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八年,秋,姬長卿趁船沿著長江而下。


    連坐十日的船,姬長卿終於到達錢塘縣,好在他提前寫信,托杭州的風信站打聽到了沈氏的所在。


    沈氏是錢塘大族,所以風信站的駐站人員,很容易便打聽到了沈氏的存在。


    對於改變曆史,姬長卿不認為自己能夠左右曆史潮流。


    學過馬-克思主義的人都知道,曆史是由人民群眾創造的,宋朝的曆史雖是史官、士大夫、統治者主宰的,可若是沒有廣大的宋人百姓,隻怕宋人的曆史也是有文化、政治而已。


    宋人百姓在日常的生活、經濟活動中,共同組織成了繁榮的清平盛世。


    沒有思想變革,沒有技術積累,要想自下而上的變革大宋社會,基本等同於空想。


    十月將近,秋季行將過去。


    順江而下的姬長卿,倒也沒有遇上什麽風浪波折,到了錢塘縣,姬長卿尋了一個客棧落腳。


    此時的江南氣候不比南宋,出入山間田野滿山紅葉黃葉,滿地露水和白霜。


    池水清澄明亮,如小孩子眼睛。


    也難怪柳永的一詞《望海潮》引得北人南下,隻有到了江南,姬長卿才意識到江南的繁華溫柔。


    一些上早學的孩子,一麵走一麵嬉戲打鬧,一邊趕往學堂。


    果然是風華江南,秋末的江南,雖不比夏季有一層朦朧細雨之美,但江南的晚秋也充滿一層水霧、潑墨的詩韻之意。


    姬長卿走在錢塘縣的街道上,屋簷瓦舍,青牆灰瓦,無不與他印象中的江南小鎮契合。


    姬長卿身邊跟隨了兩位護衛,也多虧他們相護,姬長卿一路而來,才沒有收到衙役、盜賊的騷擾。


    來到沈府大門,姬長卿的護衛為他扣響了房門,府門之中很快便探出一個腦袋,不由疑惑的問道:“敢問客從何來?”


    姬長卿遞上拜貼道:“在下梓州府姬長卿,聽聞沈府有喜事將臨,特來拜訪——”


    門房小廝,瞧見姬長卿身旁的兩位壯漢,又瞧了瞧姬長卿的穿著,身著華貴,氣質儒雅,言談舉止頗為有禮有節。


    隨即伸出身子,朝姬長卿恭敬地行禮道:“客遠道而來,小人不敢怠慢貴客,不過小人也不敢擅作主張,還請貴客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稟報。”


    姬長卿並未答話,而是微微點頭。


    沈周看著手中的拜貼,不禁皺起了眉頭,說實在的,這個姬長卿他還真聽過一些傳言的,來往蜀中的商賈,曾言蜀中如今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乃先賢文王之後,善易理而遍遊西夷諸國,著有《天下地理雜刊》等文章,雖文句過於淺白,但對於西夷的諸國地理、風土民情,都相當了解。


    沈周甚至好奇,也有托人弄來這本雜文讀過,不僅寫得引人入勝,還夾雜令人捧腹的趣味逸事。


    如此人物,沈周有些不明白,為何他突然上門拜訪呢?


    需知道,自己身在江南,而這位姬長卿卻遠在蜀中,彼此之間並未有半點交集,即無書信往來,且還相隔千裏。


    思量再三,沈周決定還是將人請進來再說。


    “你去將人請進來,好禮相待,待我沐浴更衣,再與之相見”。


    沈周言罷,便讓小廝將人請進來。


    可剛轉身,沈周就覺得有些不妥:“慢!還是我親自去將人請進來。”


    “管家,你吩咐下去,備好酒席、茶點。”


    吩咐這些沈周,隨即正了正衣冠,親自來到大門前,朝著姬長卿行禮道:“錢塘沈周見過先生,不知先生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先生勿怪,勿怪!”


    姬長卿也是躬身迴了一禮,笑道:“沈縣君客氣了,初到錢塘,本打算遊玩一番,可此行前來,恰好路過沈府,聽聞沈縣君在本地素有讚譽,乃當地清流良善人家,所以心生仰慕,特來拜訪,來得匆忙並未知會,實乃長卿的不是。”


    沈周也笑臉相迎,連連表示:“先生客氣了,即是遠道而來,當入府一敘,用些粗茶淡飯。”


    姬長卿卻是擺手道:“長卿路過貴府,本該提前知會,遞上拜貼才是,怎好打擾呢?”


    沈周卻是笑道:“客人遠道千裏,登門拜訪,無論如何還是入家中,用些茶水吧,要不然就是在下的失禮了。”


    姬長卿與客套了一番,這才將禮物遞上,沈周身旁的長隨接過禮物,又親自將姬長卿迎到了廳堂。


    沈氏在錢塘也是書香門第,房屋瓦舍,山石綠植,頗有蘇州園林的雛形。


    二人穿過花園、水池,進入大廳,剛剛入座,便有婢女奉茶,端上糕點、果脯。


    沈周等姬長卿入座之後,這才細細打量姬長卿。


    容貌俊逸,舉止端雅,身著一襲青衫,卻難掩一股不同於常人的氣質。


    二人入座之後,隨即開始攀談:“不瞞先生,在下自從拜讀先生的之作後,便一直對先生敬仰的緊,隻是未曾有機會得見先生,如今先生登門,當是在下的榮幸啊!”


    “沈縣君客氣了!在下的文章,真是粗淺劣作,本不該示人,汙人耳目的,這是生怕自己那一天,將這些都忘了,這才趁著記性尚佳,錄述下來,已作紀念。


    本贈送幾個友人,請為之斧正的,那知道惹了這些是非出來,許多士林前輩,都對此批駁不已。”


    說起這件事情,沈周也曾聽說一二,據說是蜀中的大儒還曾發文怒批其“小兒作文,蠻夷鄙國,不甚入目”。


    對此姬長卿從不與人爭辯,也從不迴應,依舊自顧自的發表到了《商洲卷》。


    蜀中的讀書人常譏笑曰:“若我為人,當自無敵!”


    對此姬長卿隻言:“文字在於傳道敘事,我為少年,尚未立功德,自不能傳道,隻能取小,記事述說吧了。”


    沈周對此並未請教,反而轉到其他話題。


    二人一直都在交談,或談論各地的趣事雅聞,或又談論各自在求學之路上的心得。


    等到下人來請飯,沈周便將姬長卿請到偏廳用飯。


    沈周與姬長卿簡單交流下來,已對姬長卿有了一個大致印象。


    不得不說,姬長卿的見識、舉止,不愧為聖賢之後,就連身為沈周也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二人也相處的很好,沈周很喜歡姬長卿的見識廣博,談吐得當。


    姬長卿也很喜歡沈周平易近人,沒有端著高門大戶、官宦人家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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