打擾他們,抬腳去找米赫。


    這老爺子最近倒是懶洋洋的,躺在客廳中間的搖椅上打盹不說,連推開門的動靜都沒覺察。


    “睡這麽死?”張牧撓著頭往屋裏走。


    “唔?”許是聽見他的嘀咕,米赫緩緩睜開眼,躺著不動,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你來了。”


    “怎麽,不舒服?”搬來木椅在他身邊坐下。


    “不,我很舒適。”他微笑著晃動搖椅,“一直為反抗軍勞累,我從沒想現在這樣悠哉過。”


    “還不到時候。”


    “我知道,但,至少出發之前可以享受不是嗎?”


    張牧翹起二郎腿:“是。”


    坐起身,米赫雙手竭力向上:“嗯——。


    該動身了?”


    “後天吧,嗯……最晚不會超過三天,王都的信使就該到了。”


    米赫終究曆經沉浮,狀態調整十分迅速,瞬間從懶散氣氛裏走出,換了副認真麵容:“我們要做什麽?”


    “多米特我今天帶走。”張牧起身,“等信使到了,我讓他通知你,你帶著第一軍趕到古爾城郊。”


    “不剩幾天,幹脆現在就全部進世界?”


    歎口氣,他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要在裏麵待很久,能晚點進就晚點吧。”


    “遵命,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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