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鑫寶得到黃探長的獎賞:養在某個餐廳的小姑娘。


    自從李洪走後,小姑娘的每天都處於驚嚇之中。


    有來自客人的騷擾,也有老板看她不正常的眼神。


    快下班的時候,一個包間裏的大叔忽然對他說小姑娘這麽好的條件,當個服務員太浪費了。


    說要是有機會,可以引薦她去當明星,要是她有意,晚上七點鍾來接她到百樂門去試鏡。


    小姑娘有些懵,她見過這位,是個電影大明星。


    她的臥室裏還貼著他的全身像海報。


    今天看到明星本人。


    偶像穿著一條這年頭最潮的顯身材美式緊身牛仔褲。


    配高跟皮靴,更顯帥氣。


    上麵是一件白色的短t恤,簡單大方,完全超越租界人的潮流審美。


    按滬上人的目光,這叫洋潮流。


    誰沒有當明星的夢?


    到了下班時間,小姑娘離開餐廳準備迴宿舍,在路口左顧右盼。


    怎麽說好七點鍾來接她,天都快黑了還沒到呢?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她有些不高興。


    忽然看到一輛黑色的大汽車駛來,車頭發動機部分造型兇猛,天還沒黑就亮著大燈。


    車是老了點,但是汽車就是汽車,像小姑娘這樣的小女生認識的車標並不多。


    至於汽車的車型什麽的,沒必要考究。


    小姑娘迅速上車,生怕被同事看到。


    高鑫寶頭都不轉一下,淡淡地說:“後座上的東西是給你的。”


    小姑娘迴頭看去,竟然是一個帶包裝的嶄新手表,頓時嚇了一跳:“這樣不好吧,太貴重了。”


    高鑫寶說:“一點心意,以後將那個嵯峨清給我看緊點。”


    “我不能要,太貴重了。”小姑娘連打開包裝的勇氣都沒有,心裏卻樂開了花。


    這表起碼得十幾塊錢,沒想到這位出手如此闊綽,要是幫他做事,說不定以會給自己買車子房子啊。


    借著大明星的身份禍害小女生,高鑫寶和他的狐朋狗黨們駕輕就熟的事情。


    飯局設在百樂門豪華的大包間裏,從進包廂門到大圓桌就有近十米的距離。


    搞得活像明星走紅毯,出身貧寒家庭的小女生哪見過這種派頭,還沒開吃就被震懾暈了。


    飯桌上有幾個固定的角色,高鑫寶自然是絕對主角,舉手投足彰顯大佬風範。


    其他所有人都是他的捧哏,細分功能不同而已。


    首先需要一個活會躍氣氛兼吹鼓手,話裏話外都透著一個意思,高大哥牛皮,高大哥在江尾是南波土,除我杜老大之外的第二號人物。


    然後需要一個脾氣不好的叫強子的馬仔,張口閉口都是各種幫子嗑。


    大金鏈子和大刀疤是必須有,而且表情要兇悍,誰敢惹我寶哥,我就弄死誰那種。


    再來一個“過來人”大姐,對小女生進行洗腦,女人青春貌美的時光就那麽幾年。


    與其浪費在窮小子身上,還不如趁年輕賣個好價錢,跟著寶哥混,能少奮鬥二十年。


    再過來兩個生意夥伴,對寶哥各種溜須拍馬,順便對小女生各種各種勸酒,往死裏灌,不喝就是不給我寶哥麵子。


    寶哥口中的警備隊某個副科長也在,一個四十多歲地禿頭男人,滿嘴葷段子。


    大包大攬說要進各部門的事情他打個招唿就行,寶哥打過招唿,易如反掌,明天就能當正式講師。


    “小李啊,等以後當了明星,你打算怎麽感謝寶哥?”副科長問,一雙鬥雞眼帶著迷迷色。


    “我……”小姑娘一時無語,無論她說什麽,這些人都能找到由頭讓自己喝酒。


    “嫂子,趕緊給你寶哥敬個酒吧。”副科長說。


    小姑娘把寶哥麵前的酒杯端起來。


    副科又數落起來:“寶哥,不是我說你,你不能虧待小李啊,給人家買些好衣服,給你扒蒜的時假能有些情調對不?”


