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柏以前也聰慧過人,可是絕對說不出那些比大人都要透徹的話。


    朱柏嘻嘻一笑:“沒誰教我,我瞎蒙的,就是想讓哥哥早些歇息。”


    這話半真半假,反正隻要他不認,朱標也沒辦法。


    朱標哭笑不得。


    夫子在堂上也教了不少治國之道,這小子可能隻是鸚鵡學舌。


    朱柏又壓低了聲音,說:“孔聖人說過,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


    殿下要保重身體,遠離女色。


    特別是那個呂氏,狐媚禍上,吸人精血,殿下絕對不能臨幸。”


    朱標一時哽住:剛才他還覺得朱柏已經恢複正常了,這會兒朱柏就來指點他房中之事……


    這小子才七歲,知道什麽叫妖媚禍上,什麽叫女色嗎??


    再說呂氏是誰?


    他寢宮中就沒有姓呂的姬妾。


    朱柏拉著朱標:“走走走,迴去睡覺。明早還要早起跑步呢。”


    朱標歎氣:忍忍忍……


    他雖句句大逆不道,卻也是為我好。


    再說,長兄如父,我總不能真的跟個孩子計較吧。


    而且今夜托這孩子的福氣,我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


    一夜無夢,隻是總覺得有人盯著他。


    朱標睜開眼,就對上了朱柏那黑若深海燦若繁星的眸子。


    朱柏咧嘴笑:“誒嘿,殿下醒了,跟我去跑步吧。”


    朱標抬眼看了看外麵。


    這不還烏漆麻黑的嗎?!


    捂眼歎息:“你還來真的。”


    朱柏點頭:“魯迅先生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朱標一臉茫然:“誰?!”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不但要提筆安天下,更要跨馬定乾坤。”朱柏壓低了聲音,“不然如何能讓父皇安心把天下交給殿下。”


    昨日朱柏一溜煙跑過宮闈的畫麵閃過腦海,朱標再想想,自己還不如一個小娃娃強壯,真是慚愧。


    那邊朱柏見他神情鬆動,已經叫道:“來人啊。伺候太子殿下洗漱。”


    不能刺激他,不能刺激他。


    今兒撕奏折,明兒燒宮闈!


    朱標一邊在心裏默念這句話一百遍,順帶罵了朱柏熊孩子一千遍,一邊起來穿衣。


    宮女們魚貫而入。


    朱柏在朱標身邊做“劉畊宏”,嘴裏念著:“動起來,要先熱身才跑,不然會拉傷。”


    朱標剛穿好衣服,朱柏就在後麵趕小雞一樣催著他跑了出去。


    天色微明,在皇宮晨霧彌漫的湖邊,一個小身影撒開腿跑在前麵。


    後麵跟著兩步一歇,三步一停的朱標。


    再是伺候朱柏和朱標的各色人等。


    一長串浩浩蕩蕩沿著湖畔繞圈,好不熱鬧。


    朱元璋一向是皇宮裏起得最早的人,此刻路過,見到這情形,驚訝地問二虎:“那是何人?”


    二虎迴答:“湘王跟太子殿下在跑步,說是要強身健體。”


    朱元璋定定看了片刻,微微點頭:“挺好。”


    那邊朱柏他們渾然不覺,朱標跌跌撞撞,氣喘籲籲,直擺手:“我實在跑不動了。”


    朱柏點頭稱讚:“不錯了。殿下第一天能跑兩公裏,明兒就能跑三公裏。”


    朱標搖頭歎氣:我這是什麽命,老子不折騰我,弟弟就折騰我。


    朱柏擺著手走了:“殿下迴去用早膳,更衣吧,等下上完朝,我們大本堂見。”


    朱標又搖頭歎氣:這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把我一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比我老子還管得寬。


    -----


    今日大本堂是宋夫子執教。


    宋濂走進來的時候,幹瘦尖長滿是皺紋的臉上頂著個清晰的鞋印。


    皇子們都忍不住偷偷捂嘴笑。


    朱元璋年幼開始幹力氣活,成年後又整日打打殺殺,手的力道自然驚人。


    他們都被朱元璋用鞋底子抽過屁股,知道有多疼。


    這個紅腫估計三五天都消不了。


    不過宋老頭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


    這個鞋印,是他作為忠臣冒死進言,頑強不屈的最好證據。


    而且昨天那麽多臣子在場,隻有他有這個榮耀。


    他驕傲,他自豪!


    就算是本來想打湘王,皇上也是愛他的!


    果然,幾位副執教都圍過來向宋濂行禮。


    “宋夫子勇猛。”


    “宋大人忠貞直言,果然是我等典範。”


    朱柏卻在心裏默默畫著朱元璋昨日扔出的那隻鞋的軌跡線。


    綜合朱元璋身高,鞋子離手速度,角度和風向……


    草,朱元璋早就算到以朱柏的身手和個子肯定能閃開,這隻鞋本來就是衝著宋濂去的。


    心疼宋老頭三秒……


    不過,心疼歸心疼,該讓這老頭幹的話,還是要讓他幹。


    朱柏起身“蹬蹬蹬”朝宋濂走去。


    剛才還在寒暄的眾夫子瞬間安靜下來,瞪著朱柏。


    這小子又要做什麽妖?!!


    昨天害得他們什麽也沒幹成,白白跪了兩天兩夜。


    朱柏對宋濂勾了勾手:“夫子,我有要事要跟夫子商量,請夫子側耳過來。”


    宋濂隻能俯身。


    朱柏在他耳邊低聲說:“我有法子讓皇上撤迴分封旨意。”


    這絕對是老朱的圈套,叫這小兒來試探他們的口風。


    老朱以為他們昨天沒進言成功就會放棄了嗎?


    做夢!


    他就算不為了大明江山,也要為了他最愛的學生朱標,反抗到底!


    宋濂氣得紅了臉,拱手說:“請皇子轉告皇上,臣等一定會反對分封到底。”


    朱柏了然一笑,按下宋濂的手:“大家都是同道之人,夫子不必害怕,且好好配合我。”


    宋濂一臉茫然:“昂?!”


    嗬嗬,相聲逗眼捧眼上場,各位皇子們可看好了。


    朱柏咳嗽了一聲,朗聲說:“夫子,我想聽夫子講史,講典故。”


    宋濂疑惑地問:“殿下想聽什麽典故?”


    朱柏:“嗨,多得去了。遠了有二世祖矯詔逼死公子扶蘇,楊廣殺楊勇,李世民玄武門殺兄殺弟。近了有元文宗毒殺哥哥即位。”


    他越說越覺得這個王封不得。


    他這種曆史學渣都能數出這麽多來,怪不得後來朱允炆要削藩。


    這群叔伯手握重兵,虎視眈眈,擱誰心裏不害怕啊?!


    就這樣一天一個,連講一個月。


    他就不信朱元璋和朱標聽了能坐得住!!


    宋濂恍然大悟,激動得胡子都在顫抖,黃豆大的昏黃老眼格外清亮:“好好好。湘王敏而好學,難能可貴。讀史可以明智,知古方能鑒今。今日,我們就講秦朝為何二世而亡。”


    朱棣迴頭瞪著朱柏暗暗咬牙。


    臥槽,這小子,昨日跟太子說我會篡位,今日又讓夫子講這些。


    絕對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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