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易謝,寸暑難留,人生......總是始料不及的,那些錯落在生命裏的陰晴不定,也總是倉促而來,又匆忙而去,留下的,也不過隻是不願提及的往事......

    時光荏苒,楊靖兒過了一段平淡無奇,卻恬然自足的日子......

    “少夫人,馬上要過年了,咱們今天去買新衣服吧!”小紅興致盎然。

    楊靖兒抬起頭,低眉淺笑著:“好哇!”自從她安安靜靜地養傷,就沒出去過,正好也能透透氣......

    如今的形式,蠢蠢欲動的勢力太多,整個中國正麵臨著內憂外患,可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魔都上海。

    四衢八街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倒有幾分要過年的意思......

    “少夫人,這家店好,我們快去看看!”小紅挽著楊靖兒的胳膊,徑直走向一家服裝店。

    店裏柔光流瀉,讓人身心徜徉......走入,韻味十足的旗袍,精工裁剪的洋裝令人愛不釋手,楊靖兒隻覺得自己如井底之蛙一般孤陋寡聞,這些衣服放在現代,件件都是精品呀......

    楊靖兒與小紅在這些錦衣華服之間無法抉擇,全然沒有注意到門前剛剛進入的白思楠!

    “呦!白小姐,來選衣服啊?我們小店近期上了許多新款,你瞧瞧?”店主阿諛奉承著。

    一旁的楊靖兒聽到“白小姐”三個字,手指定在了衣料上,臉龐也隨之僵硬,緩緩轉過頭......

    眼前的思楠,那樣陌生,曾經俏皮微卷的半馬尾沒了蹤影,盤起了油光的發包,額間順暢的大波浪沒有一絲頭發淩亂,頭頂精致的禮帽,垂下黑色鑲有珍珠的薄紗,妍麗的五官雕刻上濃豔的妝容,黑色貂毛披在若隱若現的香肩,儼然一副貴婦打扮......

    “思楠......”楊靖兒蚊子一般發出聲音,自從上次靈堂一別,她們再也沒有見過麵,如今,依舊五味雜陳。

    思楠揚著下巴,微微轉頭,與楊靖兒四目相對,黑色薄紗遮住她微微抖動的瞳孔,隻見她又轉迴身體,麵無表情,不予理會。

    楊靖兒呆立許久,看得出來,思楠並沒有隨著時間原諒他們,甚至......她的怨恨越來越深。

    小紅揪了揪楊靖兒的衣袖,示意離開......

    楊靖兒舔舔嘴唇,鼓著勇氣又上前:“思楠,我......”話還沒說完,思楠就打斷了她。

    “呦!這不是熊家少夫人嗎?怎麽?也來買衣服?”思楠口輕舌薄的樣子讓楊靖兒難以適應,“不過,我好像來錯地方了,今年家裏全是喪事,得買點兒素衣,就不打擾您逛了,免得......給您找晦氣!”

    說罷,轉身離開,沒有一點停頓,更沒有一絲哀傷......

    楊靖兒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無能為力,養病的這些日子,她想通了很多,自己不必糾結於過去,也不用惆悵未來,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她長長唿了一口氣,擠出微笑:“小紅,我們繼續逛吧……”

    小紅點點頭,不知該說什麽,隻能默默跟著少夫人。

    (政府)

    灰暗陰冷的政府大樓內,柴伯庸正晃動著手中的杯,對麵的白思睿抿了一口茶道:“伯庸啊?叫我來這裏,不是單純為了喝茶吧!”

    柴伯庸手上的茶杯頓了頓,又展顏微笑:“你瞧你,咱們這關係,我就不能請你喝茶了?”

    思睿歪頭望向他,沒有說話。

    “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伯父生前與政府合作,可如今他去世,這個合作......還算不算數啊?”柴伯庸單刀直入,似是胸有成竹。

    思睿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你也說了,是生前的合作,而且......我爸因為這項合作,丟了性命,如今白家,百廢待興,我不會再冒險,更不會……和日本人合作!”他的眼中依舊清澈、堅定。

    柴伯庸的臉抽搐一下,又挪到思睿身旁,手搭著他的肩:“誰讓你和日本人合作了,是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信不過我嗎?”

    思睿盯著他,伯庸的臉上寫滿野心和欲望,全不是他認識的柴伯庸。

    “現在白家已經沒有往日的勢力了,我隻想帶著思楠,安安穩穩地度日......其他的,我不想參與其中!”思睿道。

    柴伯庸的臉有晴轉陰,咬牙的弧度彰顯在臉側......

    “有什麽不能合作的!在上海,你不強大,人人都會來踢你一腳!”突然闖入的思楠打破了凝結的空氣。

    思睿猛地起身:“你怎麽來了,快迴去!”

    思楠徑直坐在沙發上,麵無波瀾,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柴伯庸殷勤地為之斟茶,喜上眉梢。

    思楠接過茶道:“我們白家,決不能這麽倒了,爸一輩子的心血,難道要毀在我們手中嗎?”

