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夢什麽的,多半都是人心裏有愧疚,需要心理補償。


    不過他要是不想個辦法讓老朱恢複心裏的平靜,長此以往睡不好,也會影響健康。


    朱柏暗暗歎息後,小心翼翼地問朱元璋:“父皇要不搞個祭天地,順便祭祀一下死去的將士?”


    老朱一向不怎麽信這個。不過這個對古人來說,確實也是一種很有用的心理暗示和安慰。


    老朱想了想,說:“咱覺得可以。這兩年災害也太多了。不做點什麽,那些言官又要逼著咱寫什麽罪己詔了。不過大祀殿還沒修好,在哪裏祭祀呢?”


    朱標說:“奉天殿也有祭祀的功用,況且奉天殿前麵的廣場很開闊。”


    老朱:“也是啊。那就在奉天殿祭祀天地吧。”


    朱標說:“兒臣以為,若是父皇能免去今年幾個受災地區的田租,就更好了。百姓們一定會感激父皇的恩德。”


    朱柏有些無奈:朱標的心是好的,我也覺得免田租很好。


    天下百姓都不交租,大家都說皇上是聖君。


    可是朱標沒想過老朱要給群臣發工資,還有皇宮裏這麽多人穿衣吃飯,還要到處打仗,簡直就是花錢如流水。


    花錢的地方越來越多,還總減少入賬,國庫必定空虛。


    等到外敵入侵,沒錢打仗,就隻能亡國。


    後來明朝滅亡有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


    所謂忠孝不能兩全。


    坐這個位置的人也有坐這個位子人的無奈。


    老朱自然也知道這一天,不然也不會連青樓都開起來了。


    朱標作為這個位子下一任繼承者,卻隻顧著自己名聲,不顧大局,其實有些自私、狹隘、偽善和不夠大氣。


    這會兒,老朱聽朱標說要免租,下意識就看了朱柏一眼。


    朱柏無奈地拱手:“兒臣把查抄湖廣幾個牙長所得的銀錢捐給國庫吧,應該夠填補這幾個受災地區的田租了。”


    老朱說:“那行,那就免了這四地的田租。”


    朱標忙說:“多謝父皇。”


    大家都很開心,就朱柏不開心。


    老朱說得好聽,讓朱柏免交這裏的官牙局利潤一個月,那裏的官牙局利潤一個月。


    結果最後總是找個理由一下連本帶利全收迴去了。


    老朱乜斜著朱柏:“別耷拉著臉。對你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你在那幾晚上青樓花的,都不止這點了。你才多大,就去逛青樓。真是在街市上什麽本事都沒學會,光學會這些惡習了。以後不許去亂逛。”


    朱標一聽朱柏還去逛青樓了,連驚帶嚇望了他一眼。


    朱柏歎氣:“要不是陳德,兒臣壓根就不用去青樓掩人耳目。也不用為這點碎銀猶豫。廣州一個月的稅錢和牙錢都不止這麽點了。”


    老朱抿嘴:“陳德救過咱,沒辦法……再說了,陳德一走,你的官牙局就接手了他的青樓,你花出去的錢,又迴到了自己口袋,有什麽可叫窮的。”


    朱柏開始掰指頭:“雁翎刀,藥材,糧食,科舉。”


    老朱聽得腦門子嗡嗡響,說:“停停停。咱知道了,以後想辦法補給你。”


    -----


    老朱在早朝上說要在奉天殿祭祀天地,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告慰為大明戰死將士的在天之靈。


    讓欽天監挑個良辰吉日。


    欽天監監正立刻出列說:“皇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辦不合適。”


    省錢也不是這麽省的。


    再說老朱今年收益還不錯,大家也都知道。


    老朱眯眼問:“有什麽不合適?!”


    監正說:“在奉天殿祭祀天地祖宗,那是祭神。將士亡靈那是……”


    然後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說戰死的將士是鬼嗎?


    鄧愈剛死……


    朝堂上站著的武將,十個有九個都有親人戰死。


    他要敢把這句話說出口,會被武將一人一腳直接踩死在這裏。


    老朱冷笑:“接著說啊。怎麽不說了?!”


    監正擦汗:“皇上英明,臣錯了。”


    堂上氣氛一時挺尷尬。


    朱標忙出來說:“請父皇免去湖廣等受災地區的一年田賦,以示祭祀天地的誠心。”


    這是昨天老朱跟朱標商量好的,讓朱標提出來,好籠絡民心。


    然後氣氛就立刻熱烈祥和起來。


    劉伯溫盛讚太子仁善。


    宋濂說太子以後肯定是個曠古絕今的仁君。


    戶部尚書茹太素出列,淡淡潑了個冷水:“沒錢。”


    朱柏覺得有些好笑:茹太素也是挺逗的。


    不管老朱要花錢辦什麽事,他都是這句話迴答。


    不過六部裏,戶部看著油水最多,其實過得最憋屈的就是他了。


    比如這一次,又要花錢祭拜又要免賦稅。


    這兩年還好一點。


    剛建朝那會兒,年年入不敷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真是要命。


    老朱哼了一聲:“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所以老十二說把湖廣官牙局上半年的利潤都捐出來。”


    要老朱說是查抄所得,那劉伯溫他們又要說,本來就該歸國庫。


    現在老朱說是官牙局的利潤,劉伯溫他們就沒話說了。


    其實,本來那幫人貪汙的也確實是官牙局的利潤,所以老朱這麽說也沒有錯。


    茹太素忙衝朱柏作揖:“多謝殿下。”


    這不是明擺著嗎?表麵上看是朱標免賦稅,其實就是朱柏捐錢。


    不管是怎麽捐,反正戶部有錢辦事就行。


    劉伯溫他們也不好沒有表示。


    宋濂說:“湘王大氣。”


    劉伯溫:“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湘王日日跟著太子殿下,都變得大氣仁義了許多。”


    朱柏麵無表情聽著。


    這幫酸儒,連誇他都誇得不情不願。


    暗戳戳地把所有功勞歸功到朱標身上也就算了,還要暗諷他以前小氣,奸詐。


    武將許多都嫌棄得暗暗抿嘴,卻不好出聲。


    不然等下掐起來,沒完沒了。


    關鍵他們都是打架沒輸過,吵架張不開嘴那種人。


    拿自己短處挑戰言官長處,就是自取其辱。


    最後,連老朱都聽不下去了,一抬手:“好了,別說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司禮監和禮部接到聖旨忙去準備了。


    朱柏出列說:“父皇既然要祭奠死去的將士,不如也封賞一下活著的將士。”


    懷念死人不如對活人好一點。


    不然大家都隻能等著死之後吃那一口煙氣,哪裏還有動力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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