    寶哥趕緊說:“都是我的錯,我罰酒三杯。”


    強子在旁邊立即說:“嫂子得陪一杯。”


    小姑娘有些懵,仍然聽明白強子口中的“嫂子”就是自己。


    她很不高興的,但是酒桌上氣氛已經烘托到這裏,再說什麽都是酒話醉話,要是給他們使臉子就是自己的不對了。


    這樣一套路下來,很少有小姑娘能扛得住。


    小李被灌了洋酒紅酒啤酒,摻酒上了頭,神仙也難救。


    她倒是不傻,心裏明白要壞事。


    但是今天自己羊入虎口,想退席走人絕對不可能。


    想不喝酒也躲不過去,那些人就指望自己拒絕而下捏著巴往嘴裏灌。


    以前在飯館裏見過不少次。


    指望寶哥護花更是癡心妄想,那家夥完全是一頭大灰狼。


    也就是整個局都是他安排的,擺明了就是要今天拿下自己,吃幹抹淨。


    小姑娘知道李洪就在百樂門飯店,一時也沒辦法,隻得用口紅寫了張條子,出洗手間的時候,順手交給服務生。


    紙條上求李洪來救自己,說自己不行了,再喝就要醉倒,隻能就任人宰割。


    李洪正在廚房裏幫忙,今天生意火爆,還有客人在等候區排隊。


    廚房裏鍋碗瓢盆聲音嘈雜,接到同事傳來的字條後,立即急眼。


    把身上的圍裙摘了對廚師長說自己老鄉出事了,得去救她。


    旁邊的牟川跟著問事情要緊麽,要不大家跟你一起去。


    “我一個人就行。”李洪自信滿滿。


    這時黃師傅來上班,看到李洪也是一愣,沒想到他也在這裏上班。


    由於兩人上的不同的班,所以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麵。


    李洪也沒想到黃師傅跟自己是同事,想來也不出意外,他要不是廚師自己怎麽可能到這裏上班?


    如果他知道黃師傅前兩天才剛來上工,不知道作何想。


    “你一個人不行。”黃師傅忽然說。


    “沒事的,寶哥到底是明星公眾人物,不也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李洪捏著拳頭說。


    “我找個人陪你去。”黃師傅出門,很快叫來一個苦力般的漢子。


    黃師傅說這位叫王力,經常在店外接力氣活。


    廚房太忙,實在抽不出更多的人,王力古道熱腸,黃師傅一句話就陪著李洪上包間。


    當兩人來到包間的時候還是遲了一步。


    包間裏杯盤狼藉,隻有兩個服務員在收拾餐具。


    李洪急得跺腳,王力也沒招,這事兒又不能報巡捕,因為報了也沒用。


    王力隻能勸李洪別急,也許人家會把小姑送迴家呢,要然你迴老東家的館看看?


    飯店外,小姑娘上了高鑫寶的車,昏昏沉沉腳步踉蹌。


    被人摟著也沒感覺,半躺在福特車後排。


    嘴裏嘀咕著說我住在館宿舍,你把我放飯館門口就行。


    “好的,你坐穩了。”高鑫寶答應道,他喝得不算多。


    畢竟今天晚上要當新郎倌,喝多了就沒意思。


    單手轉著方向盤,望了一眼後視鏡中醉倒的小姑娘。


    今夜特別順利,成功拿下養了快一年的小女生,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燭夜。


    福特車駛入自家院子,停在院門外,拿鑰匙下車開大鐵門。


    拉開大鐵門,將車開進院子停車熄火。


    正準備下車關院門的時候,後排忽然伸出一隻手過來。


    正準備拚命掙紮,一個有些尖銳冰涼的貼在臉上。


    他知道臉對自己的重要性,懵在當場。


    某個部位被按了兩三秒,寶哥漸漸失去知覺是。


    等他醒來時發現四周黑漆漆,手腳被綁,頭上套著袋子,嘴裏塞了毛巾,蜷縮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不停的顛簸著。


    很快意識到,自己正置身汽車後備箱裏。


    小姑娘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瞬間噴湧而出酸腐的味道充滿院子裏,她睜開眼睛喘口氣,吐出來就好多了。


    舉目四望,自己在陌生的院子裏,但寶哥的人和車都不見了。


    實在沒力氣收拾殘局,拉車沒鎖院門,一步步走出停車場。


    這時候知道大明星家住址的李洪剛好趕到。


    看到熟悉的麵孔,小姑娘兩一翻,直接歪倒在地。


    ...