    思睿無奈低頭,又苦口婆心道:“思楠,乖,我們迴家吧!”說著,扶起她的胳膊,要帶她離開。

    誰知,竟被她順勢甩開:“我為什麽要走?白思睿,你忘了媽走之前的話了?爸媽的仇也不報了?”

    一旁的柴伯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嘴角竟還有一絲笑意。

    “思楠!你以為事情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嗎?如今的形勢你又知道什麽?白家,我不會讓它倒下!走!迴家!”

    思睿拉起還在掙紮的思楠要離開,沒成想被柴伯庸攔下:“思睿啊,想不到你連思楠的覺悟高都沒有,可惜呀,與政府合作這麽好的機會,就要白白浪費了?”

    思睿盯著眼前陌生的柴伯庸,咬牙道:“伯庸......你怎麽會變成了這樣?”

    二人麵麵相覷,思睿拉著思楠憤然離開,柴伯庸望著他們兄妹二人的背影,冷笑一聲,摩拳擦掌道:“早晚,你們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熊府)

    “少當家的,少當家的!”一聽這毛毛躁躁的聲音,就知道是石頭來了。

    熊智宸正躺在沙發上打盹兒,唉聲歎氣地扯掉蓋在腦袋上的報紙:“你下次能不能進來以後再說話,你不知道嗓門大,不太禮貌嗎?”

    石頭撓撓頭,傻笑著:“好......好......”

    “說吧!什麽事兒!”熊智宸用力一抻,坐了起來。

    “哦,柴少爺要舉辦年節宴會,邀請咱們參加,這是請帖!”石頭邊說邊遞上請帖。

    熊智宸接過,看了看那紅得刺眼的政府印章,“嗬”了一聲:“看來......我們是不去不行啊!”

    二人相視無奈。

    楊靖兒與小紅正購物迴來,正好撞見了他們兩張力不從心的苦瓜臉。

    小紅沒發現異樣,一個勁兒地展示著新買的衣服,也隻有石頭跑過去配合她......

    楊靖兒收起笑臉,走到熊智宸麵前,瞅見了熊智宸手中的請帖:“怎麽了?”

    熊智宸沒有說話,隻是把請帖遞給了她,楊靖兒滿臉疑惑地接過。

    “恭請:熊智宸、楊靖兒先生女士於臘月二十九參加此次宴會,地點:政府宴會大廳,邀請人:柴伯庸”

    楊靖兒看著底部躺著的政府印章,又與熊智宸對視一眼:“看來,我們沒得選擇......”

    熊智宸點點頭瞄了她一眼,見她心事重重,便說:“那個......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就行,到時候隨便一個理由就混過去了!”

    楊靖兒道:“那有什麽好怕的,當然要去!”

    熊智宸驚訝地瞪大雙眸,他沒想到靖兒竟這麽痛快。

    “今天.......我見到思楠了!”楊靖兒玩弄著衣角,沒有抬頭。

    熊智宸坐直身子,望向她失落的眉宇,低聲問:“你們......說什麽了?”

    楊靖兒搖搖頭,歎了一聲氣:“我覺得她好像變了......”她始終沒有抬頭,始終在擺弄衣角。

    熊智宸挪了挪位置,靠近她:“靖兒,思楠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大家意想不到的,你不用自責。”

    “我知道,我們不應該把別人的錯擔到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沒有自責,隻是覺得造化弄人,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和她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楊靖兒迴答著,依舊沒有抬頭。

    熊智宸咬咬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忽然猛地站起,走向小紅:“誒?你們買什麽啦?給......給我看看!”他不自然的肢體和表達,到有幾分可愛。

    楊靖兒破顏而笑,唿了口氣,也走了過去。

    “這個......好看吧?少夫人給我選了很久,看這個花是不是很適合我啊?”小紅洋洋得意著。

    熊智宸皺眉歪頭:“這......也太紅了吧!倒也......適合咱們小紅是吧?嗬嗬......”

    忽然,桌上的衣服間,一條深灰色圍巾吸引了熊智宸的目光,他伸手輕輕拿了起來:“這個......是男人的吧?”

    楊靖兒咽了口口水,還沒說話,就被小紅插嘴了:“對呀!那是少夫人給你買的啊!”

    熊智宸被這從天而降的驚喜砸懵了,定了兩秒猛地轉頭望向靖兒:“真的?”

    楊靖兒沒敢與之對視,故作隨意地點了點頭,可一抹紅暈分明已經爬上了臉頰......

    熊智宸眉眼彎彎,忽然迴過神,掩藏興奮,撇起嘴:“這個顏色......是不是有點兒老氣啊?”

    “怎麽會呢!這叫有氣質!”楊靖兒揚起下巴,不服氣道。

    熊智宸嘴上嫌棄,可那愛不釋手的樣子早已出賣了他。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空蕩蕩的熊府炒得那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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