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朱樉一想起鄧知秋的樣子,便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如行屍走肉一般。


    軍務政務更是完全荒廢了。


    這一日他聽見有人在外麵小聲說話。


    “蒙古人昨日又來搶掠了一番,”


    “聽說蒙古人把漢族女人搶了去都是先奸後殺。沒有糧食的時候,就直接把漢人當糧食,叫女人做‘兩腳羊’。”


    “哎呀,好嚇人。”


    朱樉腦子“嗡”的一響,像一陣風一般卷到門邊,一下打開門。


    他個子原本就比尋常人要高大些,又數日不曾安睡和進食,眼眶深陷,眼圈發黑,臉色蒼白,頭發淩亂,越發如厲鬼一般。


    侍女們嚇得捂著嘴連連後退。


    朱樉咬牙切齒逼近:“你們是不是故意這麽說,來氣本王?!”


    侍女們低下頭哆哆嗦嗦迴答:“不,不。奴婢不敢。”


    “求殿下饒了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朱樉一腳踹過去:“不敢,本王看你們是巴不得知秋被抓走,你們就隻用侍奉那個蒙古女人。”


    一個侍女被踢到了肚子,倒在地上,哭都不敢哭,哆哆嗦嗦爬起來拚命的磕頭:“殿下饒命。”


    “饒了你,誰饒了知秋。”朱樉癲狂了一般,又踹了那侍女一腳。


    侍女慘叫一聲,吐血暈了過去。


    朱樉這才清醒了幾分,看了看地上的侍女,指著外麵的人說:“以後,禁止在王府裏說蒙古人。聽見了沒有。把她抬下去。別讓她死在本王的寢宮裏,真是晦氣。”


    其他侍女哆哆嗦嗦應了,忙進來把地上那個抬了出去,湊錢請了大夫過來。


    大夫說那侍女傷了五髒六腑,怕是活不了了。


    夜裏她果然捂著肚子滿床打滾慘叫,沒多久就吐血死了。


    朱樉叫人把那死了的侍女抬了出去草草埋了,並恐嚇下人們,不許把這事說出去。不然殺無赦。


    下人們越發把他當厲鬼一般,能不出現在他麵前,絕不出現。


    -----


    康鐸的大軍九月初從辰州出來,十一月初方才到達應天。


    老朱在朝堂上大大獎勵了康鐸。


    散了朝,康鐸被數個官員圍住賀喜。


    已經走到後麵的老朱遠遠看見這一幕,問朱標說:“標兒,以你對康鐸的了解,你覺得他等下會不會來向你複命。”


    朱標說:“應該會。康鐸一向是兒臣所有伴讀中處事最周到的那個。”


    徐輝祖形象好,文采好,有能力,喜歡出頭。


    康鐸長相平庸,打扮平庸。


    他以前看好徐輝祖,注意力都在徐輝祖身上,完全忽略了像個隱身人一般低調的康鐸。以為康鐸自知資質平庸所以輕易不出頭。


    現在朱標越來越覺得徐輝祖太過狂妄,不會審時度勢,收斂鋒芒。


    迴頭想想康鐸才是最明智的。因為在不夠強的時候,低調才是生存之本。


    老朱點點頭:“若是他得了勢還能那麽清醒,倒是個可用之人。”


    ------


    康鐸應付完祝賀的人,便在宮門處等著朱標出來。


    自己是老朱為朱標準備的武將,這一點他很清楚。


    那些追捧奉承的聲音,都是因為這個,而不是因為他有多強。


    康鐸站了足足一個時辰,朱標才出來。


    朱標看見康鐸,笑了笑:“康大人這一次大獲全勝,真是可喜可賀啊。”


    康鐸低頭:“殿下折煞微臣了。”


    朱標:“辛苦了。本殿會叫父皇多給你些機會。”


    有機會上戰場才有機會立軍功,有了軍功才能升級。


    被皇上信任的人才有資格掌握兵權。


    這個簡單的道理武將都懂。


    康鐸忙單膝跪下:“謝殿下。”


    作為武將,單膝跪下是最高禮節,因為隻有投降和朝拜君王的時候才會雙膝下跪。


    作為臣子,單膝跪下表達了足夠的尊敬和恭順,又不會太過諂媚。


    朱標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大了之後就走動少了,其實還是要多走動才好。”


    康鐸抬頭看著朱標,眼角發紅說:“是,謝殿下。”


    早有人把康鐸在宮門等了朱標一個時辰,和他們的對話報給了老朱。


    老朱聽完自言自語:“這小子還能用。”


    -------


    康鐸別過朱標,迴家把那兩條大狼狗牽著,就去官牙局了。


    朱柏見康鐸來,坐在桌子後笑嘻嘻衝他點頭:“恭喜康將軍打了勝仗。”


    這個勝利有多大,是怎麽打勝仗,康鐸比誰心裏都清楚。


    他紅了臉朝朱柏拱手深深作揖:“多謝殿下。臣是來還東西的。”


    隔牆有耳,他不能直說“多謝殿下的妙計”,不然朱柏會落下個幹涉軍務的名聲,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朱柏微微點頭:“不謝,這都是將軍自己的功勞。這兩條狗就送給康大人了,不必歸還了。說不定以後康大人打仗,還用得上。”


    -----


    相比於康鐸的眾人追捧,李景隆就要落寞得多。


    畢竟他這一趟,說得好聽是練兵,說的不好聽就是去郊遊了。


    衛兵有衛所軍官指揮,他每天就是看看走走。


    他倒是想跟衛所軍官們討論戰術陣法,可是大家都是打個哈哈,敷衍幾句就過了,沒有人真心想跟他討論。


    因為真正打過仗的人都知道,跟李景隆這種沒有半點實戰經驗的人紙上談兵沒有鬼用。


    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想說的頭頭是道,可惜到時候敵人壓根不會照你安排的走。


    李景隆原本覺得沒什麽。


    可是凡事就怕比較。


    那個康鐸帶了那麽多人去,花了那麽多時間,還打成這樣,要是我,分分鍾把叛軍滅幹淨。


    可如今他立了功眾人稱讚,我卻無人理。


    他很不服氣,跟父親李文忠說:“爹,我去求表叔把我派到邊疆去。”


    李文忠乜斜著他:“你慌什麽?你舅爺爺肯重用康鐸,是因為康茂才死了,康家沒人了。我還在呢,除非有什麽特殊情況,不然不會那麽著急用你。”


    李景隆一想:“也是啊。”


    康鐸頂著康茂才的爵位。而他們家的爵位是李文忠的。


    李文忠又說:“放心吧,你舅爺爺是個重親情的人。怎麽會偏向一個外人?他是看你才十八,還年輕,想多鍛煉一下你。要沉住氣,放寬心胸。成大事者不要太在意一時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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