    黃師傅開著老福特車直奔早看好的地方。


    這是一片荒無人煙的蘆葦蕩。


    占地不大的灰色混凝土建築佇立河道邊的荒地中。


    這是一座由於規劃失誤而廢棄的軍事堡壘裏。


    如同墳包一樣,一條空蕩蕩的公路上被野草覆蓋。


    黃師傅打開大燈徑直把車開進堡壘裏麵,時值夏季,蚊蟲滋生。


    堡壘裏一片漆黑,雪亮的燈光劃破黑暗,黃師傅停車熄火,打開後備箱,把高鑫寶拎出來,拖著往裏走。


    軍事堡壘下層建築挺複雜,連續轉過兩道門,出現一條隱蔽巷道。


    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大鐵門,黃師傅將高鑫寶拖到盡頭這間原本用作彈藥庫黑房子裏。


    什麽話都沒說,轉身出來關門,鎖死鐵門,走人。


    高鑫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對方自始至終沒吭一聲,如果是尋常綁架,不露臉沒有問題。


    但總得有讓自己給贖金的機會吧?


    如果是仇人,在上海灘灰白兩道誰敢不給自己麵子。


    對方大張旗鼓將自己弄到這裏來,到底要幹什麽?


    就算要殺人泄憤,也得先搶自己的錢好不好?


    一時半會根本摸不清楚路數。


    有些責怪黃師傅為什麽不先要錢哩...


    隨著鐵門吱呀一聲關閉,一切陷入死寂,寶哥調整唿吸是。


    因為他的腦袋上罩著袋子,嘴裏塞著毛巾,所以唿吸困難。


    也不知道這房子有沒有窗子,可別是想要讓自己補憋死。


    慢慢調氣息勻,他終於掙脫頭上的袋子。


    四周依然是全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


    這時候他才明白什麽叫純黑。


    黑色也分等級,眼前這種黑,毫無光亮的黑,讓人絕望的黑。


    手腳都被綁,用的是結實的麻繩,平時腰帶上總別一把折疊小刀。


    但是今天刀不在,綁的太結實,嘴裏不但塞了毛巾還纏了一圈布帶,用舌頭根本頂不出來。


    一切都顯示出下手的人很是專業。


    寶哥並沒有立即展開自救,根本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迴來。


    等了很久之後,這才開始掙紮著在黑暗中摸索。


    如預料中摸到管道跟水泥棱角,立即用棱角邊緣磨麻繩。


    也不知道磨了多久,也許半個小時,也許一個小時,早已失去時間感。


    終於將麻繩磨斷。


    這一瞬間,寶哥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顧不得手腕傷痕累累,急忙解開繩腳的麻繩。


    撕開嘴上的布帶,拽出毛巾,大口大口喘氣。


    空氣中有一種水泥的味兒。


    摸索身上,錢包手機火柴香煙車鑰匙折疊刀全被搜走。


    在黑暗中摸索,這間黑屋大約十個平方,隻有一扇鐵門,敲擊聲音沉悶。


    根本無人迴答。


    仔細迴憶過來時的路況,再結合現在的情況。


    高鑫寶立即分析出這裏是座軍事堡壘的地下室,是平時根本沒人會來的地方。


    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


    沒有飲水,沒有食物,這就是活活餓死啊。


    寶哥忽然感覺喉嚨有種焦灼感,胃裏也有似乎空空。


    開始後悔晚上吃飯時隻顧著灌小姑娘酒,忘了最後上的那盆蛋炒飯沒有扒拉幾筷子。


    作為名星,喝酒結束時一般不吃飯。


    不得不為自己的好麵子買單。


    當即,發誓如果能活著出去,以後喝再多的酒也必定要吃兩碗飯。


    全黑的室內失去時間空間感,沒有視覺。


    聽覺的存在讓他感知自己還活著。


    他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也許是一輩子。


    沒過多久,這位就開始反醒自己的人生。


    饑渴難耐,自己的尿了也不能浪費。


    寶哥失聯,但是根本沒人著急。


    他這樣的大明星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常事兒。


    失聯的可能性很多,也許是跟某個名媛外出避暑,也有可能跟某個小姑娘浪漫談愛情,甚至隻是在哪個紅顏知己處玩琴棋書畫。


    黃師傅要對付的是道場的鬼子浪人,而高鑫寶跟道場的鬼子浪人關係匪淺。


    調查處特工們要不是看在他跟南京的那光頭是同門師兄弟,早就將高鑫寶投了黃浦江喂王八。


    直接對鬼子浪人動手,後果難料。


    找一個中間人動手最為理想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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